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脸飞红,咬着牙道:“要不是她整日里劝着宝玉,宝玉怎会变得如今的模样?”
黛玉挣脱了贾母,朝王夫人微微福了一礼,之后站直了冷笑道:“舅母说得好听话,玉儿真是不明白,表哥的事情怎得算到我头上了?”转身吩咐紫鹃去把李妈妈带进来,“二舅母还是听听底下人的说法吧。”
那头紫鹃接到吩咐就飞奔出去请李妈妈,只见一个猥琐的婆子随着紫鹃颤颤惊惊地进来了,她见到内室站得都是主家腿脚就有些发软,还没开口说话就仿佛要晕了过去。
屋外呼呼啦啦的声音传来,邢夫人并王熙凤也一起来了,屋子里越发拥挤,李妈妈一见邢夫人好像打了强心针一般,立刻变得不同起来。
王熙凤旁得不管,早就朝着宝玉过去,急吼吼吩咐了媳妇子抬出去了,袭人和平儿几个跟着出门,屋子里只剩几位主子并一个跪着的李妈妈。
黛玉见一干人都出去了,冷冷地道:“二舅母不妨问问李妈妈,到底是谁招惹谁。”
霎时,屋子里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那婆子身上,只见她略有节奏的道:“禀老太太,大太太,太太,二奶奶,当时婆子正准备关了院门,不想宝二爷从外边过来,婆子劝了几句,被他踹了一脚,雪雁姑娘没拦住,宝二爷就直直往林姑娘屋里去了,后来宝姑娘也来了。”
邢夫人寻事就讥讽道:“看来是宝哥儿自己的事,怎怨得林丫头,弟妹也太唐突了些。”
王夫人不敢开口,刚才气极打了黛玉已是后悔之极,现下邢夫人明摆着就是挑起事端,她怎会再接,心里发苦,看向凤姐,谁知她却当了个没事人一样,追问那婆子道:“刚才宝二爷怎得会吐血,你可知晓?”
婆子也伶俐,见机赶紧道:“老奴当时在外间擦药,正巧听得宝二爷说什么鲸卿,后来就没声了。”
贾母将手边的杯子一摔,“把这个不知好歹的给我叉了出去!”
邢夫人想要去劝,私下里袖管却被扯了扯,她扭头见凤姐定定得瞧着地下,一时摸不着头脑,这个媳妇平日不亲,现下怎会来应酬自己,还要开口,只是机会已失,那头早有几个健硕的媳妇进来将婆子押着出去了,谁曾想婆子嘴里还不安分,嚷嚷道:“大太太救我……”邢夫人一激灵,浑身就像冷水里刚泡过似的,果然那头王夫人的尖刀已经射了过来。
“老太太,一个婆子的话也当不得真……”
“够了,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老婆子过几日舒心日子,以后一个个都在家反省,别平日里佛心背地里蛇心,老二媳妇你照顾宝玉要紧,家里就先交给凤丫头吧。”
凤姐心里暗喜,面上还要推辞,贾母挥挥手,朝着她吩咐:“你管事,旁得我不问,家里几个姑娘别遭了欺负才好,都是正经的主子,不要比不上旁的就好。”转头吩咐鸳鸯把黛玉接到自己那里安置,先随小轿回去了。
黛玉心中有气,原本还指望贾母为她出气,可是现在还没说几句就偃旗息鼓,,难道前世和现在她都是可以随意忽略的角色嘛,越想心中越苦,眼泪就簌簌得直往下掉。
鸳鸯劝道:“姑娘,老太太听得你出事了,急急赶了过来,生怕你委屈了。”
黛玉默不作声,心里阵阵委屈怎么也消散不去,紫鹃和雪雁也不好劝,虽说姑娘现在开朗许多,只是心思越发比以前重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们一道慢慢朝前院走,琥珀已经出来寻了,说老太太去瞧宝二爷了,吩咐鸳鸯先伺候黛玉就寝。
此时,黛玉已经没有心思在思考了,原来自己以前所想的都是空的,老太太怎么会为她一个“外人”而放弃贾府,放弃宝玉呢,她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雪雁伺候黛玉梳洗时,瞧见黛玉脸上的五指印,不由埋怨道:“太太也忒狠心了,紫鹃你看姑娘的脸上……”
紫鹃扯扯雪雁,指指外面,阻止她再说下去,自己拿了散瘀的药膏替黛玉轻轻地涂抹在伤处,而后伺候她睡下了。
外间琥珀急得打转,鸳鸯到荣禧堂伺候老太太去了,留下她看顾林姑娘,可是林姑娘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这可如何是好,想前去回报老太太又怕招了太太,想想只能去求助于凤姐,吩咐一个小丫头在外间伺候,又知会了紫鹃她们,就去了凤姐的院子。
