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初时也没应下来,细问了尤氏几句,见她应答还算得体,也有点头的意思,命鸳鸯拣了旧年做的几样首饰要赏给她,贾政也训了几句话,贾琏带着尤氏谢过了。
众人一起和乐说话,外头就有报说珍哥媳妇尤氏来了,尤氏掀了帘子进来,屋子里众人看见尤氏的样子着实被吓着了。
原来尤氏自被凤姐气了去,就想到贾母这里来诉苦,谁想到走到二门上,不小心被一个急行的婆子撞到,身后跟随的人一时没扶住倒在地上,衣服皱了,头发也散了,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尤氏并不知晓贾政也在,进得内堂才吓了一跳,话差点都说不齐整。
也该她好运,原本她打算来状告凤姐,现在见自己妹妹坐在堂下,就知道贾母没有为难,灵机一转将方才撞到她的一个媳妇子给押了进来。
“老太太,媳妇赶着给您老人家请安,不巧被这个奴才给撞了,本想回转,只是从这个奴才怀里掉出一样东西,媳妇不敢做主,才顶这么个模样来见您老人家,还请老太太、叔叔责罚。”说着让身边的丫头把一包东西交了上去。
鸳鸯接过来打开呈给了老太太,贾母看见包裹里的东西面色一变,这可不是往年她给几个孙女特地打造的攒珠累丝金凤,还有其他几样看着也是姑娘们的首饰玩意,怒从中来,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跪着的媳妇砸去:“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地上跪的媳妇早就吓得胆都没有了,哆哆嗦嗦不敢出声。
老太太身边的鸳鸯汇到:“老太太,是二姑娘的奶嫂子柱儿嫂子。”
“好啊,一个个都逞了能耐了,先把她拖下去,去把凤丫头给我叫来,整日里就知道捻酸惹醋,自己妹子都被个奴才欺到头上了还不吱声,快去把她给我叫来。”
“母亲还请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贾政劝道。
“是啊,老太太,你千万当心身子,为那起子奴才气坏了不值。”邢夫人跟着说道。
“老大家的,你也别在这里劝老婆子了,多花点心思在家人身上才是正经,老大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凤哥儿年轻不懂事,你也随着她不懂事,现在二丫头被个奴才欺到头上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话,还不去叫了老大过来!”
邢夫人被训了一顿,阴沉着脸去找贾赦了,刚出院门没几步就遇着凤姐一行,抬手对着平儿就是两耳光,又骂了几句小娼妇才离开,可怜平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挨了两耳光,正是主子作恶奴才遭殃。
另说凤姐,琥珀去传话的时候她也没打听,百分百以为是贾琏纳妾的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了,所以才要弄出一副弃妇的模样好教老太太瞧瞧,哪里知道是要发落迎春的奶嫂啊。
贾母院子里的媳妇丫头哪个是没眼色的,早就料着凤姐要出事,通没一个人出声提醒她,任凭她一路从院子门口嚎到了屋里。
凤姐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再一看,贾母和贾政都没个好脸色,贾琏和尤二姐倒好好的在一旁,尤二姐还有了座位,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只是既然闹出来了,也没有回头的道理,索性加大声音挨到贾母跟前哭喊道:“老祖宗,你可要为我和大姐儿做主啊!”
“好了!”贾母喝道,“平儿,伺候你主子去梳洗了再过来,一个两个都闹成这个模样,成何体统,尤氏你也去洗洗。”
凤姐见贾母态度强硬,不敢造次,同尤氏两个进内堂梳洗了出来。
此番,贾赦已经被邢夫人领了过来,和贾政两个一人一边坐在贾母的下首,都不敢出声。
凤姐同尤氏梳洗出来,重又给她们请了安,恭恭敬敬站到一边等待贾母训话。
“凤哥儿,你过来!”
