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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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五十七分,新闸路中央组织部机关所在弄堂口。.

    坐在弄堂口的一个擦鞋匠手脚利落地用一块擦鞋布在一个客人的黑皮鞋上打磨着。这个一身短衣打扮,脚上却穿着价格不菲的牛皮鞋的客人时不时用眼光瞄着弄堂里面的那个醒目的大洋房。擦鞋匠拿下搭在左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自然得把毛巾甩到了右肩上。涂在黑皮鞋上的黑色鞋油在擦鞋布的打磨下,很快均匀分散到了皮鞋各处,挥发出了闪亮的光泽。

    “好了,先生。一个角子”。

    短衣打扮的客人掏出个角子扔在了擦鞋匠的面前走开了,走了几步后,又掏出支烟站在一边抽了起来。

    文昆凛在二楼卧室的窗口,看着红队的暗哨把毛巾左肩换到右肩所发出的信号。

    “巡捕房的人已经来了啊。”,文昆凛心里默默念到。

    文昆凛盘算着,何家兴带着巡捕房的人来后会怎么做?

    安全警告是必须要设置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一个**中央政治局常委加一个浙江省委书记的安全来换一个叛徒。问题在于何家兴看到安全警告会做什么反映。当然他有可能会以为这是苏北娘姨或者贺治华随手拉错了,那样他就会自己进屋撤掉安全警告。要是何家兴根本没注意安全警告,那他也会一个人回到机关,然后在确认罗亦农和浙江省委书记卓兰芳进入机关后再去通知巡捕房的人进来抓人。这两种情况对红队是最有利的,料想巡捕房的人在没得到**高层人员已经进入机关的确切情报之前是不会冲进来的,红队就能轻松除掉第二个叛徒然后悄然撤离。可万一何家兴注意到了安全警告又认为这是其他进入机关的人员察觉了贺治华的叛变行为而设置的话,那么他会怎么做?

    文昆凛苦笑一下,这样的话,谅何家兴也没有孤身进入机关察看情况的胆量,恐怕这个叛徒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巡捕房的人冲入机关来抓人和撤掉安全警告。那样就必须和巡捕房发生正面冲突了。

    红队从成立到现在,对国民党军警特务,对青红帮流氓集团早就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还在无意中获得了个“血杀”的凶名。但是对巡捕房还没大开杀戒过。虽然租界工部局一直和国民党政府眉来眼去地穿一条裤子,在对付上海地下党这方面一向是相互合作关系。但毕竟隔了一层,国民党政府的军警特务们是不能进入租界开枪和捕人的。而巡捕房捉到的**人,国民党政府也只能通过法律程序进行“引渡”。这样就为在租界活动的地下党组织提供了多一点的安全系数,也为营救被巡捕房抓捕到的**人提供了额外的时间和条件。

    万一红队把巡捕房的人杀得太重,很容易会激怒租界工部局,促使租界工部局和国民党当局采取更紧密的合作,这在长远来说对在租界活动的地下党组织是非常不利的,而中国**的各个重要地下机关差不多都是设在租界地区。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好枪声一旦打响,巡捕房的人别自己逞英雄。虽然文昆凛已经向队员们吩咐过,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要打死巡捕房的人,可万一到了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文昆凛也不会因为害怕将来巡捕房或者租界工部局的报复而让手下的队员不还击而白白牺牲。

    不过,要是何家兴自己走进机关那就再好不过了。

    四点五十八分,浙江省委书记卓兰芳来到了新闸路中央组织部机关,他并没有直接走进弄堂,而是借着掏手绢擤鼻子的机会远远看了眼机关二楼,结果却发现安全信号是危险,卓兰芳头也没回,直接就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同一时间,罗亦农心急火燎地催着黄包车拉快一点,本来他早该到了,但是在上黄包车的时候,车夫把罗亦农的湘潭口音的新闸路听成了兴峡路,结果拉了个南辕北辙。罗亦农接着坐黄包车的机会打了个小瞌睡,睁眼一看路完全不对,连忙叫停,等说明白后再改拉新闸路已经浪费了快二十分钟。

    四点五十九分,文昆凛看到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朝机关快步走来。

    果然没那么好运气,何家兴带着巡捕房的人一起来了。文昆凛看了一眼挂在卧室里的一张贺治华与何家兴的合影,又看了一眼下面越走越近的人群,这个怕死鬼竟然走在巡捕房巡捕们的中间。

    虽然这个距离,文昆凛自己也能用驳壳枪打中何家兴,但是他没把握一个点射出去不会顺便误击边上的巡捕。

    “赵卓,你来,干掉那个叛徒,穿西服带灰色礼帽的,走在第四个位置。尽量别打到边上的巡捕。”

    赵卓一口答应,“没问题。”

