章071 江山如棋(下)


本站公告

    津渡位于孟县以南,是河南黄河道上的一个大渡口,南船北马的往来频繁,也就渐渐有了些兴旺景象,不过这段时间对岸战火蔓延,着实让渡口这头紧张了一阵,等了几个月,不见有仗起来,大伙儿的心子又渐渐放下了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讨生活不是?于是津渡除了多出了一队队的兵士巡逻,看起来也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李违只身来到津渡,先去寻到了指挥使王聪,孟县属于原州,王聪本是原州司马,却因战事吃紧被朝廷一纸公文安排成了个河南军务指挥使,总管黄河以北防务,听起来威风八面,但王聪却是有苦说不出,从接到这个“升职”任命之后他的眉头就没一天舒展过,他手上一个府兵都没有,能调动只有原州和仓州两地的州兵,满打满算的加起来也不过六千人,还是一溜的歪瓜裂枣,就这么个境况,还指望他能守住这黄河北线?王聪好几次喝醉后都忍不住跟亲近的人发牢骚,老子就是个送死的命,要是李唐打过河来,老子第一个投降。

    不过这话也只能是牢骚而已,朝廷也是被淮南舒州叛变的事情弄得长了记性,早早的就把王聪的高堂妻儿“请”到了长安,美其名曰要王聪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杀敌报国,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扣押人质,若是王聪胆敢反叛,那他就算留在这世上也只能做个孤家寡人了,就算他舍得妻儿,但老母若因他丧命,在这重孝道的世风之下,他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唾骂之中。王聪心里忿恨,但也无计可施,整日借酒浇愁,对于那防务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早就打定了主意,等李唐大军打来,最多拼了这条命去换得家人平安,有这为国捐躯的名分在,至少还能佑得他王家的一缕香火不灭。

    李违看到王聪的时候他就是刚刚喝得酩酊大醉而归,李违眉头皱了皱,亮了身份,王聪也只是通红着醉眼斜睨了他一眼,都抱了死志的人,还有什么好值得他敬畏忌惮的?李违眯了一下眼睛,心里微怒,端起桌上凉茶就往他脸上一泼,王聪一个激灵,立刻跳了起来,张嘴就骂道:“你这王八蛋作死么?”

    李违冷冷道:“我看你这样子跟死人也差不多了。”

    王聪被冷茶一激,神志清醒了些,他倒记得李违自报的身份,梗了脖子道:“京城来的就了不得了?你既非上官,又非钦差,凭什么到我原州来撒野?”

    李违眼神如刀,盯着他道:“你要记住,原州是大齐的,不是你王聪的,你若是一心寻死,自己抹了脖子便是,如今河南数万百姓都指望着你抵御李唐,你却日日喝得烂醉如泥,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黎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用?”

    王聪呸了一声,瞪着牛眼道:“休要仗着读过几天书就来说那些大道理,你倒是说说看,八万府兵都被打得灰头土脸的,你要我带着几千个连人都没杀过的愣头兵去跟人家死磕,这他娘的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要是有能耐打赢,老子现在就把这身官皮扒下来给你。”

    李违一脸的不屑,这等蛮将,与他讲道理也难以讲通,只是他是以个人身份前来,没有朝廷的公文,他也不能真的夺了王聪的军权,这防务还是得指望他,李违只能耐着性子道:“若是李唐大军倾力渡河北侵,当然不是你能抵挡的,我也不会来这里与你废这唇舌。李唐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大齐南征大军实力犹在,李唐不得不把重点放在南面,他们若要渡河,绝对不会分派出太多兵力,若是好好布防,我们还有一战之力,若是都如你这般自暴自弃,那这一仗不打也罢,还不如大伙儿排成一排,伸了脑袋让李唐砍来得痛快。”

    王聪发了一番牢骚,酒意也去了大半,他不是没有血性,听到李违这话,心里也不痛快,于是大声道:“那你说,这一仗怎么个打法,我也不稀罕这个什么指挥使的兵权,你要是说得有道理,我就听你的。”

    李违见他终于有了斗志,精神一振,心中早就成计,于是道:“我初来乍到,有些情形还是不明,李唐占领南岸也有些日子了,他们如今有何动作?”

    王聪虽然颓废,但对李唐的情形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他思忖片刻便答道:“前段时间正当黄河汛期,李唐又忙着西面的大战,所以南岸一直没有动静,如今汛期已过,李唐却是开始征调沿岸民船,显然是在作北渡的准备了。”

    “那他们征调民船数目几何,你可知?”

