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 晋 之 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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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堆儿二人被推进客厅,见中堂挂着金黄的双喜字,两个穿红衣,蒙红盖头的女人站在一边。胡堆儿、吕方各被拉到一个女人身边,验证大姐小妹之后,司仪喊:“一拜天地”!四人拜天地。“二拜高堂”!两个后生按住胡堆儿和吕方的脑袋齐拜,店主柳士林正坐对面。接着又喊:“夫妻对拜”!两两对拜,“送入洞房”!两对新人随即被推进了两个洞房。二人才知,这就叫洞房花烛夜。

    二人下山时打斗了一个时辰,出了一身臭汗,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当务之急是吃饭、喝水、睡大觉。进了洞房,茶几案条上摆上了几盘点心,有桃酥、有豆糕、还有油酥小烧饼,铁观音茶,满屋香喷喷。

    吕方进了洞房不知该干什么,一看屋里只有他二人,拿起块豆糕就吃。吃完豆糕又吃小烧饼。一连吃了三个,摸摸肚子还不饱,还要再吃,却被人按住了手。只听嘤嘤细语说:“也不问俺叫甚名?也不看俺一眼,就知吃,快揭俺盖头哇!”

    吕方正吃着烧饼,说:“自己揭吧!”

    女人说:“你是俺男人,你不揭盖头如何见得俺真容?又如何睡觉?”

    吕方说:“咱揭就是了!”

    伸手揭开盖头,一张非常俊秀的眉眼就展现在吕方面前。吕方想,白天看见的只是远影,这晚上看到的却是近身,这近身更迷人了。

    按当地风俗,女子出嫁,要把原来留的长发剪短,把剪下的头发留给自己的男人。因为这次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剪发,就递过剪刀让吕方剪。吕方不剪,女子不依,追着让他剪。

    吕方想逗逗她,说:“你不让我吃饭,我就不给你剪!”

    吕方想,我跑到大门外,看你还追否?于是一闪身就跳到房顶,从房顶上跳下来,便落在“兴隆客店”大门外。双脚刚落地,被一声断喝声惊住了。一听却是俗通师叔之声。

    吕方扑通跪在地上说:“不知师叔在此......”

    “天这般晚,还不回屋休息,跑甚哩?”

    吕方说:“俺要吃烧饼,她不让,让俺给她揭红布,剪长发,俺不干,就跑出来了。”

    俗通内心一阵好笑说:“已成家业了,还不正性点!”

    吕方说:“若不,我去师叔屋休息吧!”“混账话!”吕方说:“师尊赐俺法号‘真平’,俺不就是和尚吗?和尚怎能成婚?”“现在你还是俗家弟子,如何不能成婚?少啰嗦!快回内屋!”

    吕方便咂着舌头说:“那就是可以生儿育女了?”

    “缘分自到,听天由命,少说废话,回新人处休息去吧!”

    吕方不敢再多言,悄悄地返回洞房。

    胡堆儿进入洞房,就坐在椅子上。柳瑛坐在炕头,一声不吭。大红蜡烛闪爆着火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胡堆儿心里正在琢磨,自己孤单一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生活飘荡,如何能成家?岂不害了柳氏女?又忽然想起今日之故,非常巧合。今日担炭上山,又下山打斗。现在……实在劳困,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等他醒来,才知自已睡在炕上,脱去外衣,盖上夹被。他睁眼一看,就见眼前的柳瑛却和当年的吕茗长得那样相似,柳瑛看着他没说话,那双眼却似有千言万语。胡堆儿这时想不起来,那红盖头何时被自己掀开?胡堆儿心情激荡,不自然地去拉她那纤纤细手。柳瑛递给胡堆儿一把剪刀,胡堆儿掐住大长辫,“刷”一声剪下长发。柳瑛扭动着身子,流出了幸福的热泪。

    四更天,吕方和胡堆儿准时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后院。这后院便是柳氏二姐妹常年习武的地方。二人见面,吕方说:“你可见师叔?”胡堆儿说:“师叔何时来过?”吕方就将半夜出门见师叔之事说了一遍。胡堆儿头脑灵活,一拍脑门说:“我全清楚了!”吕方说:“你清楚嘛?”胡堆儿说:“你想想,昨日那出‘连环套’全是师尊、师叔和柳大叔安排的。”吕方说:“对呀,没错!那今天怎么办?”胡堆儿说:“能怎么办,师叔掺合了此事,只有听从安排。”吕方说:“那咱们就是当家不作主——听吆喝呗!”

