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是美好而快乐的,但同样也噬人骨肉与精血,我随便吃了口饭倒头就睡,第二天吃了早饭上机干活不久车间的金杯双排座开进了场地,几个钳工带着工具来给机械加黄油做例行的维护保养,随行的还有大刚,并不是所有外委的活都挣钱,有的小工程拖欠工程款或者老板流动资金不足造成亏损而转包的也有,职工手拿小费白条的事儿也屡屡发生,这次高速公路的活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一个肥,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是里外大丰收,咱这些小工人也能弄点残羹剩饭来养家糊口,大刚老爸是个很会钻营的生意人,平时利用节假日请单位领导和家人来风景区游玩,顺便在自家的饭店品尝时令菜关系搞的很鱼水,打个招呼叫儿子出来捞外快也属于正常。
由于大刚出现就多了一人,侯班长单位有些事儿也要回去几天,临走前安排开推土机的老余老甘二人上挖掘机,怕我和大刚都是年轻人贪睡,推土机的活夜里相对少就交给我俩了,这样的安排令我和大刚很是欢喜,我们本来关系就不错年轻人好投缘好说话。
如此又过了个把礼拜大约是清明前后,那个小土丘也挖的差不多了,分段包干的老板们也都陆续进场,工地的临时道路上每天是车来车往尘土飞扬,我和大刚的任务也从先前的喂料向找平转移,找平就是沿着事先预定的高速公路走向把那些田埂杂草灌木的推掉,遇到低洼处就把自卸车上到下的土石加以回填,前期的土方工程快进入尾声了。
推土机慢慢接近了一个村庄的边缘,旁边的田地里很多乡亲们正在忙春耕,中午大刚下机吃饭时候手里拿着工作服外套团成一团鼓鼓的,也没人问,因为靠近村庄,虽然拆迁告示公布了很久,但很多不起眼的小土丘可能就是无主的坟茔,吴大宝长期接触土方工程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下午就和我一道上机坐在边上叮嘱我下铲刀的时候注意,免得和周围的庄稼人扯不清惹上官司耽误工程的进度。
这片地势较高我的铲刀也放得低,在柴油机巨大的噪声里,国产大型推土机的铲刀像片豆腐般推开地面上的一切杂物,几个男女村民也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这钢铁巨兽,二三十米长的工作面我来回推了三刀,顺便把堆土又送到左侧的一个很小的干沟里,半个多小时左右倒车下最后一刀的时候明显感到推土机往前一纵,接着就看见铲刀上翻起灰色夹杂黑沙状的泥土,也没在意开着推土机径直向前。
车到头还没停稳吴大宝就开车门冲了下去,周围十来个靠的近的庄稼人也手持大锹锄头的跑了过来,太阳,不会压倒人了吧,连忙熄火下机查看,就见吴大宝蹲在地上两手匆忙的扣挖着什么,几个跑得快的农人飞舞着手里的农具朝吴大宝的手上乱砍一气,操,打架了啊,我使劲拨开俩人,新鲜的土地上露出半边铜质带把的小口壶,古墓,是古墓,吴大宝带血的手就在铜壶边扣挖,铁锹钉耙子就围着他的手上下乱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也只有吴大宝这类猛人冒着受伤残疾的风险在那儿挖。
“啊”的一声,吴大宝一声惨叫,周围的人不明所以暂时停了一下,吴大宝的手里已经出现一个沾着斑驳泥土有书本大小的玉件,上面无数豆芽样的镂空,宝物惊现,农人们发现吴大宝并没有再次的受伤反而被他忽悠了,忿忿含恨用农具朝他的手猛戳,“啊”吴大宝的手这次是真的被砍中了,手里那片玉件也从中间断为两段,吴大宝拿着另一半玉件连滚带爬的窜出人丛向工棚方向飞快的跑了。
剩下的人们哪有心思追他啊,都纷纷埋头在周围开挖,剩下的一半玉件早就被铁锹捣碎了,那个露出地面的铜壶也被钉耙子分了尸,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被眼前的突发事件惊呆了,人性是贪婪的而且是如此的贪婪,刚才还辛勤劳作的庄稼人马上变身为红眼夺命狂魔,回去的路被堵住了,推土机也开不回去,索性就站在机棚顶上看着这一出闹剧,有辆摩托车经过,车上的二人下来看看就走了。
