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程昱将竹筒收进腰袋,目光又落在纸张边的一个三足笔洗上,“元直,这是~~”
徐庶依旧是不以为然地答道:“这是笔洗啊~~”这个笔洗是模仿后世汝窑的型质烧制的,虽然和后世汝窑的制品还有一定差距,但是在现在看来,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了
“仲德兄,让你大老远跑一趟,某深表感激,知道仲德兄乃是君子风度,故以此物相赠~”说罢,徐庶又捧出几本线装书,举到程昱面前
“这是~~”在这个纸张金贵的年代,这么厚的纸质书籍价值不菲,程昱顿时一阵激动,程昱翻开蓝色的扉页,只见纸上的文字无论字体、大小、行列间距等等都工整无比,“此书出自何人之手?字体俊秀有力,笔力不俗~~”程昱忍不住赞道
徐庶哈哈大笑,“此非人力所为,乃是用印刷术印出来的~”
“印刷术?”程昱不解,“这是何法术?早听说太平道里满是修炼邪术的人,难道还能操控字纸?”
一番话说得徐庶差点笑岔气,“此术非彼术,如果仲德兄有意,某可以领仲德兄去看看。咱们这里有许多天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东西。”
程昱将几本书收进行囊,小心翼翼地放在方案下,“事不宜迟,劳烦元直前面引路~”
徐庶推脱道:“仲德啊,某有公务在身,哪里走得开?你要是多住几日,某料理完公务,便可为你导游~”
程昱不假思索道:“好好好,某多住几日便是~~”
徐庶赶紧唤人,吩咐道:“安排程先生在宾馆上房住下,待以上宾之礼~”
程昱正急着想翻看那几本书,于是作揖道:“元直啊,你先忙公务,某先去休息,明日再来叨扰~”
“请~”徐庶还礼
送走了程昱,徐庶向一面屏风行礼,“主公,已经安排程仲德去宾馆下榻了~”
李勋得意地从屏风后绕出来,笑道:“如何?我所言非虚吧?人都是有好奇之心的,只要吊起他的胃口~~害怕他不愿多留几日?”
徐庶佩服地答道:“主公果然神机妙算,程仲德的反应和主公预料一致。只是~~”徐庶顿了顿
“只是什么?”
徐庶歪了歪嘴角,说道:“以属下对程昱的了解,其人可能会因为这些机巧之物而多逗留几日。但若要其因此留下,甚至是侍奉主公,恐怕力有未逮~”
“哎~”李勋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也明白,天下的迂腐之人都以为我是反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哪里肯辅佐?如元直这般深明大义之辈少之又少。”
徐庶对李勋的恭维很受用,他说道:“主公勿忧。程昱在兖州颇有声望,清议极佳,待属下领着他在广武四处参观,然后接他之口向世人宣讲主公的仁德贤明,必可事半功倍。大者可令士人对我辈耳目一新、刮目相看,小者也可以消减外界对我辈的种种误会和偏见。即便程昱不愿留下,对主公也是大有裨益~”
李勋向徐庶作揖道:“元直真是中黄太乙赐给我的福星啊~”
徐庶也赶紧回礼道:“属下只是尽人臣的本分~~”
第二天一早,徐庶起床,正在用盐水漱口,“元直~元直~”程昱一路大汉徐庶表字,吓得正在漱口的徐庶差点将盐水一口吞进嘴里
“咳~仲德~~这么早~”徐庶赶紧将漱口的盐水吐出来
“有新鲜的东西可以看,某自然要赶早~”程昱笑道
很快,徐庶和程昱从一辆牛车上下来,来到广武县城北面的作坊区。“仲德啊,这里是造纸坊~”
一个身穿麻衣短打的汉子在门口向徐庶行礼,“军师,某乃造纸坊工师顾城
徐庶笑道:“顾工师,你向这位程仲德先生介绍一下如何造纸。”
顾城说道:“第一步是斩竹漂塘。造纸首选纸料要上乘~凡纸质用楮树(一名谷树)皮与桑穰、芙蓉膜等诸物者为皮纸,用竹麻者为竹纸。精者极其洁白,供书文、印文、柬启用;粗者为火纸、包裹纸。”顾城手指一帮正在劈开竹子的篾工,“竹子是造纸的重要来源之一,造纸的工匠通常在芒种前后上山砍竹,然后将截断的竹子在就地开挖的水塘内浸上100天,取出用力捶洗,使青壳和树皮脱掉,目的是让竹料软化。”
顾城继续介绍道:“第二步是煮木皇足火。将竹料拌入石灰水浸在木皇桶中蒸煮个昼夜,经过碱液的蒸煮,原料中的杂质被除去。然后取出蒸煮的原料放入水塘内漂洗,再放进锅里浸石灰水蒸煮,如此反复进行十几天。”
程昱听得认真,看得目不转睛,还不是点头,顾城又说道:“第三步是荡料入帘。取出煮烂的原料放在石臼里用力舂成泥面状,捣烂后的原料用适量的水调配,使纸素彻底分离并浸透水分,成为浑浊的浮液,再倾倒入纸槽里面。然后用细竹帘在纸浆中滤取,纸素留在竹帘上形成一层泾纸膜。这道工序在造纸过程中是最费力的,抄纸的工匠站在纸槽旁重复着舀水、抬起竹帘。另外,捞纸时还得靠经验,抄得轻纸会太薄,抄得重纸又会太厚,完全凭工匠的手法。”
