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鱼龙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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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朝夕的爹妈是典型的升斗小民,没奢望儿子将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只盼着可以平平安安、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便好。当年他爷爷健在时,对这名子并不满意,说顾家祖上也是有过状元,出过大官儿的,远的不说,清末还被放过一任道台来着。只顾朝夕,格局未免太小。顾朝夕的奶奶却赞这名取的好,说我们家冬子(顾朝夕小名)从小就聪明伶俐,将来出息那是肯定的,取个普通些的名字,免得老天妒。如此,一锤定音。

    普通人家出身,见的市面少,受的磨难多,又在初中时经历了丧母之痛,成年后的顾朝夕没什么意外的安静守礼,沉稳懂事。当然,这是正面评价,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有些内向寡言,人情冷暖看在眼里、摆在心里,想的多,做的少,没个少年人敢拼敢冲的青春样子。但不管怎么说,在他父亲眼里,顾朝夕确实按着当初期望的轨迹一路行来,人勤快,也知道努力。只这两条,搏出个显赫功名虽然不易,但这一生,想来也不至于跌宕不平、大起大落。可惜,今朝人不知未来事,顾朝夕的爹妈只想着性格决定命运这一条了,忽略了外来因素对一个人的影响。树欲静而风不止,顾朝夕虽然不是什么秀木,但有命运作弄,一阵‘仙’风吹过,人生的道路再不复普通人的平凡。

    “冬子,记得看时辰,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二姨您放心,我今天只去小镜湖附近逛逛,画几张素描,下午就回来。”顾朝夕说话时敬意十足,在他眼里,他这位有着典型山民纯朴的二姨就是母亲的现世化身。因此,即使二姨家地处偏远山区,趁着每学期的暑寒假,也总是要抽出时间来探望探望的。且每次来,都要住上一段不短的日子。几年下来,他在行猎方面,倒也似模似样,勉强算的上半个山里人了。

    顾朝夕喜欢山野的生活,这不仅仅是顿顿大鱼大肉、偶尔以清粥小菜作为调剂的问题,还与他的性情有关,他总觉得,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会产生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愉悦,相较于繁华的都市,他在山野中更能找到家的感觉,他属于自然。

    小镜湖方圆只有里许面积,四面环山,山临湖的一面坡度舒缓,植被树木繁茂,又因通往这湖的出入水道都在水下,故湖面平滑如镜,即使有些山风,也被山和周围的林木挡住,无呼啸风声,无淙淙水声,只有偶尔的鸟啼,衬得此地尤显幽深静谧。

    在北地,象这般山水奇佳的地方并不多,但凡有,往往便是钟一地的灵韵于点,在四周皆是雄浑苍劲景致的映衬下,那种刚柔相辅相成的美,极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顾朝夕也是四年前随村里的几个猎人路过取水,才知道了此地。从此,年年夏天都要来这里留连数日。

    漫步在光影斑驳的林间,离湖越近,身上便越觉清爽,待到了湖畔,夏日的炎热几乎已感觉不到,湖映天色、草木茵绿,顾朝夕只觉心旷神怡、美不胜收。选了一处景致角度,顾朝夕展开马扎儿坐下,足足看了有二十多分钟,这才打开画夹,拿捏着碳心开始素描。

    顾朝夕不是什么画院学生,他有这爱好纯是因为赶上了‘小三门儿’的风气,学音乐太贵,学棋他又没那灵性,于是最后被送去画班儿学画,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并不怎么出色,于是高三课业紧张,学艺术的热劲已过,这画画便成了陶冶情操的一项爱好,而不是未来谋生的指望。

    全神投入下,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肚子里咕咕直叫,顾朝夕看看日头、看看表,才知道已经是中午13点,素描竟有了二十几幅之多。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顾朝夕不紧不慢的奔来时在山间支起的兽夹行去。这山里没什么大兽,兔子、獐子、到是不少,顾朝夕好歹也是半个山民,支夹子放饵,自是不在话下。

    运气不错,套住只野兔,见顾朝夕过来,兴许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哀哀直叫。顾朝夕并不是那种连只鸡都不曾杀过的公子少爷,前些年他家里开过一阵子餐馆,为了能选买到好肉,也为了省些钱,寒冬腊月也曾隔三差五大半夜出发,一早赶到郊区提货。屠猪宰羊解牛的场面见过不少,搭把手也是常有的。现在自是不会手软,一把擒住兔脖子,照脑袋一棒下去,什么叫声都停了。

    回到湖边,挖一土坑,放血剥皮,之后三两下将内脏掏出埋了,顾朝夕提着兔子后腿,哼着小曲去湖边清洗。哪知,走到湖边,身子还没完全弯下来,顾朝夕只见眼前耀眼金光一闪,吭哧一声,紧接着水花四溅,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到的顾朝夕一个屁蹲倒坐在湖边,盯着手中只剩后半截的兔子楞了有足足五秒,这才回过神来,心脏却仍剧烈的砰砰直跳。

