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真摇头苦笑,表示赞同这个分析。陈元破难为情的道:“我们这些人的确小心眼了。老孔,今日当着十一哥的面,我陈元向你郑重致歉。”
唐谦笑道:“光用嘴道歉可不成,元哥,你该双手奉茶,才显得有诚意嘛。”
“说的也是。”陈元转身要回房中,却被唐谦拉住,他扭头一看,唐谦晃动着自己手中的茶碗,于是笑道,“了解,了解。”拿过茶碗便去。
陈元捧着茶水,恭谨的站在孔希真面前,深鞠一躬,双手奉上道:“孔兄,我陈某人心胸狭窄,对你不住,你别往心里去。今后大家便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有酒一起喝,有敌一起杀。”
孔希真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水道:“陈兄年纪长我一岁,该称孔老弟才是。这如何使得?”
唐谦笑道:“这不正合咱们弟兄的规矩么,你看我比元哥小了十几岁,他还不是叫我十一哥?”三人相顾而笑。
陈元主动与孔希真冰释前嫌,令孔希真胸怀一畅,他仰脖饮尽陈元送上的茶水,如同饮酒一般,饮完笑道:“不瞒陈兄,这几月孔某做人小心翼翼,深怕得罪了你和其他弟兄,今日才真正畅快。”
看到两员大将归于和睦,唐谦心下欣喜,刚待说上几句,突觉胸口隐隐作痛,心道莫不是毒伤又发作了?为了不使二人担忧,他并未表现在脸上,依然强笑道:“甚好,甚好,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弟兄守在这汪洋孤岛,距离满清比大顺还近些,更要同心同德,胜过亲兄弟才是。满清太后既然已经推出了暗藏已久的济善,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代价把咱们赶出黄海。咱们若不齐心合力,拿什么跟她和济善这两个满清最有智慧的人斗?”
陈元与孔希真互相击掌,两手紧握,神色坚定,好似暗暗发誓决不让满清计划得逞。陈元道:“十一哥也无需过于担忧,济善久不领兵,满清军中未必心服。而且他的本事,也不见得有多高,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鸟甚?”
孔希真道:“陈兄,咱们既不要怕他,也不要轻视他。如唐将军所言,济善这人政治手腕极高,不但力挽千钧,把福临扶上皇位,而且事后对权位毫无留恋,甘做‘隐士’。有这种胸怀的人,手段都不低。据说满清太后都曾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公开赞扬其为‘纯臣’。满清朝野,或有对额尔善布与肃锡泰父子不满的,或有仇恨察朗哈图的,却很少有跟济善作对的。就凭这点,他就比额尔善布等人,难以对付很多。”
唐谦心中赞扬,孔希真武艺高强,谋略出众,善于领兵,且略通医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他能够加入唐家军,胜过得到数千人马。唐谦原本是打算对他委以重任的,只是碍于他加入不久,众心未服,这才暂时安排了亲卫队长的职位。其实假以时日,孔希真得军中诸将之心后,代自己为主将掌管全军都毫无不可。
而孔希真听了唐谦关于时势的各种见解,佩服之情也愈来愈深。当初他答应加入唐家军,只是被唐谦的诚意所感动,并不了解唐谦才能高低,现在却大不相同了,能跟随如此年轻英明的主帅,自己的一身本事何愁不得施展?
唐谦强忍着隐隐发作的伤痛,与陈孔二人畅谈直至深夜,将满清的局势剖析了个明明白白。孔希真心忧唐谦的身体状况,见天色已经发亮,劝说唐谦休息。陈元也回过神来,责怪自己一聊起来就忘了时辰。唐谦站起身子,刚要说不碍事,喉头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吐出大滩暗红的血液。二人大惊,扶住唐谦,孔希真为他查看伤情,陈元情知自己留在这里也无用,不待孔希真提醒,已跑去请朱易。
唐谦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皮沉重,伤口出麻痒难当。他学医数月,已有一定造诣,心想:这症状大是不妙,这些日来,所我服用的控制毒素蔓延的药物并不多。只因这种药物若服用太过,在控制毒素蔓延之余,也会使原有的毒素牢牢依附在体内,将来形成巨患。朱四哥为求使我根治,不愿我多服。今日出现这般症状,只怕是体内药物已压制不了毒素。若再不及时寻到高明的练气之士为我疏通经脉,后果不堪设想。
唐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由着孔希真给自己推拿捏掐。他知道这没什么用处,孔希真和窦霸一样,都是外加功夫的高手,内家修为颇浅,远远不够为自己疏通经脉的。
过不多时,朱易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几乎被陈元拖拽着跑进书房。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背负着诊箱的苏贻彤。唐谦无法睁眼,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明白是苏小妹来了。心中暗叹:唉,这个小丫头看到我吐了这么多血,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呢?
