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压寨相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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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唐家军在溟蒙岛上的第一个新年于大雪纷飞之中到来。一大早,李?、杨宽、宋相钦三人就率领军士们除冰扫雪,疏通道路,杨猛则领了人把冻结的码头用破冰锥开出一条临时水道,以方便船舶停靠。

    也是唐谦等人从未在辽东的海岛过年,没料到海岸被冻结的情况。现在这个情形,其他各岛岛主即使不来,也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好在靠近温泉谷的一处海岸常年不冻,且水位颇深,适合建码头,杨宽已经命人着手规划兴建新码头。预计半年之后便可建成。

    苏贻彤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的在厨房忙着煲汤。昨天她刚向燕至新学了煲汤技巧,今日迫不及待的试验,要让唐谦尝尝她的手艺。她不知唐谦昨晚一夜未归,还以为他昨晚忙于安排今日的大会太累了,一直在房里睡觉。

    忙了好几个时辰,浓浓一罐的“海鲜茯苓汤”终于熬好了。苏贻彤尝了尝,很是满意,满满的盛了一大碗,喜孜孜的捧着,小心翼翼的走到唐谦的房门前,呼唤十一哥起来喝汤。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应,她兀自奇怪:“十一哥这只大懒虫还没醒么?”

    杨宽恰在这时过来,他是来请唐谦安排今日事务的,见苏贻彤敲门不应,已知是何缘故。昨天唐谦应邀去“福地洞天”见楚若娘,他是知道的,上次楚若娘与唐谦亲热,他也看到了,可以说是唐楚关系的“知情人士”。当下暗忖:唐将军莫不是整晚在楚若娘处过夜?这可不妙,苏小妹这小丫头涉世未深,如果知道心上人和别的女子幽会还整夜不归,不知道会多伤心。

    杨宽素来佩服苏贻彤的父亲苏维行,看待苏贻彤就跟自己的亲妹子一般,很是关心。赶紧迎上去道:“唐将军一早就出门带领弟兄们扫雪去了,尚未归来,苏小妹可有要事么?”

    苏贻彤捧着汤,看到杨宽,笑嘻嘻的道:“当然有要事,我学了几个时辰的‘海鲜茯苓汤’要请十一哥尝尝,他竟敢不在,气死人了。”

    杨宽暗自叹息:唐将军你少年风流,追花拂柳,固然是雅事,可是怎么能忍心伤害这么纯真的小妹子?笑道:“确实胆大包天,杨大哥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的说一顿。”

    苏贻彤小嘴一撇道:“吹牛,你们一个个见到十一哥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有谁敢说他?”

    这时,窦霸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窦霸伸着懒腰走出,叫道:“谁在我门前叽叽喳喳,吵得我觉都睡不好。”

    苏贻彤笑骂道:“原来真正的大懒虫在这里。十一哥都起来好久了,你却好意思睡觉,还借口自己是十一哥的保镖什么活都不干,哪国的保镖是睡在床上保的?”

    窦霸愣道:“十一哥昨晚不是没回……”话说一半,见到杨宽在苏贻彤身后挤眉弄眼,奇道:“老杨,你弄啥玩意儿?十一哥昨晚不是去楚姑娘那儿了么?”

    杨宽拍了自己一耳光,转过身去。

    苏贻彤大眼睛一闪一闪,忽道:“大色鬼,你说什么呢?”她自从“揭穿”窦霸每天都把绘着商青琢玉体的“坏画儿”揣在怀里之后,便开始称呼窦霸“大色鬼”。

    窦霸笑道:“我色?十一哥才……才……十一哥,你回来啦!”窦霸对着苏贻彤身后打招呼。

    苏贻彤转过身,果然看见唐谦从院门处走到廊下,不断拍打身上的积雪。

    杨宽暗喜,大声道:“十一哥,苏小妹为你煲了汤,正要拿给你喝呢?”

    “是么,正好有些饿了呢!”苏贻彤碰上热乎乎的汤,唐谦接过尝了一匙,赞道,“美味!我看以后就让苏小妹掌管将军府的伙食好了?”

    苏贻彤听到唐谦的夸奖,喜乐无限,得意之极。一抬眼,看到“戚氏铠”的甲扣断了,奇道:“这铠甲扣儿坏了呢,十一哥,我帮你弄好吧?”

    唐谦一呆,这断扣正是昨晚与楚若娘激情缱绻的证据。他饶是洒脱之人,被苏贻彤这小妹妹一问,耳根也不由得发热,道:“这是铠甲?你怎会修,等下拿去给匠师修吧。”

    苏贻彤笑道:“我六岁开始便看着娘给爹补铠甲,怎么不会?那些工匠笨手笨脚的,怎修得好,我保管把这宝贝铠甲修的完好如初。”她在说到“娘给爹补铠甲”时,心中泛起一阵甜蜜。

    唐谦看着她天真的笑脸,有些无地自容,更多的却是感激:苏小妹对我的关心无微不至,反倒是我经常疏忽了她,昨晚我与若娘定下终身,她若知晓,会不会伤心呢?唉,那也无法了。今后只有对她加倍关怀才是。

    唐谦心如此想,眼中不自觉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苏贻彤一边看唐谦喝汤,一边觉察到她的眼神,脸一红,低下头去。

    窦霸见此情形,大乐道:“刚才还跟母小虎一样,让十一哥一句话就制得服服帖帖。”

    苏贻彤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母小虎?”随即意识到这是“母老虎”的变形,立刻还以颜色道:“大色鬼,看我不饶你!”追上去与窦霸打作一团。

    唐谦微笑着,对杨宽道:“杨大哥一早就带领弟兄们扫雪,幸苦了。”

    “份内之事。”杨宽拱手谢过,问道:“唐将军。按说,辽东十八岛有远有近,接到请帖之后出发,应该这几天陆续到达才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岛来人?莫非那些岛主真不买我大顺的账么?”