    他估算着距离,然后突然撩开窗帘,驳壳枪一扬,一个短点射就打了下去。三发子弹成一字形就飞向了下面的何家兴。

    何家兴尽管平时把违反地下活动纪律当饭吃,但是由于做贼心虚,今天他却格外注意平时不当回事的安全事项,当何家兴带着巡捕房的大队人回到了机关的弄堂口后,特别注意了下机关周围的情况,却惊讶得发现安全信号换成了危险。本来和巡捕房的人说好了,何家兴先回机关,要是**要员到了就打发他们家的娘姨出来打开水。巡捕房的人只要看到娘姨出门就马上冲进去抓人。可当何家兴发现安全信号是危险状态的设置后,打死他也不愿意一个人回去了。虽然他的级别还不够知道红队的存在,但是以前同志们之间的传闻和社会上“血杀”的传说却让他现在心惊胆战。巡捕房的带队巡长看到何家兴怎么也不肯一个人回去,只能把心一横,先带人和何家兴一起冲进去再说,如果**要员已经在里面了,正好逮个正着。如果人还没到,那么冲进去把安全信号换掉后再在里面守着。如果在冲进去的时候,**要员正好到了,那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偏偏碰上这么个胆小鬼。

    何家兴混在巡捕当中,边走边注意看着机关的大洋房,唯恐有人突然给他一枪。卧室窗帘一动,何家兴本能地闪身就躲,但是还是慢了点,卧室窗口火光一闪,何家兴一声惨叫,被两发子弹命中右胸和右肩,他在原地打了半个转,侧身倒在了地上,血从身下慢慢流了出来。

    卧室窗口的枪声如同一个信号,四周突然枪声大作,巡捕们的前面和左右,都有子弹落地打起的粉尘,一个巡捕怪叫一声转身就往后跑,有两个却拔枪就往前冲,剩下的三个却在原地半跪着拔枪还击。

    “嗒嗒嗒。”,前面洋房的窗口同时吐出了几条长长的火舌,往前冲的两个巡捕的腿上齐刷刷中了一排子弹,其中一个膝盖骨被彻底击碎,注定要一辈子做轮椅了,中枪巡捕倒地哀嚎,抱着断腿不住在地上打滚。

    还半跪在原地还击的巡长,见状大惊失色,高声喊道,“退回去,快退回去,他们有手提机枪。”

    其他的巡捕也顾不上开枪还击,一伙人扭头就往后奔,出了弄堂口,才长吁一口。

    巡长连忙下令,“老张你绕到后面去,赵阿四就在后面守着,你去和他会合,看着后门。黑头你马上回去报告正探长,就说匪徒有重火力,我们已经有两个人中弹,让正探长多派点人来。快去。”

    “行了,我们从后门撤。”,文昆凛带着守在楼里的三个队员悄悄从后门撤离。巡捕房放在后门的钉子在前面交火的同时也被红队设在后门的警戒哨给打昏后,拖进了洋房。绕了一大圈从旁边的弄堂口跑到洋房后门的巡捕找不到原来的暗哨,又不能擅自离开回去汇报,只能一个人盯着后门。而打退巡捕第一波冲击后,设在外面埋伏的队员也按计划马上撤走了。

    两个断腿的残废巡捕是忍着腿上骨头被打断的剧痛,自己慢慢往回爬。守在弄堂口的巡长和另一个巡捕还有点义气,看到两个中弹同僚爬近了弄堂口,冒险冲进弄堂,拉着两人的衣领,把两个人伤员拖出了弄堂。

    五点一十二分。

    新闸路巡捕房正探长闻讯又带着二十几号人兴冲冲赶来支援。为了对抗匪徒的“重火力”,总捕房还向驻沪英军第二魏尔特郡步兵营那里请调了一个班的支援。赶来支援的英军班除了配备九支李-恩菲尔德步枪外还另外加强了两挺刘易斯轻机枪。

    等到了赶来支援的英军后,大队巡捕再次气势汹汹发起了进攻,在一个英军少尉的指挥下两挺刘易斯机枪轻加九支李-恩菲尔德步枪的火力向中央组织部机关的洋房所有窗口倾泄着子弹。

    五点二十九分。

    罗亦农坐着黄包车总算赶到了新闸路,可远远就听到枪声响成一片,黄包车夫不敢靠近枪响的地方。罗亦农下车后走到新闸路机关弄堂口附近正好看到一队英军在朝弄堂里面步机枪齐发的情景。罗亦农知道机关已经暴露,虽然心焦其他同志的安全,也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在正面窗口都被火力封锁的情况下,第一批的带队巡长,身先士卒带了十几个巡捕冲到了洋房门前,开枪打烂门锁后,终于突进了这个中央组织部机关。但是在搜遍了上下两层后,除了找到了两个不省人事的人(苏北娘姨和一个原本设在后门的巡捕暗哨)外,只有一具躺在卧室里的女尸。女尸的一个右手的五根手指血肉模糊,在她的睡衣背上有人用女尸的血画了一个醒目的骷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