果不其然,苏贻彤一边抽泣着,一边听从朱易的指示,手忙脚乱的拿出银针艾草等诊疗用具。然后捂住自己的小嘴,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生怕唐谦听到自己在哭,心里会乱。
唐谦胸前全然被自己吐出的血水弄污。苏贻彤看在眼里,心疼得不可自已,恨不得吐出这些血的是自己才好。唐谦上次中弹之后就流了很多血,这几个月虽然悉心调养,元气仍未恢复,如何经得住这般吐血。
孔希真过去想安慰她,拍拍她瘦弱的肩膀道:“苏小妹,有朱先生在,唐将军一定没事的。”
哪知苏贻彤冲口而出道:“都是你害得十一哥成了这样,还站着说这些风凉话!”她一对大眼睛哭得红红肿肿,愤怒的看着孔希真,像是要吃掉他一般。
孔希真顿时语塞。这些日子唐家军的将领们都不搭理他,只有苏小妹会跟他说话,他从心里感受到苏小妹的天真可爱。不料现在就连苏小妹也对他恶语相向,他感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当真无法弥补。
唐谦非常费力的睁开眼,笑道:“我一晚没睡,只不过……只不过有些累了,你怎么能对孔大哥那样?快向他……向他道歉。”
苏贻彤鼓起小嘴,不肯道歉。她说完那句,自己也有些后悔。但唐谦被孔希真害成这样,生死尚未可知,她如何能就这么原谅了孔希真。
孔希真无地自容,本欲退出去,碍于唐谦伤情未明,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哪能一走了之。他尴尬的站在那里,等待朱易说出结果。
朱易查看完唐谦伤情,不说别的,先对唐谦道:“十一哥,你明白自己的状况么?”
唐谦点点头。
朱易道:“好,十一哥现在自己也懂医术,无需我多费口舌了。你的伤情演化到这一步,只怪我不自量力,想完全治好你,未采用保守些的疗法。可如今不那样也不行了,我们明日就起程,去寻找那商青琢小姐,求她为你疗伤。”
苏贻彤不知谁是商青琢,呆呆的望着朱易不知所云。孔希真虽然也不知,可他已经猜出那个商青琢必定是位高人。朱易既然说她能够为唐谦疗伤,说不定她的医术通神,能根治“玄武生离散”之毒。眼前出现希望,孔希真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元却是知道商青琢的,道:“他是南明阳明书院的院监,曾陪同江陵公主出使满清。自江陵公主失踪之后,再也没有返回南明。南明朝中有人说她是畏罪不归,投靠了大顺。又有人说她想寻回江陵公主,将功折罪。总而言之,她现在的下落现在已经是一个谜。朱四哥,你要到哪里去寻她呢?”
朱易摇头叹息,这方面可不是他的长项。
孔希真听到还有这番周折,心一下又提起来了。苏贻彤早已哭道:“十一哥,现在该怎么办呀?你一向好聪明,办法最多的,快想想办法救救你自己吧。”
唐谦很吃力的坐起身子道:“天下之大,我就是再聪明,又去哪里寻她。青琢啊青琢……”当日唐谦出征海龙寨,曾把“佳人青琢图”携带在身边,每日把玩。此图至今未归还窦霸。现在听众人提起她,不由得想起这段故事。“青琢、青琢”的呼唤起来。
苏贻彤美目一睁,心说:十一哥好像和这商青琢很熟呢?道:“她是你的朋友,你们总有方法联络吧?”
唐谦愣了一愣,回过神来,道:“我和她不是很熟。”
刚才还在深情款款的呼唤“青琢青琢”,转眼又说不是很熟,就连唐谦自己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了。苏贻彤小脸一红,似乎“猜到了”什么,低下头去。
唐谦见苏贻彤这幅失落的小样子,十分心疼。自己若是只喜欢楚若娘一个,她还好想些。如果她误会自己处处留情,还不知多么失望呢。小丫头曾悄悄对他说过,很讨厌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男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