    王聪脸皮微微一红,声音低了些:“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李违心里叹了口气,不过此刻也不想再责问他什么,于是吩咐道:“这些情报事关重大,你须得速速派人去打探清楚。”

    王聪呐呐的应了,李违想了想,又道:“除了津渡以外,这周遭近邻还有什么渡口可能为李唐所趁吗?”

    这个王聪倒是清楚,他摇头道:“周围都是是小渡口,供黄河道上的渔民讨生活使用可以,但从那些渡口上岸后道路难行,要供大军渡河的话,却是只有津渡可用,不然就要到数百里外的山东了。”

    李违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最近你有没有见过一些契丹人原州境内活动?”

    王聪道:“这个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也没太注意,”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有些着急道:“不会是蛮子也打过来了吧?”

    “那倒没有,”李违斟酌着言辞,怕吓到了王聪,“据我所知,可能有一些契丹人来到了这边,人数不多,估摸着两三千人的样子。”

    听他说得轻松,王聪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笑道:“两三千蛮子还叫不多,你也太瞧得起我原州的兵马了,我听说当年北方没平的时候,几百蛮子就能在一州数县之地横行无忌了,要是真有这么多蛮子,依我看啊,也不用李唐大军北上了,他们就能荡平原州了。”

    李违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斥责王聪,从李唐和契丹人的种种迹象看来,他也对他们的盘算猜到了几分,契丹人都是精骑,且人数不多,要他们攻城是不成的,但要是唐兵渡河北上时,契丹人在津渡身后使使力,腹背受敌之下,那这黄河天堑也就成了无人设防的坦途,而且失了州兵,河南也就成了毫无反抗之力的羔羊,只能任由李唐宰杀了。

    李违道:“契丹人就由我来想办法对付吧,你仔细在渡口布防,我估计唐军北渡的话最多不会超过万人,若是你依靠黄河天堑还不能阻住他们,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听他言语轻视,王聪心里也被激起了脾气,大声道:“好!若是你能挡住契丹蛮子,我大不了把这一条命扔在黄河里,定然不会让唐军得了好去。”

    李违终于笑了起来,“不用动不动就要豁了性命,你若是能挡了唐军这次进攻,我担保你加官进爵,有一份大富贵等你去拿。”

    王聪苦笑道:“还是等有命活到那一天再说吧,”他顿了顿才想起了什么,不禁疑惑道:“你手上哪里来的兵?两三千的蛮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违站起来道:“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有借兵的地方。”说罢便告辞而去,出了门,他登上马车,对车夫道:“往北,回仓州。”

    车夫也不知他巴巴的跑到南边来不到半日又要回去干嘛,不过这些不是他应该问的,于是一抖鞭花,马车上了官道,一路疾驰而去。

    卧虎山上,一番闹腾景象,五娘的两个小家伙百日,好生摆了一番酒,山寨两百来号人一个没落下,悉数到了,除开那些下山安家的弟兄不说,这两个小家伙还是山寨第一次添丁,望江虎高坐主位,笑呵呵的看着众人围着小家伙说笑着,小虎等一帮孩子也是窜来窜去的不停歇,他如同一家之长,心里觉得这辈子没这么踏实过,看着看着不禁又叹到,若是老二老三也在,那就更没有什么遗憾了。

    两个小家伙被众人逗了一阵就觉得不得劲,开始哭闹起来,五娘连忙赶走了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招了沈雪过去一块哄着,余青远远看着,心里也觉得格外温馨。五娘一抬头看到他站在那边跟个傻子似的发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过来道:“对了,说了百日要你这六叔给他们取名呢,你想好没?”

    余青笑道:“早想过了,八斤叫世安,二丫叫伊晨,五姐你觉得怎么样?”

    “韩世安,韩伊晨……”五娘念了两遍,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道:“我听着好呢,”当即就改了口,开始一遍遍的叫起两个小家伙的大名来,似乎想要他们现在就记住一般。

    没多久,两个小家伙闹得累了,睡了过去,五娘抱得手酸,于是把两个小人往余青和沈雪两个手里一塞,道:“做叔叔婶婶的也好好疼一下他们。”一转头,看到远处韩四一只脚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端着盛满酒的海碗吆五吆六的跟人斗酒,五娘柳眉一竖,撸起袖子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余青正乐呵呵的看着韩四遭殃,突然感觉手臂被人碰了碰,他回头一看,只见沈雪正看着他,眼里满是期许,她轻声道:“青哥哥,我也好想有我们的孩子。”

    余青被她眼里的柔情看得心里一软,轻声笑道:“那你好好跟五姐学功夫,身子长开些,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