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有点麻烦。二叔说当年是忠顺亲王亲自监督斩的，不太可能有错。如果真的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很可能是下面的刽子手有问题。现在也无从查证，因为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也不知道在哪里。您说会不会是忠顺亲王当初手下留情了？那个孩子毕竟还得叫他一声三皇叔呢？”
王夫人冷冷地笑了：“在皇宫里还会讲什么骨肉亲情？别说只是兄长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亲骨肉还不是照杀不误？当初太上皇不正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着让出了皇位？忠顺亲王虽然和贾家没有什么交情，不过他这个人我可听说过，为人极其毒辣，如果他的利益受到了威胁的话，就算是他一母所出的亲兄弟他也不会心软的。”
凤姐变了脸色：“太太的意思是说如果皇上对忠顺亲王若是有什么动作的话，他很有可能会造反？他手中握着兵权，这可是很危险的呀！”
王夫人笑了：“你以为皇上不想削了他手中的兵权吗？功高震主一说你应该听过吧？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皇上就是想动他也动不了了。不过这事与咱们没有关系，他们谁爱当皇上谁就当去，我们只认得是谁坐江山。”
凤姐有些不解：“那元春妹妹可是在宫里的呀！这事怎么能与咱无关呢？”
“你真是个糊涂虫。你以为真的是说反就能反的吗？皇上虽然现在对他有所顾忌，可你别忘了，吴天佑的女儿不是进宫了吗？吴天佑是封疆大吏，阵守一方，如果真得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他肯定会率兵勤王的。现在只要突厥那里别出什么乱子就行了，否则的话，那可真是不好收拾了。元春在宸妃身边受那多么气，你以为我不想除掉她吗？可是现在是动不得了，没有她，我们贾家也甭想过太平日子。如果突厥人打过来的话，谁还认得你是什么荣国公后裔，我们四大家族也不会有了。”王夫人并不抬头，只是看着炉灰，“还有，那件事情千万别传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事成之后一定要让他们从此不再说话，你懂吗？别没有查出什么来还得罪了忠顺亲王，那人我们现在还得罪不起。”
凤姐的脸变得更苍白了：“太太的意思是……灭口？”凤姐咬着嘴唇，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王夫人点点头。
这时，突然听见外面“咣铛”一声，王夫人和凤姐的脸色都变了。凤姐三步并做两步掀开门帘，来到了门外。只见王夫人的贴身丫头金钏正弯腰在地上捡着摔碎的杯子，宝玉正笑着向金钏赔罪：“好姐姐，我只不过是想和你开玩笑而已，谁知你的胆子居然那么小。好了，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子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金钏，进来！”王夫人在房间内唤道。
金钏放下手中的碎片，连忙走了进去：“太太有何吩咐？”宝玉也跟着跑了进去。
王夫人慈祥地看着金钏：“出了什么事呢？怎么外面那么响呢？”
金钏连忙回答说：“是下了雪地滑，宝二爷又在后面唬我，谁知道一失手将杯子打了。不知惊扰了太太，还望太太恕罪。”
“一个杯子又值什么呢？别伤了手是正经。外面让小丫头们打扫就行了，还用你动手？正好，我也累了，你过来给我捶捶背吧。”王夫人温和地说道。
宝玉见了大笑道：“我就知道太太不会生气的嘛！不过是一个杯子罢了，看金钏姐姐刚才吓得脸都变白了。平时打碎的东西还少吗？这回子到为了一个杯子紧张起来了。如果说是我刚才把姐姐的吓着了，那到有可能是真的！”
王夫人疲惫地说：“好了，好了，你也别闹了！跟你凤姐姐回去休息吧。让我的脑袋清静一会儿，你也别冻着，快去吧！”
凤姐小心地看着王夫人的脸色，拉着宝玉的手慢慢地走了。
金钏站在王夫人身后，轻轻捶着背，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不敢看王夫人的神情，只能提心吊胆的希望时间快点过去。王夫人闭着眼睛，她并没有说话，似乎并不知道身后金钏已经吓破了胆。
三更时分，其他的丫头们早已睡熟了。金钏她并不敢睡，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时，王夫人翻了个身，金钏吓得马上屏住了呼吸。幸而没有什么动静，金钏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停了一会儿，王夫人慢慢坐了起来，顺手拿了一件大毛的衣裳披上了。金钏紧紧闭着眼睛，只当做不知道。