要说凤姐,此时她正和贾琏闹着,原本贾琏此次回来弄了些银子给凤姐添作私房,她也答应了贾琏把尤二姐接进来,可是老太太发了话,甩了账本,老爷太太都在,她们夫妇暗恨,也只得把银子都交了出来,谁知贾琏是个不忌荤腥的,她只是眨了眨眼,贾琏就和鲍二家的勾搭上了,这口气怎忍得下去。
凤姐夫妻在里头闹得动静大了,琥珀不敢上前,抬脚要走,平儿就红着眼睛从里屋出来,追上琥珀询问,琥珀光看平儿的模样就知晓她肯定又受了主子的闲气,安慰了几句,就推辞出去了。
琥珀一路叹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请老太太,那边照应黛玉的小丫头就急急来找她,说什么林姑娘闹着要出了府去。琥珀心中叫苦,林姑娘真真的是个来事的主子,从前和宝二爷闹,现在又和太太置气了,虽这么想,她却不敢怠慢,脚下疾步朝着荣禧堂而去。
贾母此时正在荣禧堂正厅端坐,面带愠色,贾政和王夫人站在她的下首不敢言语,“老二媳妇,林丫头的事儿是你起的头,当初提的时候,你说的多好,让老婆子拼得老脸去说服敏儿,现在见林家散了,你就命琏儿去捞了银子了事,欺老婆子人老眼花,政哥儿不管事,你就随心所欲了是不是?”
贾政心头一惊,他没想王夫人瞒着他做下这许多事情,甚至连自己的生生母亲也参与了进去,事情还涉及妹夫林家的家财,他心中哪能不惊,望着王夫人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怵,急急申辩道:“老爷,我也是为了府里打算啊,珠儿已经没了,宝玉又是这番模样,林丫头是敏妹妹的女孩品貌必定不差,当时我也是急得没了法子啊。”
贾政皱着眉头,还有些理不清头绪,贾母仍不解气,“那今儿的事又是怎么说的,林丫头过来依着舅家过活,不说她是我的嫡亲甥女,哪怕是旁得亲戚也是要周济一番的,现在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了她,你让老婆子如何对林丫头交代?”
王夫人还要再辩,贾母咬着牙道:“你别以为老婆子头昏眼花,不知道你的想头,宝丫头虽好,可你想想她的兄弟可是个能人,以后总不能同你一般把家里都搬了朝娘家去,你将宝玉置于何地?”
贾政听贾母一通指责,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不可谓不惊异,王夫人平日多有襄助娘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念着姻亲的缘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现在她却将事情算计到了嫡亲的妹妹头上,哪里还忍得下去,喝道:“你个贱妇,珠儿的事我已经不与你计较,现在又把宝玉算计进去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当家的?”
“老爷,我做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林丫头那个性子哪能当得起家,再说她一味劝着宝玉不学好,老爷,我们宝玉就是被她迷惑了啊!”王夫人蜷缩着身躯做最后的挣扎。
“你不必再说了,回去继续吃斋念佛吧,以后宝玉的婚事再不要你胡乱插手了。”说完自去搀了贾母去瞧宝玉。
荣禧堂里一阵静寂,贾母和贾政一走,仿佛把所有的空气都带走了,王夫人瞬间瘫坐在了地上,瞳孔没有焦距,想她操劳半生,居然换得如今的结果,真是可笑之极,自己的丈夫不亲近自己,儿子不能抚育,哪里还是贾府高高在上的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贾敏,都是她,还有她的女儿,她们母女两个一再的不放过她,她也不会让她们母女好过的,现在母亲不在了,那所有的事情就由她的女儿担着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