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顿露懊悔之色,叹道:“我起初还认真跑着,后来估计他睡着了,我就在检阅台那儿坐着,脱了靴子,隔一阵拿靴子在地上拍三下……”
“亏你想得出来!那后来怎么样?他是不是没发现?”钱友义又问道。
“我他娘也是个猪脑子,你想想,校场那么大,他刚开始或许没发现。可时间一久,他也纳闷,那声音怎么总在他耳朵边响?兄弟我当时正拍得起劲,一双臭靴子落在我跟前,就听刘教头问‘要不我这双也借给你?’”听得出来,李元霸这一宿没少受罪。
钱友义听完,惋惜道:“唉,你也动动脑子啊,他就睡在检阅台,你跑那底下坐着干嘛,你倒是跑远点。”
“我不是怕他听不见吗?算了,甭提了,倒霉透了!”李元霸说完,挥了挥手,他实在累得不行,太想去好好补个觉了。
可还没等到他动,刘弘基就过来了,直接一句:“干什么?昨晚上还没聊够?出操去!李元霸,你也一起!”
孙荩忱吃了一惊,急忙替他求情:“教头,元霸他昨晚被罚了一夜,是不是……”
“那我不管,你有能耐违反规矩,就有能耐受罚,该出的操还得出!”话音一落,扬起手中马鞭一阵乱抽,几个小子抱头鼠窜而去。
李元霸跑了一夜,这时候居然冲在最前面,刘弘基一见,忍不住笑道:“这体力,还是不是人?”
这时,另一名教头经过他身边,插话道:“你会不会太严苛了?他才十六岁,还没长全。”
“你以为我铁石心肠?我也心疼,可慈不带兵,我是怕耽误了这小子。”刘弘基叹道。
这天早上对李元霸来说,简直是个噩梦。出操的时候,他感觉脚踩在地上都是软绵绵的,看前面孙荩忱的背影,一会儿是两个,一会儿又是四个。好不容易挨到出完操,该吃早饭了。刘弘基又来了。
“今天出任务,你们四个早饭后跟我一起去。”
老天似乎成心跟倒霉的人过不去,早饭的时候,一碗粥还没喝到一半,刘弘基就吆喝着出发了。命令四人去马棚牵了自己的马,到讲武堂大门口集中。
四人本以为头一次出任务,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定还是深入草原去抢突厥人的牛羊。想到这里,李元霸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浑身也有劲儿了。
刘弘基骑着马奔过来,他抢先第一个问道:“教头,我们出什么任务?”
“今天有批军马过来,我们去迎一下。”刘弘基话一说完,就看到四张苦瓜脸。
讲武堂第一批进来的学员,已经完成了一年的学业,结业在即。按规矩,学生结业的时候,讲武堂的主官要亲自授予佩刀,战马。大隋可不比突厥战马来得容易。虽然国家这么大,可能养马的地方不多。朝廷在陇西建有马场,专门饲养战马,装备各路军队。这批战马就是从那边送过来的。
一路无话,直奔马邑,路过当日血战的地方时,李元霸仍感心有余悸。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我这一切不会是在做梦吧?一个一千多年以后受过良好教育,拿笔杆子吃饭的人,居然干起了刀口舔血的营生!我这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跟李大酒鬼赌一口气?就为了不让李渊看扁自己?
来隋朝也好些时候了,还真没感觉到李白所说的伟大在哪里。愚昧,落后,封建,一切就如同想像中的一样。又特别是前些日子与突厥打了一仗之后,自己亲眼看到人命在这个时代一钱不值,试问,这种情况怎么跟后世中国比?
正出神思考时,忽闻前方马蹄声传来,抬头一看,一支马队正向这边过来。五人快马加鞭赶了过去,只见二三十匹毛色不一的战马被几个身着便服的人赶着。一个马邑鹰扬府的军官随行。另外还有一个人,跟在后头。
“刘校尉!”那军官在马上行礼。
“嗯,就这几匹破马?一定是你们选剩下来,当我们讲武堂是捡破烂的?”刘弘基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马都是拐瓜裂枣,也不知道被选过几轮了。
那军官也不以为意,笑道:“这个还请讲武堂未来的将军们多多包涵,好马当然要预先装备作战部队,学生们左右也没事可干,凑合着骑吧。”这家伙含沙射影,夹枪带棒,言下之意就是没把讲武堂当回事。
刘弘基本来心里头就不舒坦,听到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当即变了脸色:“谁他娘告诉你我的学生没事干?你杀过几个突厥人?看到他没有,就他这模样,进讲武堂不到三个月,干掉十几个突厥人,你行么?”