    唐谦笑道:“不必担心,他们不会不来?”

    “哦?”杨宽看到唐谦自信的表情,心中一宽,暗想:唐将军如此肯定,莫非掌握了什么消息不成,昨晚还看他心事重重,今早便换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是昨晚与楚若娘的相会有意外的收获?

    唐谦看出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不好主动问起,便道:“辽东十八岛岛主可以看不起我唐谦,也可以看不起大顺,却绝对不敢看不起一个人。”

    杨宽问道:“谁?”

    唐谦笑道:“楚若娘。辽东十八岛的女财神爷。”

    除夕之夜,是唐谦与楚若娘定立三生之约的一夜。这一夜,两人坦诚相对,情意缱绻,互相之间说了很多话,包括他们原本打算说的和原本不打算说的。

    楚若娘海贼的身份,辽东大多数岛主并不知道,但他们却知道,只有得到楚若娘荐书的船只,才有可能安然无恙的通过黄海、东海和南洋海域,与南洋诸国以及更远的西洋各国进行贸易。

    曾经有一个姓孔的的岛主不信这个邪,坚持不向楚若娘讨得荐书径下南洋,结果他果然在浙江海域遇到了大股海贼。孔岛主早有准备,他船上装备着两门旧式佛朗机火炮,这是他高价贿赂南明军官,以废旧物资的名义买来的。经过苦战,孔岛主的船击沉了一条贼船,其余贼船落荒而逃。

    就在孔岛主和手下弹冠相庆,并认为不靠楚若娘荐书也能去南洋做生意时,却遇上了南明水军。南明以走私货物、贿赂官员、谋取军需为由,将整船人打入大牢。后来他夫人请楚若娘多方活动,付出了天价贿金,又找了替死鬼,才救出岛主一人,余人皆被南明处死。

    这件事发生之后,辽东诸岛再也无人敢擅自往南洋运货,若无楚若娘荐书,只敢同朝鲜、日本做做生意。可朝鲜、日本的产业结构与大顺、南明相似,这两处的生意哪有什么大利可图?为了得到往南洋通商的机会,辽东识时务的岛主们都不敢得罪楚若娘。

    天底下总有不信邪的,三年前,另一个年轻的董姓岛主,刚刚继承父亲的岛主之位,便雄心勃勃的要挑战这一不成文的规则。他认为,上次孔岛主之所以蒙难,是因为他做的是非法的走私生意,还曾偷买南明军中的火炮,犯下重罪。在这种情形下,恰好碰上了南明水军,只能算他倒霉。难道楚若娘一个年轻寡妇,还真有本事勾结南明水军的人么?

    不信邪的董岛主经过不懈努力,光明正大的获得朝鲜王室的授权,往南洋采办香料、金饰等王室用品。为了防范浙江海域的海贼,他聘请了两条装备精良的日本镖船为护卫,不计成本的绕到台湾以东,然后进入吕宋,期间还主动在大明设在台湾的海市司完税。

    董岛主如愿的购买了满船的货物,顺利返回朝鲜。只不过,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最后一算,自己还亏了近万两现银。忙活了几个月,给朝鲜王室、日本镖船和南明国库白干了。

    董岛主终于明白,要想跑南洋发财,只能走南明海域的水道走私,绕道加上交税的成本谁也承担不起,况又时时被海贼威胁。楚若娘的荐书就是南明海域黑白两道的过关符,一张纸,可省万两白银,谁不要谁就是白痴。此后,巴结楚若娘最为勤快的,反而就属这位董岛主了。

    长顺岛人虽然人丁不盛,可比起楚若娘的公公做岛主之时更超然和重要百倍,就连岛名也被楚若娘改为“溟蒙岛”。

    这些状况,唐谦简要给杨宽说了,杨宽瞪大双眼,摇头叹道:“一个楚若娘,竟然能调动南明水域黑白两道的力量。”

    唐谦笑道:“我第一眼看到若娘,便知她不简单,但也绝没料到这样的情形。”

    杨宽听他以“若娘”亲切的称呼楚若娘,稍一讶然,紧接着便知道了缘由,心想:看来,昨晚唐将军和楚若娘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这年轻将军轻而易举的俘虏了一个重要女子的芳心,对今后我军若开展海上贸易,大大有利。

    其实,唐谦并不是考虑楚若娘的重要性才决定“献身”,他昨晚答应娶楚若娘为妻的时候,楚若娘并未告诉他那么多事,这些事,都是二人后来温存之际道出的。以唐谦的个性,不至于为了得到某种利益而答应娶一个女子,经过昨晚,他发现自己的确喜欢上楚若娘了。

    杨宽问道:“楚若娘有如此能量,家世必定不凡。不知她昨晚是否说起?”

    唐谦笑道:“我想也是如此,若娘没对我说,我也不便相问。若以门当户对的风俗来看,若娘的家世不会比燕至姑娘好太多,否则两家也不会成为亲家。可这样一来,若娘似乎又没有理由调得动南明官家的力量。――算了,将来总会知晓的。”

    杨宽一揖,问道:“对于今日之宴,将军还有何吩咐?末将也好安排。”

    唐谦沉吟半晌,淡然道:“今日宴上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先给你说了,你去转达诸将,有个准备,以免到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谨听吩咐。”

    唐谦对杨宽耳语一阵,杨宽脸色一变:“将军,此乃大事,不可草率!”

    唐谦淡淡道:“我意已决,不必相劝。”

    “可是……”杨宽再要说什么,又觉说也无用,心想:唐将军为了我军牺牲也太大了。摇摇头看了仍在与窦霸打闹的苏贻彤一眼,默然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