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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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节过后不久外公去世了,去世前老家大舅也打过电话说最近眼看着不行了。回来见最后一面吧,晚上七点多,父母正在为了明天回还是后天礼拜回的问题争持的时候,卧室的写字台上猛的发出炸雷般的一声响,家人都大惊,唯有母亲一脸的平静,母亲笃信佛教,每餐洗手敬香,时时摆放各式的点心水果在佛龛里供奉,母亲说这是父亲在等我呢,明天就回。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单位的小车就到楼下了,我作为长子必须随行的,再说爷爷奶奶死得早,我们兄弟都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我要穿牛仔裤T恤衫,母亲坚持要我穿西装打领带,我理解母亲的心境,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母亲出身于穷苦的农村,穿正装不是为了显摆,而是给家乡的亲人一个心灵的慰藉吧,叫亲人们知道在不远的城市里还有门像样的亲戚可以暂时的依靠。

    母亲的老家在皖北泗州,我也是十几年没回老家了,中午快一点车开到了大舅家门前,父亲在门口和乡亲们递烟打招呼,我陪着母亲快速向后堂屋走去,外公静静的躺在一张低矮的小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舅舅姨娘们说外公这样好几天了,都分不清死活了,母亲哭泣着趴在外公的床前,外公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大舅妈说:“俺爷(老家管父辈叫爷)这口气就是等着大姐回来的,他知道了,你看俺爷流眼泪了”,我仔细的看,外公的眼角真的流出了一滴很小的泪水,外公随即就死去入了棺。他不见到女儿一面死也不会闭眼的,对亲人的牵挂的确可以稍微的延迟生命。而生命正像那树上逐渐发黄的叶子,随时都会飘逝,生命本来就如此。

    大舅是乡里的副乡长,正席流水定在明天的中午,流水席就是全村人和各地的亲戚朋友都要来,十几张大桌子从上午十点开始,吃完翻台,一拨一拨的直到所有的客人都吃喝结束,在大院子里支起了八口土灶,请附近著名的红白喜事做饭菜的高手来打理,家里的娘们小媳妇跟着打下手,我也脱了西服甩开膀子端水烧锅的,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城里人,城里人上追三代还不都是农村人吗?再往上推还都住在同一个裸体部落呢。

    农村的大厨们叫我大开眼界,几乎所有的荤素菜都是自己家的绿色食物,一般很少用糖和味精调味,菜很地道很好吃,有道菜我至今都不会,那个猪头冻首先把猪头拔净毛除去油脂微火熬制,最后的成品切片为琥珀色透明状,黄牙白的菜心呈丝状夹杂其间,浇上酱油醋、麻油撒上葱白装在古朴的大海碗里,我感觉已经自己接近了古食谱中的菜肴,不说远的,明清时候大约也是如此制作的吧。

    那猪头冻咬在嘴里韧性十足好吃极了,整个过程我都看清楚了,但是回家以后翻阅了很多书籍,试验过N次都失败了。不知道是肉不好还是烧的柴火和锅不同。

    我下午在用柴火烧大锅开水的时候,水刚倒满添了柴火,锅漏了,水径直淌到了灶膛里,这口锅是二舅家的,二舅夫妻一直不孝顺我们家也知道一些,“老二家咋拿口破锅来啊”当场就有人端起那口锅对着阳光看,那锅竟然完好无损,二舅妈慌忙的跑到外公的棺材前面痛哭忏悔的说着些什么,回过头再放水入锅,一滴水也不漏了。

    这些事儿都是我亲眼所见,不能说是迷信,人的第六感和神奇的自然界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等着我们人类去探索吧。

    第二天吃过正席父亲因为工作忙就和司机一道返回了,我和母亲还要呆几天,晚上亲戚众多,安排我到儿时的玩伴金钟家睡觉,金钟和我同龄已经结婚添娃了,脸上呈现三十多岁人才有的颜色。

    晚上我到村里的小店买了些冰糖等农村时兴的礼物,洗漱一番就和金钟睡在一张大床,谈起老家的现状互相介绍了彼此的近况,又问起他现在在做啥营生日子咋样,金钟说:“我找关系进了乡里的联防治安队,每个月两三百元,农忙时可以回家收种的,日子还过得去,比你们城里那是差距大了”,“你行啊,儿子都三岁了,我的女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联防治安队是干啥的,乡里不是有派出所吗?”,“派出所,都他的奶奶的人精,违反政策的事情都叫我们干,最近乡里强行对妇女结扎,都是我们到人家硬拖的,遇到不讲理动粗的,派出所就把人带到我们治安队,十里八乡的都有熟人,咋办吧?你猜不到的,麻袋往头上一蒙,棍子扁担的就叫我们开打,只要是不打死,就一直打到服气为止,反正你也搞不清是谁打的,我们治安队的人都说这太黑了,不少人都不干了,我进去一年多,说真的都不会笑了”金钟叹着气深吸了一口烟。

    “老邓说过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耗子就是好猫,土政策也行啊,只要能把老百姓的生活提高了,改变了就是好的,农村和城市还是有些不同的”我安慰道,金钟浅笑着说:“酒席上和你坐一桌有个大老板你知道吧,来我们乡投资两百多万搞了名字叫天一的丝绸工艺品厂,还发动乡亲们种植桑树养蚕你说这不是好事儿吗?”“好事儿,好事儿啊,地本来就少,比农闲时赌钱好啊,增加了家庭收入那是肯定的了”我点头道,“增加个卵子,乡里县里经常带上面的检查组考察团去,招待吃喝不算,临走了都要送一块那个丝绸工艺品,那东西是出口的都是手工活费钱着呢,没干一年呢,这不马上就要倒闭了吗?不信问你大舅去,还天一丝绸厂呢,我们都叫它一天丝绸厂,哈哈哈哈。。。。。”金钟的笑声透出了无比的凄凉。

    第二天抽空我真的问了大舅,“没法子啊,你不去有人要去,考察个吊啊,人家在那画底稿刺绣还要联系客户和开拓市场,里里外外都忙死了你跑去干啥啊,说白了就是闲的下来吃喝玩乐的,你还不能说,你以为是像老早的工作组啊,到老百姓家有啥吃啥还要交钱交粮票的”大舅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奈。。。。

    安徽穷是政策不好还是农民傻呢?都不是的,一九七八年凤阳的小岗村就首先提出了包产到户,震惊了全国并得到中央的首肯和推广,为中国的农业建设立了新功。

    在这个美丽的蔚蓝色星球上,我们的国家用百分之七的耕地养活着地球上四分之一的人类,是农民。是谁在烈日骄阳下挥舞着简陋的农具,进行着牛拉火种的原始耕作方式,是农民。真理可以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是真理永远服从于大众。

    回程的路上经过泗州县城,古老的城墙上满是疮痍,有日本人留下的炮弹疤痕,也有淮海战役留下的创伤,那残砖破瓦像一个历尽磨难的老人静静的矗立着,默默的看着这片饱经风霜的江淮大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天有些暗灰色,要下雨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