李元霸发现他在指自己,不对吧,我什么时候干掉了十几个突厥人?顶天了也就是七八个,而且还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对手不知道自己天生神力,一通乱打恰好让他们撞上了。可上头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揭破。
那名军官见刘弘基动怒,好像也来了脾气,可对方毕竟官阶比他高,这口气只能吞下去。遂不再言语,也完全没有打算道歉的意思。
“哑巴了?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当我讲武堂学生是扮家家酒啊?什么玩意儿!我还就告诉你,这帮小子将来都了不得,打突厥人就靠他们!你?撑死了是个跑腿打杂的货色!”刘弘基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
听人说,他从前是游侠。什么叫游侠,就是后世武侠小说中写的那些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英雄好汉。
现在看来,果然是一派侠义风范,眼睛里不揉沙子。一见他瞧不起自己的学生,立刻翻脸,管你是什么东西!
李元霸四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别看咱们刘教头平时严格教训,动不动把学生们骂得狗血淋头,可到了外头,谁敢瞧不起咱们,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那军官被一顿臭骂,脸色铁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氛尴尬至极。
“好大的官威呀,这位大人怎么称呼?”一个婉转的声音出现在这种场合,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说话的就是那跟在后头的人,李元霸这时候才发现,居然是个女人!刚才光注意看马了,她又远远跟在后头,所以没注意到她。这时候一见,可算是傻眼了。能让男人傻眼的女人,多半不寻常。
她虽然身着男装,头上戴着李元霸叫不出来名字的发冠,穿一件非常合身的长袍,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皮靴子。可李元霸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的。
“发现没,女的!”好像发现什么天大的秘闻一样,颇有些激动的对孙荩忱说道。
可话一说完,他发现兄弟们都没反应,反倒是钱友义侧过头来问道:“她本来就是女的,有什么好发现的?”
哦,对了,隋唐之际,女性作风相对而言较为开放。不像后来那样被压迫得厉害,女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一时期,女中豪杰可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多的。李渊那个女儿李秀宁,还有李世民的老婆长孙氏,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这时,就听刘弘基向那女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来送马的,不过有人好像对我的马不满意。”那女子微微含笑,真如百花绽放,人比花娇。穿男装都这模样了,那要是换上女装还得了?
美女李元霸不是没有见过,他从前的身份注定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北方美女南方佳人见得多了。可这个女人却让他觉得很特别,她并不是那种一见就惊为天人的类型。但如果你一直盯着她看,会发现,好像越看越美。即使她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总能吸引你的目光。
刘弘基因为她这句话,开始重新注意她。我的马?能说出这句话来,她几乎已经表明了身份。朝廷在陇西建立马场,放养战马,但具体负责的却不是朝廷官员。而是陇西的一门望族,说望族或许不太贴切,因为他们是一个世代行商的家族。
这个家族虽然没有李氏家族那样显赫的背景,却很少有人因为商贾的身份而看轻他们。朝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将蓄养战马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难道这女子会是……
“姑娘莫非是隋府的千金?”刘弘基如此豪迈的人,此时也换了一种口气。
“当不起,平头百姓,怎敢妄称千金?马我送来了,如果你拒绝接收,我倒不介意原路再赶回去。”既便放这样的狠话,她还是挂着笑容。好像这个人永远不会生气,永远笑脸迎人。
刘弘基苦笑一声,叹道:“虽然是人家选剩下的,可总比没有强,走吧。”
一行人赶着马,向讲武堂方向走去,赵效武等三人一直对马评头论足,好像对那女子完全不以为意,习以为常。
到了讲武堂,自有人入内通报,不多时史怀义带着人出来,清点了马匹,便开始办理交接手续。李元霸杵在大门口,目不转眼睛的盯着那女子看,真是越看越好看。她要是能换上女装,自己再跑一夜也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