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染征袍透甲红


本站公告

    正当城内部队集结完毕,准备出城迎敌的时候,探子忽然来报,突厥大军中有一部,绕过马邑,向南推进,兵锋直指雁门关。

    李渊与马邑文武官员商议之后决定,不管这一部敌军,只要马邑正面的大军受挫,这一部分南下的突厥兵马必然回撤。可问题是,隋军只有几千人,而对方的兵力是他们好几倍。这仗该怎么打?

    随后几天,隋军的行动让李元霸等讲武堂的学生摸不着头脑。两千精锐骑兵出城,与突厥大军保持相当的距离,而且完全按照突厥的习惯操练,宿营。李渊甚至带着人,高举着“隋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唐国公李渊”的大旗,四处游猎,一度还靠近突厥大营,刺探消息。可就是不开战,他们满心希望看到的两军混战,一直没有出现。

    这一天,他们终于不用在街上巡逻了,可派下来的任务又让赵效武嚷着要撂挑子走人,因为讲武堂的学生都被派去帮厨。

    李元霸在洗菜,孙荩忱和钱友义在和面,赵效武提着根烧火棍在生火。他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将烧火棍一扔,骂道:“我来当兵是要拿刀杀敌的,现在却要我拿烧火棍,我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的主意,我……”

    “别嘀咕,我觉得挺好的,你别小看和面这事,可是有讲究的。这面你力度掌握不好,就是死面,做出来的饼就不够松。你烧火也是有学问的,火候掌控不好……”钱友义倒干得挺欢,李元霸发现这个人天生一副逆来顺受的脾气。

    “去去去!你爱和面以后就当伙头兵吧,我还要指挥千军万马呢。”赵效武喝道。

    孙荩忱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被李元霸抢过话头:“你不会想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种老话吧?”

    孙荩忱正想说这句,一时语塞,笑道:“我也觉得有点过了,咱们好歹是未来的军官,君子远庖厨,干这些事实在有点……”

    “你们四个生瓜蛋子,吵什么吵?你们以为伙头兵好当?告诉你们,我一天可是要做几百人的伙食,不管你是兵还是官,都得吃我做的饭。还没当官架子就出来了,以后让你们作了官还得了?”伙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据说在军中服役已经几十年了,校尉级别的军官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李元霸从前的职业习惯又来了,听他这么一说,马上问道:“那你怎么服役几十年还是个伙夫?上头没打算提拔你么?还是你不善于拍长官的马屁?”

    “嘿,你这小鬼懂得挺多的啊。说起这事,也怪我命不好,人家那些当官的,要么就是有背景,要么就是出身好。我一没有靠山二又出身卑微,哪轮得到我?不过我挺知足的,世道这么乱,我干伙夫起码饿不着肚子,你说是吧。”老兵笑道。

    李元霸觉得他是在自嘲,后世不是有句话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哪个当兵的不希望坐上指挥的位置?这老人家一辈子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与其说是知足,不如说是无奈。这可是个讲究出身的社会,你祖上如果当过什么官,别人就高看你一头,你要是平头百姓,谁搭理你?

    “什么声音?”赵效武站起身来,好像听到了什么。

    现场安静下来,李元霸侧耳倾听,好像也听到什么声音,倒是那伙夫漫不经心的说道:“大惊小怪,这是开战了,赶紧地,战场下来的兵都是饿死鬼投胎。”

    开战了!四人突然激动起来,长这么大就还没见过正儿八经的战争,不去看看怎么行?那老兵好像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劝道:“少动脑筋了,城楼你们都没资格上去。”

    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无情的从头浇下。李元霸苦笑道:“得,我们现在是伙头军,灶台就是我们的战场,弟兄们要精诚团结,共同做出一顿好饭来,这也是为国效命,知道吗?”

    “三哥,那我现在不就是在为国扒灰么?”赵效武大笑起来。

    “几个生瓜蛋子,毛还没长全,媳妇都没讨,你还想扒灰,手脚麻利些!”老兵也乐了。

    机会终于还是来了,饭做好总得有人送吧?李元霸一手提一箩筐大饼,孙荩忱和赵效武抬一大桶牛羊肉,钱友义端着一锅汤汁,来到了城楼上。

    “哟,这小子力气倒不小,前几天晚上就是你搬起石头想砸门吧?”一名军官模样的年轻人走过来,伸手从箩筐捞起一块大饼一边啃,一边盯着李元霸。

    李元霸没说话,向士兵们分发着饼,那名军官好像有意要寻他晦气,扯着嗓子喝道:“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你?”

