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重返前线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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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动!老实点。”黑暗中有人用枪托砸向了他的头部,哐的一声,钢盔给砸掉了。

    “解放军优待俘虏!再动就干掉你!”另一个声音接着说。

    他老实不动了,急着说:“我是解放军,别乱来。”

    “别听他的,找根藤子,把他绑起来!”一个声音沉声说。

    “好像真的是解放军,一起从兵站过来的,我记得他的声音。把他放开!”有人说。

    很快摁住他的几个人松了手,嘻嘻嘿嘿的不好意思的道了歉,向前进爬起来,那几个人又道歉,并将收缴的武器都归还了他。

    “刚才你们谁把我的钢盔搞掉了,帮忙找找看。”他说。

    一个民兵给他在路边草丛里找到了,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民兵队长吴广,也是护路道班的班长。解放军同志,这破玩意就不要了吧,戴在头上挺沉的,又不起作用,挡挡炮弹炸起的泥土还可以,挡子弹,嘿嘿!我晓得是不起作用的。”

    向前进嘿嘿着说:“民兵同志,你也不用太诚实,这样照直实话实说吧!”黑夜里,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

    那个民兵队长说:“刚才你让我们大家虚惊一场,都还只以为是特工跟来了呢。我就奇怪,特工没那么大脚步声音啊。好了,我们得继续出发了!要回阵地,就得在天亮前带你们赶到山脚下去,至于上山就全靠你们自己了。我们本来不管带路这事,刚才是巡路况的,正好到了兵站那里,便宜你们了。”说着嘿嘿的自己先笑了起来。

    向前进说:“我要往B高地去,不知你们怎么样,方向对不对?大家顺路吗?”

    那个民兵队长说:“B高地?我们几个都没去过,很远的,好像接近越南那边了,可以看到那边的村庄。嗯,先一起走吧,到了我们的道班驻地后,我问问其他人,看有没有去过那里的,路不好找,没去过的人,会迷失方向的。记得班里的土狗好像扛过弹药去那里过,到了时我问问他。”

    “土狗?”向前进问。

    “是啊,怎么你认识他?”民兵队长问。

    向前进嘿嘿着说:“不认识。同名的人多了。有没有个叫阮文雄的?”

    一个民兵说:“没有。越南那边姓阮的比较多。我有好几个亲戚在那边,都姓阮。”

    一个解放军说:“你们这里倒好,一不小心,就有个亲戚在国外。”

    那个民兵说:“唉,这几年打仗,大家都没往来了。我们这边的村子跟他们那边的村子通婚的比较多,平时劳动也在一个山坡上,打柴看牛什么的都在一起。后来国家开战了,两边好像成了仇人,大约是从76年就开始不好了,77、78年的时候天天向我们这边开炮,我个哥哥就在种苞谷时被他们用炮弹炸死了。79年我们给他们动了个大手术,当时好多解放军,阵势可比现在大得多,几十万人吧。不晓得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了结,我个姑妈和大姐都在那边,我们村里很多人的老婆也是他们那边嫁过来的。国家终有一天会和好的吧,打仗是两边都吃亏的事情。”

    队长说:“说的也是。不过这可是越南人太不像话,挑起战争的,我们总不能老是沉默,任人宰割对吧,各位解放军同志?你们可能不知道,从1979年3月至今年3月,他们在这座山上和者阴山上向我们麻栗坡县境内开炮690多次,发射炮弹2.8万余发,打死打伤我们边民300多人,炸毁民房上百幢,对我们的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我以前在村子里干代课,有一次一发炮弹落下来,当场就将我的五个学生炸死了。后来我不干代课了,加入了民兵,专门跟他们的渗透特工打。你们要是再不出手打,那可就是太软弱了,让边民陷入绝望无助中了。不过还好,今年终于动手了,四月份的炮袭,我们耳朵都震聋了,厉害啊!但我终觉得你们还是动手得慢了,没能尽量保护好我们。不过呢,终于还是打了,打了就好。要是79年打到河内去就好了,灭了他们,就没有后患了。我们跟美国好,有他看着苏联,他也一定乐于看到我们从谅山南下,帮他们抱失败的仇的。”

    一个解放军说:“呵呵,那是领导人们考虑的问题,我们都是一介草民而已,所谓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但我觉得79年撤退的时候我们应该在这里驻军,俯瞰越北,对他形成致命威慑,他可能就老实了。”

