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主将招擒,强敌环侍,他们真是进也难,退也难,感觉自己就像粘在蛛网上的昆虫,被露出獠牙的蜘蛛盯得死死的,全身麻痹,丝毫动弹不得。虽然有优势的兵力,但缺乏主将领导,就如同一盘散沙;空有利器在手,心中却已茫然失去了武装,仿佛赤裸裸待宰的羔羊。
苏威尔出声了,他的声音轻柔舒缓,一点也不刺耳,却又恰好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很好,就是这样!不要做无谓地抵抗,除非你自信快得过我们的弓箭!想活命的人,丢下你们的剑。请放心,你们没杀我的人,我也不会难为你们的。只要放下武器,我就网开一面。”
听到这话,个别动摇的骑兵心里最后一点顾忌也荡然无存。一个人丢下手中的剑,接着又是一个;恐惧就像能传染一样,轻易地吞噬了所有人的抵抗意识,骑士剑丢满了一地,不一会儿,青衣骑兵们全都自己解除了武装。
都结束了,连希尔斯也无力挽回这个局面。
冲突是在一霎那爆发,又在电光火石间结束。一切都那么突然,就像耀眼的闪电刚刚划过长空,人们正要伸手捂住耳朵,滚滚的雷声已然逝去。
这是苏威尔尚未穿上军装时的第一次指挥作战,这一战,兰西帝国射手们以少胜多,兵不血刃,终获全胜。与不久以后震动流星大陆的大战相比较,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战斗,甚至根本没有被载入战史;但谁也没有意识到,它其实是第二次大陆战争的真正开端,是今后大陆范围内两大军事实体非正式地第一次较量。而苏威尔“谋定而后动,一击必杀”的用兵风格也在此初现端倪。
多年以后,当罗宾成为射手学院的教官时,他把苏威尔的这第一战作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注脚写入了教案当中。他认为苏威尔的用兵不可不谓大胆,以十数散兵包围三倍于己的敌方,实际上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当时,只要有一位骑士奋起抵抗的话,就会引起一场混战;最后即使兰西方面能赢得胜利,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苏威尔成功的关键在于,他首先深入敌阵,擒住了对方的首脑,在心理上给予敌方以沉重的打击,就是这一着,将本来可能演变为混战的局面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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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威尔使了个眼色,蒙特利尔带上几个人上前将希尔斯缴了械,并将放下武器的骑兵们看守住,列维则领着人解开了被俘众人的绳索。
苏威尔这才收起流萤短剑,走上去拍了拍巴克的肩,“兄弟,委屈你们了!”
巴克摇了摇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突然一拳击在苏威尔的腹部,“你奶奶的,苏威尔你个混蛋,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这回我们死定了!”
“你还真打呀!”苏威尔面露痛苦之色,磨着牙道,“靠!有人就不会说谢谢!”
女孩子们已经在一边哭做一团,苏威尔见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摸了摸鼻子,“列维,蒙特利尔,罗宾,巴克,过来开个会。”
“这些俘虏怎么处理?”列维走过来问道。
巴克道,“先前,苏威尔不是说好了不杀他们吗?就把他们留在这儿呗!”
列维不以为然,“留下他们总是个祸害。跟敌人有什么信义好讲?谁要他们相信我们的?兵不厌诈,这是常识!”
苏威尔看看蒙特利尔和罗宾,“你们说呢?”
“人,”罗宾道,“不必杀,但狼犬要杀。”
苏威尔露出赞许之色,“我同意罗宾的看法,人不能杀。第一,之前对方确实没有杀我们的人;第二,战场上杀人倒还罢了,可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就会有损国际关系。他们如果全死了,同盟完全可能在外交上施加压力。到时候,列维,不但你我的军功没了,可能还会被当作‘战犯’被交出去!”
“可是,是他们先攻击我们的,我们是正当防卫!”
“你把对方杀光了,同盟来个矢口否认,你有什么人证物证么?”
蒙特利尔道,“要不要抓几个俘虏回去?”
苏威尔摇摇头,“我们要去的地方极之隐秘,不能带着俘虏。”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会,苏威尔派人把安东尼和托尼唤来,“你们两人,何去何从?大家都表示,不欢迎你们继续留在队伍之中。”
托尼脸色苍白,死命摇头,“我不走,我又不是故意的。之前,是上了安东尼的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那方面的人。”
“那之后呢?你向他们透露我的情况,大伙儿都听见了,又怎么解释?”
“那是他们拿着剑逼我,我,我也是不得已。”
列维在旁冷笑一声,“哼,也没看见他们逼别人,怎么这么多人,就光挑中了你?”
