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元真打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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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贾家的女眷们一同去元真观打醮,其实她们以前都是去别的道观的,只不过这次是因为贾母这几天来总是梦见贾敬,所以特意选在了元真观。贾珍、贾琏等忙前忙后,不厌其烦。

    贾母亲自拈香祷告了一番,便让贾珍在太乙真人像前抓阄选戏。

    一会儿,贾珍过来禀告说:“老祖宗,戏选好了。第一本是《墙头马上》,第二本是《长生殿》,第三本是《嫦娥奔月》。”

    贾母皱着眉头说:“其它两本倒也罢了,可第一本怎么会是《墙头马上》呢?这种戏姑娘们如何听得。跟《西厢记》那种戏差不多,这不是教唆着姑娘们学坏了吗?既然神佛要看的话,那也罢,我和姑娘们先去厢房休息一会儿,等演过了再来叫我们。”

    可卿在贾母旁边端茶递水,凤姐站在旁边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叫我凤姐姐呢,现在好了,成了侄媳妇架子倒大了,连句婶婶也不叫了。”

    贾母听了,不由地笑了:“凤丫头的脸皮也太厚了,你能比人家大几岁呢?虽然说可卿成了你的侄媳妇,只要人前认你就完了,人后你还装什么装?有我在这儿,哪有你装长辈的份儿?”贾母回头对可卿说:“别理她,呆会儿你就随便,爱看戏就看,不爱看的话就在厢房休息,也不用到我面前来立规矩。我就让这个装长辈的来伺候我,看她还神气不?你这几天身上不舒服,其实大可不必也跟着来,如果累坏了你,你公公婆婆还不得埋怨我?”

    可卿笑着谢了贾母,其实她也想到贾敬住过的地方去看一看。自从她出嫁那天秦业给了她那枝金簪后,她就明白了父亲和贾家是多么艰难的扶养她。虽然秦业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却知道自己的恐怕是罪臣之女,自己的身世是那么得见不得人,而贾敬却始终没有怠慢过她,他的恩德今生恐怕是无法偿还了。现在只能去他住过的地方看看,聊以凭吊。

    外面锣鼓喧天,可卿独自来到了贾敬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子。那屋子不大,却极为洁净,贾敬生前所用之物,都未挪动,一切跟他生前的时候一样。可卿俯下身来,她轻轻地拿起了一本书,这本书是平时贾敬常看的,所以一直放在床头。

    “你来了?”

    可卿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从里间居然出来了一个人。原来是水溶!她放下书转身就走,并不想与他见面。这肯定是贾珍安排的,那天在天香楼上,今天又在元真观!贾珍到底想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并不想见这个人吗?

    “你可以走,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他们是怎么死的?还有贾老先生,还有我的父王!”水溶并没有拦她,他知道,可卿不会走的。

    他猜对了,可卿果然没有走,她慢慢地转过身来,问道:“是我害死了他们吗?”

    水溶原本并不想让可卿知道当年的种种,可他见贾敬死后可卿并未出现在葬礼上时,他知道,这个谜足以将她压垮。而且,她应该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这些事情连秦业都不太清楚,那么她知道的肯定不多。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话是很悲哀的,尤其还有那么一笔沉甸甸的血债。当然,她并不知道这笔血债,可她肯定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父母应该不是正常死亡的。否则就无需遮遮掩掩的了。其实水溶还有个无法启齿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可卿和贾蓉不过是挂名夫妻而已。水溶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因为太多的话,他怕一个女孩子根本承受不了。

    “你没有害死你的父母,他们是死于一场宫廷政变。你的父亲战功卓越,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的母亲温柔敦厚,她是位难得的贤妻良母。”水溶看着她的眼睛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不过,宫廷中的一切都是不能用是非善恶来判断的。”

    可卿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早就想到应该是这样的。她哽咽地问道:“他们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水溶犹豫了一下,只说出了一个人,当然,那人才是真正的元凶。而自己的父亲和贾敬都不过是帮凶而已,同样,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可卿有些诧异,她不解地问:“为什么皇上会杀我的父母?他们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

    水溶听见外面锣鼓喧天,若有所思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初几?”