    向前进不说话,跟着走在中间,只是听他们高谈阔论。

    队长说:“说到老实,从79年过后他们是老实多了,从那时起到今年三月向我们发射的炮弹也不过那么多,都是躲在山上向下发射的。79年以前他们可猖獗了,常常扛着枪,窜到我们这边来,说这是他们的地方,要赶我们走。好了,说着话,可真是快,不知不觉,前面就是我们的道班驻地了。跟你们在一起,我们胆子就大很多,说话也响亮了。这边坡上是越军阵地,这条路和你们来时的有一段路都是容易遭到破坏的。”

    道班房在山沟里,用原木搭建的,有人在暗处站岗。走过去时,远远的听到了一声喊:“口令!”

    那个队长骂道:“乌鸦!你昏头了,没听到是我们几个的声音?什么口令?是不是睡着了,才醒过来啊?还好老子们不是特工,否则早无声无息干掉你了。”前面的乌鸦不作声了,好像打了个呵欠。这时路边草丛中有人站了起来,问:“队长,你们回来了?有什么情况没有?好像很多人似的。”

    队长说:“嗯,今晚有十几个解放军从医院里出来,要重返前线。土狗呢?你把他叫来,有位解放军要去B高地,那地方只有他去过。”

    于是这个埋伏在路边草丛中的暗哨就去找土狗。大家跟着队长进了原木房里去,里边点起来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照见好几个浑身脏兮兮的民兵都睡在地上。一个民兵用一块黑布罩着了灯,光线暗下去了。

    土狗在坡上打埋伏,被叫下来了。进来道班房时,是个精精瘦瘦的汉子,手里提着长长的56半,上着刺刀,走起路来也像特工那样无声无息。看来他们虽然是民兵,但身在边疆,长久作战,经验出来了。

    队长说:“土狗,有位解放军同志要去B高地,那地方只有你去过,你带着他去,我另外换个人去你刚才的地方好了。现在就走,天亮前赶回来,这样安全点。嗯,你一个人,我不大放心,这样吧,你叫上乌鸦跟你一起走,回来时有个照应。”乌鸦就是刚才打瞌睡醒来迷迷糊糊问口令的那个哨兵。听到叫他,拿起枪,从外面进来了。

    土狗说:“B高地比较远,往西南方向去,上山下沟,基本没有路。还得要从越军把着的几个山头脚下过,比较危险。你要是白天来就好了,白天时候有23648团的一个排扛着弹药上去了,人多时,越军们懒得开枪,怕打不过。不过现在乘着晚上,虽然也危险,但还可以走。我加强点弹药,乌鸦你也多带点,马上就出发。”

    三人正要走,队长说:“土狗你等等,拿我的这支冲锋枪去,小心点,快去快回!”

    出了道班房,立刻就又陷入外面的黑暗中。山谷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土狗打头,说:“小心走,别踩着了蛇和地雷。跟着我的脚步,不要拉得太远。”

    听说有地雷,向前进马上就恐惧起来了,紧跟着土狗,提心吊胆的走。草丛中的蛇他不怕,扎紧了裤脚,打了树皮绑腿的,如果咬中上身,伤得重也不过昏迷几天。怕只怕黑灯瞎火,在山沟谷里长草丛中这样摸着走,踩中地雷,那是太轻易的事情了。

    山沟谷里没有风,向前进突然觉得空气很闷热,有点窒息的味道。

    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音,是一条沟涧。该地区河流密布,雨多雾大,高温高湿,有山沟涧水,并不奇怪。他非常渴望在水里洗个澡!

    沿着水沟边走了一阵后,三个人从涧水上跳过去了,土沟带头,大家开始爬一座山。山很陡,草密实得走不通。向前进紧紧的跟着向导,生怕走丢了。草丛里似乎格外闷热些,里间虫子被惊起,乱飞乱窜,有好几只进入了他的嘴鼻孔里,向前进只得轻轻地呸呸乱吐。脚面上好像也有好几条蛇滑行爬过,让人冷汗直冒。

    这里的整个战区地势险要,环境恶劣,向前进是深有体会了的。这地方易守不易攻,几千人的部队打下来了,还真是厉害到无话可说。越军想要凭借有利地形和对这里气候适应的有利条件,企图长期霸占我领土,威胁我安全的企图现在已经彻底破产,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争夺战不知要打到何时。这样一来,战士们的苦有得受的了。

