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 共 戴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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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方和胡堆儿把娘、吕茗、吕安的尸体依次排放在父亲的身边,看着亲人的伤痕无比悲痛:子弹全打中胸口。足见这小鬼子枪法非常之准。吕方咬牙切齿,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为亲人报仇!要抓住这个小鬼子,要撕烂这个小鬼子,以解心头之恨!胡堆儿看着干爹四口被小鬼杀害,仇恨满胸,这小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敢肆无忌惮,法理不容啊!干爹、干娘,你们安心吧!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吕方和胡堆儿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身体虚脱,无力站起身来。

    在这场战斗中,猴子们立了大功。当这十个鬼子都被打倒时,猴子们还不解恨,继续抓咬鬼子的死尸,有两个鬼子当时没断气,两只老猴上去就抓瞎了两个鬼子的眼,然后又往鬼子的脖子上狠狠咬一口。猴子又掏了鬼子的兜,有手表、有现大洋、还有金戒指,猴子把掏得的物品都放在吕班主在世时敲打的铜锣里。他们还等着吕班主来收钱哩!

    吕方看着躺在地上的四位亲人,念父母,想亲人,思虑自己,从此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亲人,欲哭无泪。胡堆儿想,自己虽然在吕家只生活了几个月,可干爹干娘对自己如亲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吕老弟也变成了上无父母,下无亲人的孤单一人。今后,我二人如亲兄弟,要相依为命,永远生活在一起。我要当好大哥,照顾好这个小弟。

    吕方拉拉胡堆儿说:“哥呀,起来吧!咱们还得处理亲人的后事呐!”

    胡堆儿说:“好吧,你也起来,咱哥俩得商量商量!”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走到亲人身旁,把亲人的伤口用布包扎好,把被褥打开,用棉被把亲人盖好。……把亲人暂且安置完。这兄弟二人,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这场恶斗,早被人们看得真切、听得清楚。其中一个老汉在二里远处就看到了这场厮杀。当时,他看见十来个人围攻五六个人,就想出手相助。但后来一看两个小青年临危不惧,各施拳脚,勇斗这十个人,而且,还有一条大黑狗和四个猴子助阵,这挺令人稀罕。所以就躲在一旁观看这场恶战。后来这局势发生变化,一个胖大小伙向他们开了枪,四人遭难。但不知谁是谁非?不敢贸然出手,他们有这么大的仇?再看那俩小伙子一个用内家拳,一个使白蜡杆,没用多时,便打倒了这十个人。用内家拳的小伙子瘦高个很像一个人、拳法极像师弟吕孝良。但吕家拳从不外传,难道这个小伙子是吕家后代?令人不解、又令人惊喜!为探究竟,他误了接客之事。一直看到恶战结束,这才走过来。一看他走过来,又有几个老乡才壮着胆子跟过来。

    这个人就是阜平一带远近闻名的恒义镖局总镖头王满堂。王镖师自幼习武,少年时在北武当和慧聪道长学太极拳。擅使武当刀、枪、剑。江湖上人称“黑使君”。此人侠肝义胆,仗义疏财,乐善好施。王镖头年约五旬,身材高大,腰板挺直,体格健壮。开口说话声如洪钟。他走到吕方和胡堆儿面前,先扫视一下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说:“二位老弟请了!”

    胡堆儿和吕方瞪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胡堆儿看此人无恶意,就接茬说:“大叔可问此事?”

    王镖师说:“青天白日,出这么大的惨案,是抢劫,还是仇杀?这可是我们这一带开天辟地的大血案!”

    胡堆儿说:“还有比这更大的仇恨!”

    王镖师说:“却是为何?”

    胡堆儿说:“大叔有所不知,这十个死人,是咱中国的仇人,他们全是小日本鬼子!”

    王镖师更惊讶了。他低头仔细看那躺在地上的尸体,再看看穿戴装束,一直摇头:“他们化装成中国人来杀害中国人,太可恶了!?”

    “他们是分布在咱中国各地的日本浪人!”

    王镖师一听,明白了。日本浪人在中国以习武、上学为名,表面上是游手好闲,其任务却是窃取中国的各种情报。他们的谍报人员如细菌一样无孔不入。

    王镖师问道:“那为什么和你们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吕方说:“大叔哇,我们一家身在江湖,处处小心,从不敢惹是生非。我们怎敢得罪他们?是他们从奉天一路追杀到这里,我们躲都躲不过,如何敢招惹他们?唉!就是因为我家这条藏獒,就是这条大黑狗,小鬼子非得抢要......”