    二人说罢,就在院内练功。练了半个时辰,东方露出鱼肚白色。山风吹来,山花烂漫,百花芬芳。柳氏二姐妹梳洗完毕赶到后院来看二人练功。

    胡堆儿、吕方一看这姐妹长得高矮、胖瘦一样,长得脸型、眉眼一样,穿戴又一样,举止行为一个样。这可难为了胡堆儿和吕方,虽然知道这姐妹的名和姓,但对不上号。

    吕方年岁小,说话不受制,又爱逗乐子,打着哈哈说:“你二人谁是俺嫂子?谁又是咱大姨姐?谁是俺婆娘?快快报上名来!”二姐妹听了,一蹙眉头说:“难难你们小没良心的!”吕方一伸舌头,说:“俺认错了没事,俺大哥认错了,那可是大伯伯哥!”二姐妹说:“谁认错了谁去门后跪搓衣板!”胡堆儿是兄长,在弟妹面前不可放肆,只是一个劲咧嘴苦笑。吕方本是小弟,自己无所顾忌,说:“这有何难?本人猜两次准能猜准!”

    二姐妹说:“你少说废话!还是先给我们姐俩露两手再猜!”

    吕方问道:“想看什么?是轻功,还是硬气功?还是杂技?”

    二姐妹说:“甚都可以,随你便吧!”

    吕方说:“看我献丑吧!”

    说罢,一个“鹞子扑雀”,平身飞出两丈远,接着“一步三环”,轻轻跳上“兴隆客店”的房顶。房顶是瓦房顶,吕方在房脊上行走如飞。走近房檐,一抱拳,说:“二位,怎么样?还算可以吧?”

    这二姐妹一看吕方的轻功,两眼都看直了。柳瑛忍不住夸奖道:“二弟好功夫!”

    吕方双手一合掌,接话说:“谢嫂嫂、大姨姐夸奖!”

    吕方在房上,用手指着柳瑛说:“这个就是俺的嫂嫂、大姨姐,那个自然就是咱婆娘了!”

    一看姐姐上了当,柳媚心里高兴,但脸上却不表现,和姐姐一齐骂吕方。“好你个小没良心的,绕了半天圈圈还是让你耍笑了我们!”

    吕方从房檐上一个后翻,如四两棉花落地,嘿嘿一乐。“谢谢二位帮忙,让我分出兄嫂、大姨姐还有俺婆娘!现在,该让我哥哥露一手了。不过,今日得向二位宣布,我胡堆儿大哥要更名改姓。从现在起,大名就叫孙运达!本人还叫吕方——法号‘真平’是也。”

    柳瑛、柳媚二人一怔,问道:“这却为甚?”

    孙运达也不答话,只顾打拳。吕方边看孙运达练武边说明原委:“这是我师尊赐的姓名,当然有缘由。我哥原本姓孙,年幼由胡姓收养。现更名改姓,因为他有将帅之才!”

    孙运达打完拳一收势,说:“别听小弟胡咧咧。”吕方一拧眉,顺手扔过一个东西,随声说:“看招!”

    孙运达一挥手,“啪”一声,把飞来物件打个粉碎。柳瑛、柳媚姐妹惊得乍舌,说:“好气功!”

    吕方随手扔出的是一块鹅卵石。孙运达拍拍手说:“还偷袭我呐!”

