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娘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异采,笑道:“有么?姐姐道倒听说过岛上有那个姐妹会什么轻功。唐小弟不会是眼花吧。”
唐谦微微一笑便道:“或许真是我眼花,姐姐既说没有,决计错不了了。”他见楚若娘似有意隐瞒,料想其中必有隐情,楚若娘虽然中意自己不假,却不会一下把老底和盘托出。他能理解楚若娘的做法,不过心中终究生了一层隔阂,搂着她身躯的双手无意间松了一些。
楚若娘显是察觉,慌忙补救道:“我来着岛上虽有十几年,却也不可能日日盯着那些姐妹,或有人真的暗自练武也说不定的。”她语气慌乱,显然是怕刚刚对她产生好感的唐谦再度疏远。
唐谦听了,不禁有些感动,心道:若娘独自支撑这个岛,实属不易,有些秘密再正常不过,她若真认为到了可以主动对我说的那天,必不会瞒我,现下还是不要追问了,免得她难堪。笑道:“说不定倒是我船上弟兄的眷属,我带来这么多人,也不是个个认识的。”
楚若娘嗯了一声,见他不责怪自己,很是高兴,重新依偎在他怀中,被他温暖的怀抱所包围。她只愿这一刻永远继续下去,天不要永远亮,第二日永远不要来临。这一刻的她,真如初尝情爱滋味的小女孩一样,无比羞涩,又无比甜蜜。唐谦想到她二十七岁才得到被自己所爱男子拥抱的机会,怜惜之意更甚,即便自己对她并无绮念,也不忍拒绝她了。
两人相依相偎坐在石头上好久,忽地旁边有人咳嗽了两声。楚若娘花容失色,蓦地挣脱唐谦的怀抱,慌忙站到一边,这样一来,反而更为尴尬了,脸羞得炽热。好在现在天色灰暗,无人看到她的窘态。她刚才情不自禁热烈求爱,是借着夜色方敢如此,如是白日,即便四周无人,也是没有勇气的。
唐谦听出那是杨宽的声音,他生性豁达,率意而为,并不怕有人误会,笑道:“杨宽大哥可是找我有事么?”
杨宽带着一丝笑意道:“苏小妹去将军帐中找你,却看到将军不在,我也担心将军的安危,所以出来找一找,不想……不想打搅了将军雅兴,罪该万死。”
楚若娘听他这么说,更加无地自容,如果现在是白昼,必可看到她捂着红红的脸害羞的小女儿情态。
唐谦知道,如没有特别的事,杨宽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不禁赧然,问道:“苏小妹找我可是有要事?”
杨宽道:“看苏小妹神情,好像的确有什么要事。我不便多问,又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出来在岛上乱走找你,便答应她寻你回去。”说完他嘴角不禁露出笑意,在他看来,这个年轻的将军风流倜傥,无论是十五六岁的小妹妹,还是二十六七岁的小寡妇,大小通吃,实在是给男人长脸。
唐谦哪里料到他这种心思,朗声道:“杨宽大哥请先回去安歇,顺便告诉苏小妹一声,我马上回来。”
杨宽拱手离去,楚若娘心中却浮起一股淡淡的酸意。她终究知道自己年纪比唐谦大了许多,比不过那些温柔可人的小妹妹,虽然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可到底还是嫁过人的,按照世俗的说法,也算是残花败柳了。
唐谦察微知著,心下明白楚若娘的心思。他自知道楚若娘的身世后,很是怜惜这个女子,实是不愿看她这落寞伤神的情态,虽然心中明白这并不是爱意,终不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走上前从背后扶住楚若娘肩膀,笑道:“我只是把苏小妹当亲妹妹呢……”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误会么?我只是把苏小妹当亲妹妹,难道就把楚若娘当情妹妹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惩罚自己的在青楼那几个月养成的浮浪子弟习性。
果然,楚若娘转过头,眼中发出异样的神采,看样子是情根深种了。她掩盖不住心中狂喜:他原本不必向我解释的,这算是表明爱意么?不管怎么说,他是在乎我的了,怕我不高兴,怕我伤心。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这个平日里精明强干的女岛主完全陷入了初恋时患得患失的心态之中,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感受这种既牵肠又甜蜜的滋味,娇羞无限。
她像一只渴望爱抚的小白兔,一头扎进唐谦怀里,娇怯道:“若娘明白的呢,若娘不是说过么,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知足了。唐……嘻……你就是喜欢那个小姑娘,也不打紧的。”她方才在称呼唐谦时犹豫了一阵,本欲称呼“唐郎”,又觉大大不妥,听着就像“螳螂”一般,不自觉的笑了出声。
唐谦纵然神机妙算,哪里猜出她心中这般念头?还道她见自己“表明心迹”,喜不自胜呢。暗忖:唉,今后我唐士载便是在温柔乡里泥足深陷了。他看了看楚若娘埋在自己怀中的螓首,暗自叹气。