“金钏，拿茶来！”王夫人唤道。
无奈之下，金钏只能起来倒好茶，端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并没有接过茶，只是懒散地说：“睡得腰不舒服，你陪我出去走走吧。茶先放那儿吧，回来再喝。”
金钏觉得事情不妙，不过她也不敢声张，只能穿好衣服陪着王夫人走出房去。出去时，其他的丫头们睡得正香甜，其中还有她的妹妹玉钏。她不知道王夫人会怎么处置她，可她知道如果今天白天的事情再有一个人知道的话，那她的家人，她的妹妹，都不可能活在这个世上了。虽然白天的事情她并没有听见多少，可是王夫人会相信吗？
金钏扶着王夫人到了后花园，只见天上的那轮明月格外美丽。王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欣赏着美丽的月色。金钏却不行了，她不知道王夫人想干什么，虽然府里上上下下都说王夫人是个“佛爷”，可是这位“佛爷”白天的话却分明是个魔鬼。灭口？王夫人会对一个跟随她十年的丫头下手吗？金钏不知道，她只是暗暗乞求王夫人真的是位“佛爷”。
“金钏，你跟随我多久了？”王夫人突然问道。
金钏吓了一跳：“回太太的话，整整十年了。”
“你说我对你怎么样？”王夫人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那么温柔，那么好听。
“太太对金钏恩重如山，金钏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太太的大恩大德。”金钏回答道，心里却暗暗地想：“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是啊，十年了！”王夫人叹了口气，“其实你和玉钏两个，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玉钏那丫头远不及你聪明，她做事总是糊里糊涂的。如果说有一天你离开我的话，我还真有点不适应。这些年来一直是你给我端茶递水的，换了别人我还真怕不习惯。”
金钏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太太，我的好太太！金钏做错了什么让您老人家这么生气？您千万别赶我走，我会好好服侍您的！”
王夫人冷笑道：“好你个金钏！以前我到没看出来，原来你装疯卖傻的本事这么高！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你以为你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没有事情了？”
金钏跪下哭着说：“太太，白天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听清楚！我发誓，此事我若再告诉一个人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太太，您饶了我吧，不看别的，就看在我打小服侍您的份上。您大慈大悲，放了我吧！”
王夫人的眼睛闪闪发光：“两条路任你选：一条是你自己一人上路；另一条是让你的妹妹玉钏一起陪你。你看着办吧，如果你敢喧哗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让你的父母也去陪你们姐妹。金钏，不是我不念旧情，只是你命该如此。你也用不着给我做牛做马了，只保佑你下辈子投在一品大员家里，别再做奴才丫头了。”
金钏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她自幼服侍的王夫人。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由地笑道：“有这么美丽的月亮为我送行，我也知足了。我喜欢干净，您能让我自己选个死法吗？”
王夫人冷冷地说：“随便。”
金钏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轻轻地掸掉身上的泥土，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直起了腰，骄傲地笑着说：“太太，您的家人会为您而死吗？不会的，他们都跟你一样，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您放心好了，等金钏我在那边安顿好后，我会来接您的，那时候我们再续主仆情缘。如果您想我的话，每到月圆之夜我们就在梦中相见吧！”说完，金钏便仰天大笑了起来。
王夫人有些紧张，她生怕惊动了别人，而且金钏这个样子也让她心里有些恐惧。
金钏慢慢地走着，她来到了井边，笑着说：“我喜欢干净，幸而还有个这么干净的地方。上天对我真的不薄！这可真是质本洁来还本去了。”
金钏没有犹豫，只听见“扑嗵”一声，她跳了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