    吕方笑笑说:“只有用暗招,才能测得出你的真功!”

    太阳露出半个脸,满天红霞。这时苍山如黛,远山近色,风景如画。四人在一起谈天说地,快乐非常。聊会儿天,二姐妹准备早饭回房去了。

    吕方说:“哥呀,咱们可不能乐不思蜀哇!”

    孙运达说:“刚刚一天,急什么?让咱住几天,便住几天。咱们可是有家之人了。可不能伤人家心。况且师叔从中掺合,咱们能拗得过吗?老岳父早有安排,听令就是了。”

    吕方说:“那我听哥哥的就是。我只是想,咱们得提前赶到阜平王师伯那儿,也好准备按时把咱父母迁葬之事办好不是?”

    二人正说话间,柳士林走出门说:“二位贤婿,不用嘀咕,如何安排,小老儿自有打算。”

    其实柳士林在吕方二人起身之时,早就穿好衣服在屋内练功。他现在正练坐禅功。吕方二人练武演习早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后生可畏呀,后生可畏!”

    柳士林早有日程安排。婚后第一天,他带门婿和两个女儿一家五口回山下射虎庄认宗亲。第三天,宴请远亲近邻。第四天去岳母坟头烧香祭拜。第五天后一家上山进香许愿、游历几所寺庙。吕方、孙运达虽在五台山学武三年,但五台山上的寺院庙宇,却没有游历过。这次在柳士林的带领下,去了跃鱼窟。每年五月从窟底中流出小鱼,大者过斤,小尾数两,多为鲤鱼和鲫鱼,甚是令人神奇。游览了清凉山,紫符山,白云山……令人心旷神怡。游历了两天,只看了五台山的冰山一角。下山回到了“兴隆客店”。客店门窗都被打烂,才知发生变故。

    店管家是柳士林的本家弟弟,他说:“大哥走后第四天,来了一帮泼皮,这为首的便是几天前送彩礼的那个胖后生。他说他要娶两姊妹,已定了聘礼,为何又二女双嫁?他带一伙人把店房砸了之后,便走了。在走之前,他说‘此事没完’”。柳士林听后气得小脸焦黄,两手哆哆嗦嗦地说:“反了反了。”吕方和孙运达听了此事,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五台山佛教圣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不法之徒。这还了得?

    二人就说:“岳父大人,不要着急,明日我们就坐在这店门口等他,看他想干什么?”

    听二人这么一说,柳士林反倒不生气了。他说:“孩子们,这件事不干你们的事。我看这样办,明日你们四人去射虎庄,在那里住到六月十五。然后,你二人再下山,五天足可以走到阜平。柳瑛、柳媚本应随二人前往,但这里有个风俗,刚嫁出的姑娘不宜去迁葬公婆。所以,等你们回到直隶两个月后,我和柳瑛、柳媚去找你们。那些痞子来了,没见到人,店房随他们砸去。有甚怕的?”吕方、孙运达说:“就依岳父大人安排。”

    柳士林去柜房取出一百块大洋说:“你每人五十块。”吕方、孙运达不收,柳士林说:“二位贤婿,这不是小老儿给你二人的,这是你二人的改口钱。”柳瑛、柳媚在一边敲边鼓说:“必须收的!”

    孙运达推车吕方拉车,车上坐着柳瑛柳媚两姊妹、带着四只猴子去射虎庄。

    一眨眼功夫,四人在射虎庄住了二十八天。柳士林也从五台山赶过来为二人送行。

    为二人回直隶,姐妹俩挑灯给每人做两双千层底鞋。鞋底用泡麻绳纳的五花疙瘩扣,穿在脚上舒服,走路防滑,结实耐穿。这一针一线都代表姐妹二人的心呐!这一夜,姐妹俩挑灯做活到天亮。早膳后,吕方、孙运达穿上土布对襟白褂,里边还衬一件红肚兜,下身穿浅毛蓝长裤,下摆宽松。脚上穿千层底双鼻子洒鞋。肩上斜挎背袋,里边装着更换衣服。贴身兰布包里装着一百五十块大洋。吃、穿、用一应俱全。二人神采奕奕,英姿勃发。柳士林歪着小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两位贤婿说:“小老儿有句话,‘出门在外,平安为先’。找到了亲人、办完迁葬,你二人快来信,我无挂牵,心里也就平安!”