    这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老百姓,有胆大的就上了岗,胆小的躲在沟边听。

    吕方讲完之后,王镖师大嗓门一开,就骂起了小鬼子欺人太甚,该杀该剐。有的老乡还不知小鬼子是何许人也,就问道:“那小鬼子是不是古人说的倭寇?”

    吕方点点头说:“那是他们的祖宗!”

    刚挤上来的一个老乡问:“听老辈人说,那倭寇在咱中国海边烧、杀、抢、夺无恶不做,现在又杀到咱国内来啦?”

    胡堆儿知道深山里的老乡消息闭塞,根本不知山外发生的事情,说:“小日本又获得咱们的庚子赔款,现在又想吞并咱东三省!就是现在的保定府,也住着小日本呢!”

    老乡们越来越多,听完吕方、胡堆儿的讲述,一齐骂起了小鬼子。“这狗日的小日本,不长好心眼!大海那边是你们的家,为啥还死念着我们国家?”

    “这场恶战我看得清楚,当时我还觉得太残忍了。现在这么一说,我心里亮堂了。你们哥俩打得好,打得叫人解气!可当时我如知道真情,我也会出拳助力!”

    吕方说:“我们一家人以卖艺为生,我们养的这条黑狗学名叫‘藏獒’,它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牧羊犬,小鬼子看中了我家这条藏獒,非要我爹爹卖给他们,我们能卖给他们吗?他们就从奉天追杀到这里。他们开枪杀死了我爹、我娘、我姐、我弟。他们要杀人灭口哇!我们不把藏獒给他们,我们也不能伸着脖子让他们割宰!我们就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吕方说得声声含恨,句句仇深!老乡们听了个个气愤填膺。

    王镖师大嗓一亮说:“这群狗杂种,死了该喂狼!”

    王镖师指指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十具鬼子的尸体说:“乡亲们,该怎么办?”

    众乡亲说:“仍山沟里喂老狼!”

    真是一呼百应。众乡亲如同拉死狗一样,把这十具死尸拽到南边大山沟边,顺坡扔下沟。沟下是杂草丛生,石头乱堆,杂草遮盖着小石洞,小石洞就是狼窝。

    王镖师把牙咬得咯咯响,对胡堆儿和吕方说:“遍地黄土都埋人,这几个小鬼子都进了狼肚子里。这叫死无葬身之地!”

    扔鬼子尸体的老乡马上返回来,都惊奇地看着藏獒和猴子。王镖师问吕方:“令尊的丧事如何办理?”

    胡堆儿听王镖师想帮忙,立刻拉住吕方跪在地上,说:“这里离家路途遥远,还望大叔相助!”

    王镖师拉起二人说:“不要过礼,有话快说即可!”

    胡堆儿处理丧事虽没经过手,但他看得多,见得广,忙作揖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父母姐弟四人的装殓、发送,各位受累了!既然死在咱们这块土上,就入乡随俗吧。”

    王镖师说:“好,既然这样,那就听我安排。马上派车拉四口棺材,今日下午入殓,明日上午下葬。墓坑就选在西边张果老山山坡上如何?”

    胡堆儿和吕方跪在地上哀号不已说:“殡葬所需,我们有银两。一切听从大叔安排!”

    王镖师拉起二人说:“关于银两,现在还说不上。你们一定要节哀,一切由我安排。我派人给你们送来晚饭,给藏獒送来鲜肉,给猴子送来大枣和花生。你们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今晚要守灵,为你父母再尽一点孝心吧!”

    围上来的众乡亲有的自告奋勇为葬礼出钱出力。王镖师说:“各位乡亲听了,这出人出力我同意,出钱就免了。”

    王镖师一说话,众人就安静了。

    一个老者说:“王镖师,你是‘大拿’,这事如何办,我们听你的安排!”