    “是我,怎么了?”李元霸手里握着几块饼,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口气不小!还怎么了?你让我不舒服了,知道吗?当兵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子,我不管你从讲武堂出来授个什么官衔,总之你一天是兵,你就得懂一天规矩。讲武堂没教你么?”那军官满嘴都是大饼,说话的时候,碎末横飞。

    李元霸问道:“那我什么地方不守规矩了?你如果说出来,我该赔礼就赔礼,该受罚就受罚,你要是说不出来……”

    “怎么?还想威胁我?嘿,弟兄们瞧瞧,这白身一个,还敢跟老子犯倔!”那军官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城上的士兵都笑了起来,也有其他军官劝他,何必跟小兵一般见识。

    “你倒说说看,今天老子要是说不出来,你要怎么样?听刘校尉说你身手不错,怎么着,想跟我动手?”不知道他说的刘校尉是刘武周,还是刘弘基。

    李元霸肩膀一耸,冷笑道:“如果你说不出来,我就请旅帅把这一箩筐饼都吃下去。”

    赵效武马上往前靠去,他知道李元霸说出这句话,今天多半是要动手了,先抢占有利地形,一会儿开打先把那王八蛋撂倒。

    “元霸,今天情况不同,不要冲动。”孙荩忱小声提醒道。

    现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哪有当兵的敢跟军官冲撞?好些士兵已经围了过来,那名军官把手里的饼一扔,拍了拍手,大声放话道:“你们都听到了,不是我当旅帅的欺负新兵,实在是这小子……”

    话没说完,瞥见一个人踏上城楼,他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来的正是马邑郡丞李靖。说起来他官不大,可就算是太守也对他礼让三分,没办法,他出身太高,名望又大,吏部尚书牛弘曾经称赞他有“王佐之才”,左仆射杨素还在的时候接见他,也指着自己的坐床说“卿终当坐此”。

    李靖一上城楼,四周鸦雀无声,他看到这个阵势,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在教这几个生瓜蛋子。”那名旅帅抢先回答。按说李靖一个马邑郡丞,八品官,他的官衔比李靖高得不是一级半级,但文辞却带着几分恭敬。

    四周的官兵都散了,孙荩忱上前安慰了李元霸几句,继续分发食物。李靖看在眼里,在经过李元霸身边时说了一句:“当兵的都会经历这么一段。”说完,靠着城墙,向远方眺望。

    刚看一眼,便下令道:“传令,准备开城门。”城上将士莫名其妙,没见有人过来啊?

    没吃完半块饼的时间,果见一彪骑兵疾驰而来,当前一将,身中两箭。李元霸看到这个人,大惊失色,也不管手里的活,转身冲了下去。赵效武伏在城头一看,骂了一句娘,也跟了下去。

    城门大开,那将领刚一入城,便栽下马来,好在李元霸冲上去,一把接住,焦急的问道:“刘教头,你这……”

    刘弘基脸色煞白,看了李元霸一眼,笑道:“娘的,真该学你穿三层铠甲。”那两箭,一箭射在左肩膀,一箭射在右肋,看来伤得不轻。又见他铠甲沾满血迹,创痕累累,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

    其他人赶了上来,都关切的问着,刘弘基吃力的站起来,摆手道:“没事,来,李元霸,替我拔出来。”

    “教头,还是等军医来,毕竟我不是……”李元霸说道。

    “少废话,拔出来!”刘弘基喝道。

    李元霸无奈,只得伸手握着一支箭,刘弘基笑道:“别抖,越抖我越痛。”

    把心一横,牙一咬,双手同时发力,那支箭刚一拔出,创口流血不止。刘弘基眼睛都没眨一眼,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就是突厥人的鸣镝,见识一下吧。”说完,又自己拔下另外一支,然后才大声喊着军医。

    没等李元霸回过神来,大批的伤兵已经进城,被射中几箭的根本不算什么,整条手臂被敌人砍下来,筋肉还吊在创口处,白色的骨头清晰可见。还有捧着自己的肠子,大声喊救命的,眼窝里插着一支箭,指天骂娘的。看得他们四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李元霸虽然不是没经历过血腥的场面,可那是在晚上,根本看不见。现在,血淋淋的场景就在面前,叫他怎么不心惊胆战?这就是战争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