丹阳镇可是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名副其实的古镇名镇,古墓遍地开花也不足为奇,吴大宝这个老土方和附近的庄稼人都可以从泥土的构成上看出名堂,说明这一带出土文物海了去,时间不大就看见远处一大群警察和便装人员分头从四面向这里迂回包抄,一定是那俩骑摩托车的人报了警,警察反应也很快,估计有应付哄抢文物的应急机制,农人们四散奔逃,铜壶出土的地方有一个人放佛没事儿一般还在那儿专心的挖呢,这人手里捧着一个褐色釉面光亮的罐子一脸的欣喜,抬头看警察围了上来恼羞成怒的把手里的罐子往地下猛的摔碎便想走,警察也没说二话电棒朝这人身上一捣,像拖死狗般的用手铐给靠在了一根废弃电线杆上继续追其他人。
一个警察跟个戴眼镜的人走到推土机前询问了我现场的大概情况,我简单回了几句没说吴大宝的事儿,这事儿会有人说的,家住在附近村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戴眼镜的人是文物管理所的,他们也老远看见我站在机棚上没参与哄抢,我启动推土机的时候眼睛要我绕开一些,此处他们就地发掘,暂时封闭时间看古墓的规模另行通知施工单位。
回到工地没看见吴大宝,反正停工了,回去拉着大刚拦了辆施工车到镇上,看了场录像又在小饭馆里点了几个合口的菜吃喝一通八点多才回去,到工棚就剩个烧饭的老头司机们都上机干活了,我们洗漱一番躺床上正吹牛呢,屋里进来一个衣冠楚楚手提黑包的人,面目清逸气质儒雅年纪四十来岁,“你找谁?”这人不会是考古专家吧,我起身问了句。
那人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轻声漫语和蔼的说:“小兄弟别慌,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文物专家”,这人天生就给人一种亲切感,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哦,那你是做什么的,来找人吗?”我起身坐在了床上,大刚是接过那人递上的中华烟点上火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你们白天干活发现了东西,对吧,如果有就卖给我”那人探身近前小声的问道。
明白了,这人是文物贩子可能还是摸金校尉的传人,MD,搞得像教授一样,原来是做这种勾当的,这些人嗅觉挺灵敏的啊,当下没好气的说:“东西没有,你不知道啊,这可是犯法的事儿”,“没有也没关系呀,你们长期干土方会接触到的,只要以后看到颜色有明显色差的就要留心了,好东西弄到一件就可以远走高飞不用上班的了”那人还是先前那般的和颜悦色。
“哦,如何不一样啊”隔行如隔山,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灰白色的是白膏泥,黑色的是防潮木炭年代久远的遗存,你们今天遇到的是汉代古墓,明清的古墓分七纵七横。。。。。”那人侃侃而谈,太扯淡了,这简直是一堂文物古墓的普法课,古往今来的墓穴特点和文物在市场上的价值,简明扼要,条理清晰,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听就懂,这人满腹经纶都能当教授了,说了半天抽了半包烟这人起身就要离开。
一直躺着没说话的大刚忽然开口了:“我上午干活在一个陶罐子里捡到这几个玩意儿,你看看值钱吗?”,说着从床板下拿出了那件脏兮兮的工作服,小心的打开一看,是二三十个泥巴捏的小动物,有十二生肖和小人,每个都有五到十厘米高不等,油彩脱落的很厉害,有几个还从中间断裂了,那人惊喜的关好房门走到近前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说:“这是汉代的陶俑,做工一般,这样,连同断裂的每个算五十块钱吧”,“行,成交”大刚当场拍板。
这事儿还是眼不见为净,我借口说解大便出去瞎转悠了一圈,回来那人已经离开,大刚见到我从枕头下抽出两百元递给我说:“大军,拿去买烟抽”,我按住大刚的手:“大刚你还不相信我吗?钱我不要,你刚才咋不和他还还价啊”,大刚知道我的性格说一不二也就收起了钱对我说:“大军你第一次干外委,我遇到这事儿好几次了,这些东西是祸水,要尽快脱手越快越好,外来之才别太贪心了,改天请你喝瓶好酒吧”。
这外委的土方还真有门道,不知道吴大宝那宝贝能值多少钱,老郑的话又让我辗转反侧,很久才昏昏沉沉的睡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