    王镖师说:“此事不宜拖长。县衙很快就要知道。所以我和两位主人定下,今日派守灵人十个,自带干粮和衣被。十人跟我回城里,到王家棺材铺拉四口棺材。两口柏木,两口松木。”

    王镖师点了十人,回家去取干粮、衣被去了。王镖师接着按排人挖墓、抬杠、纸扎、吹鼓手等等事项,安排完毕,和胡堆儿、吕方说了几句话,就带人回城了。

    胡堆儿、吕方看着散去的人们,万分感激。此时二人连站的力量都没有了。四只猴子看人们走远,便跑过来围住二人要吃食。天已近中午,二人从衣袋里取出几把大枣扔给它们。四只猴子连抢带夺,抓着大枣跑到“黑狮”跟前去了。“黑狮”看着四只猴子跑过来,只看了两眼,又低下头,一动不动,依然趴在吕班主旁边。

    刚过中午,三十多个小伙子各扛着镐、锨,去张果老西山坡去挖墓坑。过了一个时辰,四挂马车拉来四口棺材,刚刚刷过黑漆。还拉来灵棚、棺罩、纸人、纸马、寿衣、孝服;吃、喝、用一应俱全。为更换寿衣方便,还请来两位女眷。应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没有想到的人家也想全了。

    吕方二人看众乡亲为自家父母亲人丧事而奔忙,感激万分。常言说,孝子头,遍地流。吕方二人跪在地上,任拉任拽就是不起来。很快,众乡亲把吕方父、母、姐、弟四人更衣入殓。吕方、胡堆儿二人跪在父母棺木前痛哭失声、哀嚎声感天动地。“黑狮”见主人入殓,就跟着棺木进了灵棚,不声不响地趴在棺木旁边。四只猴子吃了众乡亲送来的大枣、花生,也不声不响地呆在一边。往日,这五个精灵凑在一起,早就闹得底朝天。今天,这猴子们不打不闹,偎在“黑狮”身旁闭目养神。

    天黑,满天星斗,山风轻吹,略带寒意。陪守灵的众乡亲有的提着马灯、有的扛着猎枪来到灵棚。山区野兽多,神出鬼没,特别要防“张三”。乡亲们把狼叫“张三”。陪守灵的十个乡亲中,有五人在灵棚外放哨。在内陪守灵的五个乡亲不时加添冥纸,火光一闪一亮。吕方二人跪在灵前,跪得筋骨麻木、精神晃惚,乡亲们扶二人先坐一边休息。

    吕方见猴子睡着了,“黑狮”却瞪着两眼盯着吕方,吕方昏头昏脑昏了一天,这时才想起来,一天没有喂“黑狮”!吕方便去推车里取出几块鲜牛肉,递到“黑狮”嘴边,它只看了看,一动不动。如在平时,只要吕班主忘了喂它,它早就跳着脚汪汪大叫。吕方想,平时都是爹喂它,今天换了我喂它也可能不吃?但一天没吃东西,也该吃一口哇?难道病了?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黑狮”的肚皮,干瘪瘪的,又轻轻摸摸头,冰凉凉。吕方叫胡堆儿说:“哥呀,它不吃不喝,是不是病了?”

    胡堆儿说:“不会吧?”

    吕方说:“那你给瞧瞧?”

    胡堆儿说:“我又不懂兽医,咋能给它看病?况且它又欺生,不定几时翻脸咬我一口!”

    吕方说:“这精灵特通人性,你对它好,它才对你好。你好心好意为了它,它还能翻脸不认人?”

    二人正说“黑狮”,有个小伙子听了奇怪,就想逗逗藏獒,说:“你们把这狗说得太神了,我养狗养多了,啥品种都养过!它有那么厉害?它真特别通人性?”小伙子一边说话,一边靠近藏獒,伸手就想抓藏獒,吕方急忙伸手拦他。就在这当间儿,“黑狮”嗖一声扑过来,把小青年扑个跟斗,小伙子吓得“娘啊”一声叫,脸都吓黄了。“黑狮虽扑倒他,却没下口,没伤他一点皮肉,退回原地,又趴那儿不动了。

    吕方忙把他扶起来说:“太对不起了,只怨我没拦住它。”

    在一边抽旱烟的小伙子也吓了一跳。过后才哈哈一笑,指着那小伙子说:“你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就你喂的那几条串种狗,也想和这条比?你那不是草鸡比凤凰吗!”