巴克道,“嘿嘿,小托尼,你还想抵奈!那队长迷路时,不是你自己跳出来说,说苏威尔有个什么圆盘的。”
托尼带着哭声道,“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不想大家都死在这里!我是为了大家着想,你们为什么都帮苏威尔,欺负我一个?”
苏威尔听了哭笑不得,他认为,托尼本性并没有那么坏。“好了,好了,我看托尼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就别追究了。安东尼,你呢?你可是彻头彻尾的神圣同盟的人,你不如留下,跟这些人一块儿。”
安东尼望了望被集中起来的骑兵俘虏,“只怕他们已容不下我。就算没有武器,希尔斯用手都能把我撕成碎片。”
苏威尔挖挖耳朵,“挺棒,不是吗?我记得你一直都说,‘啊,我要为我们神圣的教皇陛下尽忠而死!’之类的。”
“可我不愿,被当作教廷的叛徒给处死。”
“我知道了,”苏威尔一击双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吧?”
安东尼笑了笑,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苏威尔环顾众人,“诸位,你们说呢?安东尼的去留,我看大家表决一下吧?”
蒙特利尔道,“不用表决了,头,你说了算。”
巴克马上点头,“对对对,苏威尔,我们听你的,你想得周到。”
苏威尔看看列维,对方把双手一摊,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罗宾,你呢?”
“我没意见。”
“靠,你们这些滑头,一个个都不肯揽活上身。”
“那可不?”蒙特利尔笑道,“出了事,有你负责就行了。”
“啧啧啧,安东尼,你看,真难办啊。要是让你跟着我们,万一出了什么事,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明白,不会让你为难的。能不能,给匹骆驼,我一个人走?”
苏威尔脸色一沉,“那怎么行!让那匹骆驼只身上路,它岂不是太孤单了么?”
安东尼望着苏威尔,咀嚼着他话中的含义,眼中笑意一点点地浮上来。
苏威尔也笑了,“尽管一起来吧。他们容不下你,我这边没问题。那些狼犬被我们毙了之后,也没人能跟得上来;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怎么使坏。”
安东尼微笑着敬个礼,“那,我忙去了。”他转过身去,这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看他离去了,蒙特利尔忽道,“头,带着他,没问题么?”
苏威尔眉峰微皱,“他的身份似乎很特殊。我怀疑,在他身上还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
“你是想看看,倒底会发生什么吗?小心点啊,头!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苏威尔对着蒙特利尔一笑,“猫,可是有着九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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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各自忙活,苏威尔则独自走到被俘的希尔斯面前,向他敬了个军礼,“对不起,希尔斯中队长,刚才让你受惊了。”
希尔斯咬着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把头撇向一旁。
苏威尔继续自说自话,“请你放心,我们兰西军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们除了带走你们的兵器与一部分辎重之外,还会留下一半骆驼和物资给你和你的属下。”
这时,几声凄厉的犬吠声接连响起。希尔斯惊道,“你杀了我们的狗?”
苏威尔耸耸肩,“这是没办法的事,那些狼犬不死,你们就会如蛆附骨,缠着我们不放。何况刚才,我只承诺了不杀人,可没说不杀狗。你要是不忍心的话,待会我们自会把尸体给处理了。”
希尔斯盯着苏威尔,说了一句让他忍俊不住的话,“我没想到你这么狡猾。”
苏威尔咳了两声,勉强止住不礼貌的笑声,“啊啊,对了。听我们的人说,你们曾经在大漠中迷了路。待会我们走后,你要是想离开这个吃人的沙漠,我倒是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希尔斯原本是不想接受敌人的帮助,但又不能不顾及手下的性命,迟疑了一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憋出了两个字,“请说。”
“虽然大漠中的地理磁场十分扰乱,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勉强辩明方向。那便是到了夜晚,你抬头仔细观察天上的星辰,自然会发现一定的规律。我对星图也不熟悉,但我想,如果你将天上星辰的方位图示下来,按照一个方向走,最终一定能够走出这个沙漠的。”
希尔斯听了,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谢谢!”
苏威尔笑道,“不客气。尽管我们现在是敌人,但对于让人死亡这件事,我丝毫不感到是件乐事。祝你们早日脱困!”他又敬了个礼,就走了开去。
希尔斯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着白炙的光,亮得耀人眼睛。
苏威尔留下了一半骆驼给解除武装的骑兵们,率领队伍再次向精灵之森进发。经过“魔鬼黑风暴”的洗礼,两队人马又聚齐了;骑士们的袭击不仅没有打击年轻射手们的斗志,反而促使他们愈加抱成一团,终于有些儿像一只真正的队伍了。
然而,危机并没有真正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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