“是,老太太。”凤姐小心翼翼地站到贾母身边,随后贾母又将贾琏和尤二姐招了过去,“凤哥儿,琏儿刚才和老婆子说了,尤氏有了身子,你婆婆也答应让她进门,老婆子劝得你几句,以后你们要和和气气,我们这样的家里有几个屋里人实属平常,切莫再作出什么不像话的事情来。”
凤姐咬着唇不应话,贾母也不瞧她,又对贾琏尤二姐嘱咐道:“琏儿,你既然要纳了尤氏进门,以后必要好生和她们过日子,不要再去外头胡混,惹得你媳妇闹腾。”贾琏呐呐地应了,老太太对尤氏倒没有苛责,只是说了几句场面话。
连敲带打,一个个人的心越发提着了。只见贾母示意,外头就有一个媳妇子领了几位嬷嬷进来,为首的是宝玉的奶母李嬷嬷,跟着的还有贾琏、探春、迎春和惜春的乳母,她们平日里在丫头媳妇面前都威风八面,现如今见了老太太倒是恭顺许多。
贾母命小丫头给她们几个都端了凳,几位嬷嬷谢过了,挨着凳子坐下了。
几位嬷嬷还没坐稳当,贾母突地把桌上的包裹一下摔到地上,迎春的乳母王嬷嬷一瞧地上的东西,吓得赶紧跪了下去,其他几位瞧着情景,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只是坐也不好,不坐更不好,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
“老妈妈,怎么都坐到地上去了,鸳鸯,替二姑娘扶了她起来。”
鸳鸯去搀王嬷嬷的时候,那个老杀才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鸳鸯将她扶坐在凳子上,“老太太,……”
“去把方才那个媳妇带进来。”外头听候吩咐的早已经准备好了,转身就把吓破了胆的柱儿媳妇给押了进来,王嬷嬷见自己媳妇被押进来,脚下一软,身体怎么也支撑不住,软了下去,引起周围老姐妹的一片呼声。
她那个媳妇赶紧过去扶住,婆媳两个扑通一声并排跪在了贾母跟前,一边还嚎着:“老太太,都是老婆子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起子事情,还请老太太、老爷饶了婆子这一回。”说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将起来。她的媳妇早早哭得没声了。
“老大家的,你怎么看?”贾母转头朝邢夫人道。
“老太太,还是您老人家做主吧,媳妇……媳妇……”邢夫人诺诺不敢言。
“凤哥儿,你呢,怎么看?”
“老太太,这等欺主的奴才全该打发出去才好,姑娘们可是正经主子,哪里容得奴才们放肆。”凤姐斟酌着说道。
“说得好,说得好!”忽然,贾母风向一转,“凤哥儿,你平日管着家里大小事务,怎么连亲妹子遭了这么个罪也不晓得?”
凤姐想要开口辩解,贾母打断她,继续道:“如今老婆子不管事,你们是不是指着老婆子做了睁眼瞎子好教家里的哥儿、姑娘们奉了你们做主子才好。”
地下的妈妈们这个当头哪里敢接话,一个个蜷在凳上大气都不敢出两下。
贾赦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接着贾母道:“老太太,既然这帮子奴才都存了心思,不如早早打发了出去,琏哥儿媳妇不晓得事,你就多担待些,平日看着些,儿子衙门上还有公事,先告退了。”
贾母不耐大儿许久,原本叫他过来也只是想知会一声罢了,现在也就随了他去,贾政见老大贾赦不耐烦掺和,他也就跟着辞了出去。
堂上全都剩了女眷,邢夫人就有些得意,老太太刚才那番话她可是听得清楚了,看来凤姐刚掌了家又要罢了,心里正乐着呢,冷不防,老太太的声音传来:“老大家的,平日二丫头跟前都有哪些人伺候?”
刑氏平时要么忙着为贾赦纳小,要么和凤姐婆媳两个纠缠,哪里管得庶出的迎春去,现在老太太可真把她给问着了,吞吞吐吐答不上来。
贾母心里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是总要问问才觉得安心,老人家心里总是觉得对几个孙女好的,哪里想到现在二丫头被欺负成这样了,幸得尤氏撞见了去,才闹出了,不然都不知道家里的姑娘主子过得什么个日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