    在草丛中爬了好一阵,终于走上了一条人踩出来的小道。没有停歇,一鼓作气到了一个山岭上后,几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但光线好多了,向前进松了口气。

    三个人停了下来,土狗喘着说:“解放军同志,就带你都这里了,我们回去了,天要亮了。你从这个岭盘过去,那边有一个山脊,你就顺着走,不一会儿就有了我们的阵地,问他们就知道你的地头了。”

    向前进答应一声,向两人道了谢,于是跟他们分了手。土狗和乌鸦叮嘱他几句,就往回下岭去了。只听草丛?索作响,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去得快,也去得远了。

    向前进又在岭上呆了一下,适应着方向,然后独自一人盘过山岭去。

    他已经是个历经过生死的老兵了,现在归队是他唯一的念想,他只想早一点到达土狗跟他说的那个山脊,自己千万别迷路找错了。到达了山脊就可以得到友邻部队的帮助指点,那么回归连队阵地就不是问题。

    这边岭上草长得更茂盛,高过人头。盘岭过去时,巴掌大的踩出来的路虽然不是在雨天,但还是不好走,只能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旦失足滚下坡去,遇上悬崖,摔个粉身碎骨是很容易的。所以向前进格外小心,将枪背在肩上,半蹲着身子,左手不停的抓住羊肠小道的左边坡上长草,慢慢的用脚试探着往前行。

    这样速度很慢。现在一个人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安全来源于小心谨慎。若是自己滚落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不管怎么说,他显得有点孤单,暗夜中独自一人也有点害怕。人是群居动物,一旦离索,就会想起同伴,会只想着要回到群体里边去。

    这样子摸索着走了老半天,还好无惊无险。又走了好一阵,这个山坡也真大,像是没有个边,模模糊糊中,前面好像是一个山岭,横断在前面。

    该不会就是这个山脊了吧。突然他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倒。原来是他自己的左边鞋带松了,被右脚踩着了,左脚用力迈不开,惯性使然,将他惊出了一身汗。于是停了下来,依旧半蹲着,去系鞋带。

    忽然听到有一种轻微的草丛被触动的哗啦的声音从那岭上传了来,很轻微,但很连续。他已系好鞋带,赶紧拿枪在手,用掌按着,轻轻打开到连发状态。

    还不知道那是人呢还是兽,兽类应该早跑光了,那么人的可能性较大。是自己人还是敌人?盲目开枪会造成误伤。他孤身一人,此刻只想归队,任何人他都不想招惹。再说。路况不熟悉,他在等待。现在不能动,一有动静就会打草惊蛇。如果是敌人,比狐狸都还多疑,警觉得很的。这种地形,他们的作战经验谁都不能忽视,除非这个人想战死。

    所以他静静的等待着。

    空气很闷热,没有风。背上的包裹像压得他很难受。他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不一会儿,声音远去了,像是盘过那边坡去了。这条岭过去没有别的路, 向前进只能跟着随后走去。到了那个横断山岭边时,才发现盘过去的坡面依然很大,没有什么山脊可供人走。

    那些过去了的人不知道是打了埋伏呢还是继续往前不停的去了,呆着在这里等天亮是不行的,必须得趁着天还没亮,通过敌人的封锁区域。阵地犬牙交错,哪是哪的,根本搞不清楚。而且相互偷袭,万一这里就是个越军阵地,等到天亮拿给人当活靶子酒不好了。

    于是又继续硬着头皮顺着模模糊糊的人踩出来的小路往前走。

    还好,一路过去,都没有什么事。看来那些人已经走远了。他走得很慢很小心,大约半个钟头后,他终于到达了土狗跟他说的那个山脊,两边都很陡峭,是光光的石头岭。他顺着岭上摸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样过去是不是很危险,土狗说是自己人的阵地,别像上次自己就打了自己人。

    被自己人误当越军打了可就不划算了,他想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亮再说。努力看时,前面模模糊糊好像是个山岭,那应该是个阵地,阵地上的哨兵说不定已经发现了他,正等他走近了开火呢。如果阵地不是我们的,藏着越军,过去也不是个事。他慢慢的低伏下身子,一点一点的将身子藏进山岭脊下左边的一处草丛中。

    地上草丛中蚊虫太多,他顾不得了,只要没有蚂蟥爬进身体内,对于蚊虫类细小东西,他还是可以忍受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