程昱笑道:“这些工匠真是心灵手巧~”
“第四步叫做覆帘压纸。把捞过纸浆的竹帘倒铺在压榨板上,然后移开竹帘,这层泾纸膜便落在板上。慢慢堆叠起一层层的纸页,再以重物挤压,排出泾纸页中的水分。重物挤压之下纸膜也慢慢成形,成为一张张四四方方的纸张,每日每个工匠只能做300到500张纸。”顾城很自豪地说道,“我们的工匠现在每日能做400至550张纸。”
顾城指着最后一边正在夹巷中生火的人说道:“最后一步叫做透火焙干。用两道土砖砌成砖墙的夹巷来焙干纸张,焙纸时先在夹巷内生火,由于砖块夹巷之间有空隙能让热气透出,因此用轻细的铜镊将一张张湿纸摊在墙上,从空隙中散发的热气使纸张慢慢干燥,干透后揭起来就是一张可使用的纸了。”
程昱不无感叹地摇了摇头,“真是大开眼界啊~~”
徐庶笑道:“接下来,仲德兄就随某去印刷坊看看吧~~”
“印刷术?”程昱笑道,“尔等太平道中还有什么神奇的法术?”
接待徐庶和程昱的是一位名叫宋哲的广陵工匠。雕版印刷需要先在纸上按所需规格书写文字,然后反贴在刨光的木板上,再根据文字刻出阳文反体字,这样雕版就做成了。接着在版上涂墨,铺纸,用棕刷刷印,然后将纸揭起,就成为印品。雕刻版面需要大量的人工和材料,但雕版完成后一经开印,就显示出效率高、印刷量大的优越性。
“咱们用的不是木版,而是铅版~~”宋哲说道:“现在我们每个工匠每日能印三百本。《论语》、《孟子》、《易经》、《大学》、《中庸》、《诗》、《书》、《礼》、《乐》等等书籍都可以印刷。”
程昱略感诧异,“难道你们还印这些东西?”
徐庶笑道:“仲德以为我道只印刷《太平经》等道中之书么?我辈也奉孔圣人的~”徐庶笑着从一摞印好的书籍里取出基本,“这一套书籍每种一本,装入礼盒,送给仲德先生~~”
“诺~”宋哲命人将刚刚印出来的书籍装入一个精美的礼盒,又偷偷往里面放了几本太平道的宣传册子。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将礼盒奉上
徐庶瞪了瞪眼睛,“怎么?要仲德先生亲手拿么?”
宋哲告罪道:“是某想的不够周到~来人,为仲德先生送到宾馆去~”
徐庶这才点了点头,挽起程昱的手说道:“仲德兄,随我去滹沱河边看看~~”
“河边?”程昱早被所见的新鲜东西弄得目迷五色,一听说还有新鲜的东西看,立刻登上牛车
牛车走得很慢,距离河边还有老远的时候,程昱就忍不住掀开帘子观望,“嚯~”只见河边有十多家巨大的机器,如同鸡啄米一样上下点头,看那形状,像是是舂米的水碓。水碓的动力机械是一个大的立式水轮,轮上装有若干板叶,转轴上装有一些彼此错开的拨板,拨板是用来拨动碓杆的。每个碓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杆,杆的一端装一块圆锥形石头。下面的石臼里放上准备加工的稻谷。流水冲击水轮使它转动,轴上的拨板臼拨动碓杆的梢,使碓头一起一落地进行舂米。
“这水碓西京(西汉)时就有,只是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嘛~”程昱有些不以为然
徐庶笑道:“仲德不要心急,等走近了再看~~”
牛车很快就在水碓边停了下来,程昱这才发现这大水碓和自己以往见过的水碓有很大的不同。眼前的水碓轮轴长数尺,列贯横木,相交如枪之制。水激轮转,则轴间横木,间打所排碓梢,一起一落舂之,即连机碓也。工作时,以一个大型卧式水轮带动装在轮轴上的一排互相错开的拨板,拨板拨动碓杆,使几个碓头间断地相继舂米。
程昱以前见过的水碓都是一个轮子带一个舂臼,现在所见是一个轮子带多个舂臼,而且舂杵上下起落的频率也比程昱以前所见快了数倍。程昱站的里舂臼比较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脚下在不断地震动。而如此巨大的机械旁边,却只有十来个工人。
“仲德兄~~你再看~~”徐庶迎着程昱继续参观,“这碾磨恐怕也是水力为之吧?”程昱现在不会惊讶于那些无人自动的机械了
“不错,此物名叫水碾磨,可以日夜不停的碾磨稻谷~~”徐庶又拉着程昱参观了水利纺织机、大提花机等作坊,每到一处,就拿几件新产品送给程昱做礼物。结果一大圈参观回来,程昱的宾馆就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