    “什么玩意儿?”顾朝夕又是后怕又是惊怒。“这湖里平时连鱼虾都极少见到,怎么一年没来,多了这样的凶鱼?”顾朝夕回想了半天,大概推测出刚才作恶的确实是条鱼,一条米多长的大鱼。

    “小畜牲,当小爷好欺负么?抢小爷午餐,小爷就拿你当午餐。”顾朝夕知道这鱼不寻常,猎取的心又浓了几分。

    想到就做,顾朝夕将勒画夹的带子、刷挂马扎和捕兽夹等物件的绳索,连厚帆布的腰带都解了下来,总算结成一条数米长的结实绳索,又用扣鸟夹的钢骨将一头磨尖、卡在树缝离弄弯,做了一个大钓钩,将剩余的半截兔子往勾上一挂,提着绳子,去湖边诱鱼上钩。哪知晃悠了半个十几分钟,也不见鱼来上钩。

    “靠!传说中的一击远遁?不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小畜牲不上钩,是知道了我有了防备。哼哼!狡猾的很啊!”顾朝夕估摸着,这鱼定是顺着湖底的暗河而来,湖里缺少食物,饿的狠了,这才不管不顾的跃水捕食,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拎着只滴血的兔子,这鱼暴起咬人恐怕也是做的出来的。一想到此,顾朝夕觉得更没有理由放任这尾大鱼不管了。

    直接的手段不成,顾朝夕改为间接的。一根树棍子,钓绳缠在棍子上,棍头那边垂下挂着兔子的钓钩,顾朝夕躲在棍子这头静等。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是动静全无。那半块兔肉虽说没多少分量,可时间一长,顾朝夕仍不免两臂酸困。正想着是收回来歇会儿再试,还是这一端斜支在地上,减少些力量消耗,哗!的一声,耀眼金光再次从水中跃起,狠狠的咬在了钩上。

    巨力传来,拉扯的顾朝夕险些松脱了手,而那四五分粗的树棍直接就折断了,大鱼的多半个身子已经入了水。顾朝夕也管不了鱼上钩时不能狠?鱼线的说法,这鱼力气颇大,让它得了水势,兴许就逃了。双手一紧,顾朝夕倒退后拉,可这大鱼着实厉害,摇头摆尾,挣扎之下,在浅水区竟然与顾朝夕形成了几分势均力敌的架势。

    顾朝夕不服输的性子被激了上来,憋着一股气,牙一咬,翻身弓腰,将吊绳背在肩上,纤夫拉纤般象岸上拖,终于一分一分的扭转了形式。

    顾朝夕心知以这大鱼的力量,拖到岸边可不算完事儿,得让它远离水岸,那时候,这鱼的力道便用一分少一分,再怎么折腾也不怕了。拉、继续往岸上拉,没成想才拖出去不到十米,嘣!钓绳竟然自鱼吻附近断了,原来这大鱼有一口尖利密齿,吧嗒吧嗒的张合几次,生硬切断了刀子割、都得锯半天的钓绳。措不及防的顾朝夕一个马趴,如果不是双手及时的托住了地,那就是标准的‘狗啃屎’。

    急急回头,顾朝夕正看到那大鱼拧身摆尾,噌!竟窜起一米多高,空中身体一侧,待到落地时,竟然向水边挪出了将近两米。

    “这样都让你扳了局,小爷以后也不用混了!”顾朝夕奔窜而起,抄过之前打兔子的那粗木棒,几步抢到大鱼近前,那大鱼恰好又是一次跃起,顾朝夕轮圆了木棍,照着鱼身,如同打棒球般用力挥出。砰!大鱼被击出三米有多,比先前纵跃前,离水边还远了一米多。

    然而,顾朝夕这全力一棍似乎未曾让大鱼受伤,这家伙扭动身躯,继续连窜带蹦,很是难缠。顾朝夕也发了狠,挥舞着棍子一通砸,嘴里一个劲嘟囔:“让你跳!脑震荡!让你窜!脑震荡。”盖因他记得,杀鱼时,都是一刀背狠敲鱼头,这鱼不死也必然昏死,那时,就任人宰割了。

    一人一鱼在湖畔搏斗,直是断断续续二十余分钟,这大鱼在耍诈数次装死后又回光返照般狠发了几把力后,这才彻底闹不动了,鱼嘴一张一合,身子时不时拧一下,眼瞅着是真不行了。

    顾朝夕也是累的狗喘不已,不过心情激荡,获胜后的快意让他也觉不出多少辛苦,只是一颗心脏咚咚咚仿佛要蹦出腔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