唐谦把楚若娘送回“洞天福地”,回到自己帐中。苏贻彤早在帐外等候多时了,唐谦见她冻得瑟瑟发抖,责备道:“怎么不入帐等候?里面有炭火,在外面着了风寒怎么办?现下朱四哥不在,岛上连个郎中都没有。”
苏贻彤笑道:“陈元大哥在帐中歇息,不方便的。”
唐谦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把她拉入帐中。嗔道:“小姑娘家家,哪有这么多顾忌?”随即又想到,苏小妹今年十六岁,早可以嫁人,已不算是小姑娘了。但是我唐谦也是男子,苏小妹对我又不顾忌,莫非……莫非……
唐谦方才被楚若娘的热烈直白吓了一跳,尚未缓过劲来,这时看苏贻彤的神情,发觉她浑身透着一股与往日的不同,好像有什么伤心事一般。
果不其然,苏贻彤“哇”的扑到唐谦怀里,放声大哭。唐谦拍打着她稚嫩的肩膀,不久之前他怀里还抱着楚若娘,这时不免下意识里对二人有一个比较,脑中刚闪过“楚若娘在我怀中就像一个等爱的雌类;苏小妹却则像寻求保护的小妹妹”之类的念头,随即骂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邪恶的念头。问道:“苏小妹不哭,谁欺负你了么?十一哥替你教训他。”
苏小妹抬起头,红着眼道:“我爹……我爹……”
唐谦一惊:她爹不是过世几年了么?要伤心也不至于现在才伤心成这个样子啊?莫非有何隐情?忙问道:“你爹怎么样了?苏小妹。”
苏贻彤哇的又大哭不止,抽泣道:“方才碧儿跟我聊天,她在清贼那里听说,我爹原本不会那么早死的,是肃锡泰买通了我爹手下的一个火器匠师,给他下了慢性毒药,才害死了他。十一哥,我爹死的好惨,我……我……”她说了连说了几个“我”,却不知道“我”到底怎样,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又能怎样?只得拿眼哀求的看着唐谦。现下,她已经把“十一哥”当做自己最大的靠山了。
唐谦道:“你的家事详情从未对十一哥说过,可否为十一哥讲明?十一哥将来必定为你做主。”他现在可不能让苏小妹知道自己曾经怀疑她,并且陈元已经把她家事都说了个明白。让她知道自己最倚靠的十一哥居然怀疑她调查她,那还不伤心欲绝?
苏小妹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家事,虽说她不时抽泣,词不达意,好在唐谦之前实际上已经了解了,现下只是重新确认一下,倒也不至于听不懂。只是,苏小妹说的时候,时而甜蜜,时而伤心,时而羞赧,神情复杂。一时之间唐谦也没想起,她发过誓这个秘密只对自己夫婿说的,现在既然已经肯说,算是表明心迹了,当然有些羞涩。
听她说完,果然与陈元所调查的并无二致,只是苏维行的死,据碧儿所说,却是因为他手下一名匠师,为了得到他的新式火器图式投靠满清,这才下慢性毒药毒死了他。这是个重要情报,为何陈元之前居然丝毫不察?若是那样,七年前满清手上就有了苏维行新型火器的营造图式,今日也应该造出炮来了,可实情似乎并非如此。
苏小妹哭道:“我之前对十一哥隐瞒身世,是我的不对,请十一哥替我做主,杀了那个狗汉奸和肃锡泰为我爹报仇。”
唐谦安慰道:“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你之前有所隐瞒算不得什么。十一哥与清廷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即便苏小妹你不说,我同清廷之间也不会善罢。放心吧,我会为你做主的。”
唐谦替她擦干眼泪,拉她到火盆边,加上几块木炭,然后把火吹大,笑道:“别哭啦,脸蛋冻皴,可就变成大花脸了。”
苏贻彤得到唐谦的承诺,心中稍安,见他说的有趣,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唐谦笑道:“小猫猫,哭又笑,不害臊啊不害臊。”
苏贻彤转过脸羞道:“十一哥坏坏的。”
十一哥见他扭捏羞涩的表情,心道:我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许久不近女色被若娘撩拨起火了么?明明知道不对,还这样逗她,要是这小姑娘也陷入情网,我就罪过了。顿时默默不语,不敢在逗她。
苏贻彤闻到帐中有股淡淡的幽香,是女子身上所扑的香粉气味。仔细嗅了嗅,却是唐谦大衣上发出的,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想:这气味好像是岛上哪个姐姐身上的,莫非……
想到这里,她突然十分害怕,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唐谦。唐谦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苏贻彤刚才心烦意乱,一直没仔细看唐谦的脸,这时却看到了他嘴边、额头、脸上到处是楚若娘留下的清晰唇印。如果唐谦现在照一照镜子,一定被自己这幅尊容窘的不行。
苏贻彤羞道:“十一哥,你……你……”
唐谦还恍然不绝,大咧咧的道:“怎么啦,苏小妹,你……”
“十一哥好坏……”苏贻彤掩面泪奔,冲出唐谦营帐……
唐谦则依旧坐在火盆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