    孙运达、吕方齐说:“请岳父大人放心,一旦安顿好,我们随时写信报平安。”柳士林借故回屋去了。

    柳瑛把孙运达拉到一边说:“找到大哥就来信。世道不平和,路上多加小心。”

    说完话扭头小声哭起来,孙运达慌了手脚,说:“不要哭,不要哭,你一哭我心就发慌。到时我来信就是了..!....”

    柳瑛说:“三年了,俺们的心你可知道?山高路远,你可别,你可别远走高飞了!”

    孙运达说:“看你说的,知遇三年,情谊长远,待俺有恩,终当相报。俺也不是水性之人,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柳瑛莞尔一笑说:“我说不会看错人呢!”

    这边,柳媚一边给吕方扫衣服上线毛一边说:“记住了,到时来信。要不我可想你,是不是忙了?是不是有甚大事了?我好瞎猜疑!”

    吕方说:“俺将父母亲尸骨安葬到老家,俺就来接你回咱家!”

    柳媚说:“不光接我,还有我爹!”

    吕方说:“是,还有丈人爹!”

    柳媚一瞪杏眼说:“难听!接咱爹——”

    吕方:“是,丈人爹!”

    柳媚举起小拳头打在吕方腰眼上,说:“别嬉皮笑脸,都当大男人了。我爹的意思是,我们和姐姐、姐夫、爹住在一处,今后有个照应。”

    吕方说:“这好说,如姐姐他们找到家,如果那边土地好,咱们就搬那,住到一起。我们家土碱脊薄地,住我们那不好......”

    柳媚说:“到时再说也不迟。”说罢丢给吕方一个媚眼,身子凑到吕方身边,说:“再亲我一口。”

    吕方看看四周无人,抱住柳媚亲了一口说:“够了吧?”柳媚眼泪汪汪地说:“这点哪能够了?差得远哩!你走哪我跟你哪,永远不能忘我!”

    吕方说:“忘不了你,你也别忘了我......,我可是云游僧——‘真平’是也!”

    柳媚凤眼一挑说:“别瞎说,记住,别忘了我就行了!”

    一袋烟工夫,柳士林推出吕方家的手推车,车后跟着四只猴子。这四只猴子虽然和柳士林爷仨混得挺熟,但一听主人要回家,个个手舞足蹈。这只抓住花生米兜子,那只背着大红枣袋子,一蹦三跳,追着吕方二人。

    柳士林拉住孙运达、吕方说:“路不太平,多加小心。及时回封家书,以免惦念。”又挥挥手说:“走吧!”

    吕方和孙运达跪在地上说:“请岳父大人放心,大人恩德孩儿终生不忘!”

    柳士林招招手,头也不回地返回庄里。柳瑛、柳媚没出大门只是眼含热泪看孙运达、吕方。四只猴子也蹦到二姐妹面前,吱吱喳喳叫了一通,好象是说“再见再见”,然后跳上推车,跟吕方二人离开了射虎庄。

    听说柳士林两个门婿要回直隶,众乡亲都挤在路旁送行,一来看看这两个门婿长的甚样子。二来也是心不平,这么好的两位千金,为何嫁给了卖艺之人?这些乡亲有的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有的没出过远门,但她心里有一把尺。一见柳士林的两个门婿,二人穿戴虽土,却一表人才,都伸出了大拇指,小老儿有眼光!果然郎才女貌,众乡亲赞不绝口。吕方把梢绳挎在肩头上,双手不住地作揖施礼。沿途三里五乡的好事者都出来看柳士林的乘龙快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