    小伙子被“黑狮”扑个跟斗不说,还被伙伴嘻落一番。想想自己没伤,也自慰地笑起来说:“这精灵真通人性,这次我可是服了。”

    大家正有说有笑地夸“黑狮”。忽然,“黑狮”站起身来,用身子拱开猴子,三窜两跳跑出灵棚,奔向山坡,跳下山沟。吕方、胡堆儿等众人追出时,已不见了踪影。众乡亲们立刻提起马灯,沿山坡山沟寻找。在一条三丈深沟底找见了“黑狮”。吕方和胡堆儿把“黑狮”抱回灵棚,它瞪着双眼,流着泪水,头上流着血,嘴里吐着白沫。吕方和胡堆儿一看就哭了,忙取来凉水,给它擦洗。

    吕方哭着说:“它可能是受内伤了。这精灵最有人性。对亲人可舍死忘生,对仇敌口下无情!”众乡亲看了发出啧啧赞叹声。吕方从推车里拿出自己的棉被盖在“黑狮”身上,它趴在地上,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两眼流着泪。这一夜在悲伤中度过。

    天刚亮,王镖师带领人马赶过来。带来八个吹鼓手,还让人从自己家担来早饭。

    准备发丧时,从县衙来了一队官兵。原来昨日下午有人报案,今早县衙便派来兵丁和仵作。仵作见王镖师带领众乡亲要发丧,便问情况。

    王镖师将前因后果向仵作一说,指着四口棺材说:“被快枪打死四人,这四人是以杂耍为生的一家人。祖居咱省盐山。现已入殓。如要验尸,可开棺。”

    王镖师是阜平一带的名人,仵作当然认识,便说:“有王镖师作证,我们没有再作勘验的必要。另外还有十人毙命,镖师可知细情?”

    王镖师说:“一共十一人,这十一人均为日本浪人!十人已死,跑了一人。我也看过,狗咬、猴挠、人打死。”

    仵作问:“那十具尸体在何处?”

    王镖师说:“都死在那边山沟里。”

    “可有人看护?”

    “我们连中国人都顾不上,哪还能管小日本鬼子?”

    “那还不让野兽吞噬了!”

    王镖师说:“我的仵作大人,狼叼狗吃谁管得了?那叫死无葬身之地!我们又没请小鬼子来中国!”

    仵作说:“王镖师带我们看看现场吧。”

    王镖师马上带仵作去沟里。仵作看后回来,一直摇头说,这山里狼也太多了,十个鬼子被吃得连骨头渣都没剩,惨惨惨哪!胡堆儿从推车里抽出那把王八盖子递给王镖师。王镖师把手枪递给仵作。

    胡堆儿说:“这支枪是打死我们主人的那支,另外还有一支,小鬼子用那支枪打死我们三口人,携枪跑了。”仵作作了记录,接过枪看了看,说:“是日本造的枪。权当证据吧!”

    仵作收了枪,把记录让王镖师看了看说:“那王镖师就代表签个字吧。”

    王镖师:“可以。”

    仵作说:“一下死这么多人,得上报省和行政院,可能要出现国际诉讼。”

    王镖师说:“那是你们官场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了。”

    仵作又问胡堆儿和吕方一些细节,便走了。

    王镖师立马安排发丧。连吹带敲,八个吹鼓手吹打起来。一曲又一曲“大悲调”立刻响遍三里五乡。忙着种地的老农、家庭少妇、看孙孙的老婆婆都跑来看发丧。

    吕方和胡堆儿披麻戴孝。吕方举起石头砸了“老盆”,拿起灵幡,胡堆儿拿起哭丧棒在前边走,后边是三十二人抬四口棺材,在地里转了一圈,然后向张果老山西山坡走去。

    西山坡北高南低,离桃花沟只有几丈远,是一个山青水绿的好地方。

    围观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说一家四口被小鬼子打死,都跟着孝子痛哭。看见那两个孝子哭得死去活来,铁石心肠人也落下了泪水。太阳正午时,殡葬完毕。大家呼啦一下围住吕方和胡堆儿二人,有人问二人今后打算,也有人想接二人去家里暂住一时,还有地邀二人参加别的演出班。……有的老乡见二人可怜,就掏出几块大洋,当盘缠快回家。还有的送来白面馒头,让他们快吃点东西。吕方和胡堆儿只有磕头致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