    可卿疑惑地说:“五月初二。”

    水溶平静地说:“十七年前的五月初二,发生了一场场惨绝人寰的宫廷政变。父子相*,兄弟相残。你知道当年被杀的人中谁的身份最为尊贵吗?”

    可卿有些着急:“当年忠义王府满门抄斩,身份最为尊贵的当然就是……”可卿突然停住了,她小声地说:“不会吧,这不会是真的吧?”

    水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猜得没错。忠义亲王就是你的父亲,当年那些人都杀红了眼,誓将王府杀得鸡犬不留。那些人中有一个卫兵,原本是贾老先生的属下,是他悄悄地将刚出生的你抱了出来。他是受贾老先生所托,才冒死相救的。不过那个人现在早已过世了,现在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只有我一个了。甚至你的养父秦大人他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确切证据。”

    可卿慢慢地取出一枝金簪,问道:“这东西是当年王府的吗?”

    水溶看了一眼,说道:“当年贾老先生将你抱到我们家时,我父王发现了你身上的这枝金簪,这是皇家的东西,应该是当年王妃的东西。还有可儿这个名字,也是我父王替你取的。”

    “可儿,除了贾老先生和我父亲,没有人叫过我可儿。原来是老王爷给取的。”可卿神色黯淡地说,“看来是我害了贾老先生和你的父王,对吗?我真的是个不祥的人,一出生父母便惨遭横祸,后来又连累了我的恩人……”可卿说不下去了,她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水溶很想对她说:“你不必感激你那所谓的恩人,他们也都是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以后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忏悔罢了。”可他不能说,因为他怕说了以后,可卿会恨他们,会永远不再见他。也许让她觉得愧疚也好,至少她对自己的恨会减少一些。水溶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他的心上人。看着痛哭流涕的可卿,他的心都碎了。终于,他鼓足勇气,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头,轻声说:“所有的人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幸福平安。每个人都有太多的心结,这心结如果解不开的话只会让你徒增烦恼。我告诉你这一切,就是不希望你永远为自己的身世而烦恼。现在知道了,现实虽然残酷无情,可是你毕竟也有了父母,现在再也不是那个养生堂的女婴了。”

    可卿两泪涟涟,她抬起了头,原来那美丽的眼睛充满了仇恨。她问水溶:“你说,我的父母希望我替他们报仇雪恨吗?”

    这可把水溶吓了一跳,这些可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他无法想像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会想到向皇上复仇。那可是当今皇上啊!而可卿有什么呢,顶多有自己的帮助,贾珍是死也不会帮她这个忙的。就算贾珍愿意帮忙,再加上自己手里那点可怜的权力,那还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起兵造反,因为那不仅仅是杀头那么简单的事情,水家的九族的命运可是会因此改变的。

    可卿冷冷地笑道:“怎么了,怕了吗?我也没有说要你的帮忙,你用不着担心。”

    水溶从未想过一向温柔的可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以为可卿知道这些后只会一味的哭泣,因为就算是换做一个大男人,他突然之间也是无法接受这惨痛的现实的。复仇?那是一个柔弱女孩能够想得到的吗?水溶有些害怕,他磕磕巴巴地说:“你的养父怎么办?贾家怎么办?更何况你一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去和一国之君去抗衡呢?”

    可卿看出了水溶的胆怯,她摇摇头说:“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如果你怕这事牵连到你的话,那你就拿我的人头去献给皇上。你不但不会受到牵连,反而还会加官进爵的。”

    水溶的脸红了,他生气地说:“你不怕,我怕!我怕你去白白送死!你父母的在天之灵看着你呢,他们希望你去送死吗?还有贾老先生和我父王,他们拼了命保护你,是为了你过上平安的日子,而不是为了复仇整天活在仇恨中!我是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英雄,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可是我知道这些事情还是把它告诉你了,为什么呢?因为我怕死吗?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卿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该怎么做我知道。我的父母是在天上看着呢,他们在看着他们的仇人正在那安逸享乐呢!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你能让你的父母死后还背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吗?”

    水溶不想说什么了,他知道,可卿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她太伤心了。或许秦业能够开解她,或许当初自己的执迷不悟伤了她。或许,有太多或许了。水溶知道,不管以后可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只能默默地支持她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