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1************
晨光乍放,山间鸟语花香。
子夜赤脚踩在河边的鹅卵石上微微地笑了,俯身跪下,看着河面上的倒影雀跃不已,她一只小小的子规鸟,竟也能修来人身!
水里面那唇红齿白人儿,真的就是她了吗?微微一动唇角便牵出一个酒窝,眼波也流动起来,她好喜欢。不停地朝着水面做着喜、怒、哀、乐的鬼脸,这就是人啊……
不想,幽深的水底忽传来嘤嘤哀哀如鬼泣之声,遥远又仿佛在耳边,就如夏夜里嘤咛于耳畔的蚊蝇,让子夜一时心乱如麻。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斥怒:“生死轮回,天之大道,逃有何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怒声好凶,子夜心中一惊,脚下不稳,一声惊叫滑到了河里。顿觉一阵冰凉,打了个冷颤,身体往下沉去,心里害怕,伸出双手不停地乱抓,终于碰到一个什么东西,便死命地攀了上去。
刚修成人身,她可不想就这样做个淹死鬼,她还要做人呢!
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却听到身下有个隐忍的声音道,“这位姑娘,你还好吧。”
她怔了怔,听出这便是刚才那个发怒的人。抬头一看,是一个男人宽厚的胸膛。他别着头,仿佛不敢看她,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蜜色肌肤,修长的眉宛若在徐风中飞翔。她还没见过男人,不禁起了好奇心,伸手扳过他的脸,但见鬓如刀削,双目瞻瞻,紧抿的菱唇上还滴挂着一滴水珠,让子夜忍不住想去触摸,但还是忍住了,笑道:“你真好看。”
没想到她这好话却换来那人的眉毛一横,斥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就乱跑?”
她一怔,看看自己,是没穿衣服,便实话实说,“师傅没给我衣服,我怎么知道往哪儿去找衣服穿啊?”
一听这个,他的脸更是拉了下来,凶巴巴道:“师傅?你是盘丝洞的小妖精?”
子夜立刻对这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了好印象,呶着嘴道:“我不是妖精,我有名字,我叫子夜!”
他嫌弃了瞥了她一眼便将她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拉了下来,“上去罢。”
子夜瞪着他,心里很生气,又将胳膊勾了上去,故意道:“你救了我就得把我抱上去。”
他的脸一窘,却没有办法,只得将她抱了上去,往地上一放,仿佛她就是个讨厌的苍蝇一般。
子夜站起来就要走,却听他道:“等等。”
她刚转过身,便见一方白袍如有灵性那般从他手中甩出,擦过她的脸颊,一股淡淡的咸甜清香味道扑鼻而来,很妥贴地裹到了她的身上。
有衣服了!她高兴地看了看,却发现极不合身,是男人的衣服,没师姐们的衣服漂亮。
“这衣服我先穿着,不过我不谢你。”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只管好好做人,若有坏心,我便收了你。”
子夜一听,心中害怕,再抬头时,那人却没了踪影。听说人间有许多收妖的和尚道士,想必那个人就是,看来以后遇到他要躲着走,这衣服,也不还了。
一路走回洞里,脚都疼了。看到白晶晶和众师姐们都坐得整整齐齐的,好像正是等她。她便走过去跪到了地上,恭敬地叫了声:“师父。”
白晶晶秀眉倏地蹙起,冷冷问:“哪儿来的衣服?”
子夜有些害怕,便说了实情。白晶晶便没再追究,还给了她一套新衣服,外衫桃红,衫裙洁白,前后还点缀着几枝花枝,甚是好看。绣花的鞋子,小巧精致,她都舍不得踩在泥里。
“师傅,那人是谁啊,他还说要收了我。”她看着白晶晶一直拿着那袍子若有所思,忍不住问。
“下了山,你若胡作非为他真会收了你。他可是地藏身边的人……罢了,不说了。”
子夜不敢再问,只乐滋滋地瞧着身上的衣服,越看越好看。却听到一旁的三师姐媚娘道:“子夜,嫁衣才好看呢,那可是世界上最美的衣服。”
“嗯,嫁衣?”她不解地看向媚娘。
“就是新娘子的衣服,哪儿有喜字哪儿就有……”
白晶晶冷声打断,斥道:“媚娘!”
媚娘立刻住了嘴,别过脸去。
白晶晶走至子夜身边,沉吟了一下,淡淡问道:“子夜,你也修了一千年了,不短了。你是想继续留在盘丝洞,还是下山?”
“下山!”她忙不迭地回答。
白晶晶瞪了她一眼,“真是没良心的小妖精!”
“师傅,我没有。”她不禁低声道。
白晶晶叹了口气道:“每个妖精都有下山应劫的一天,你的时日也到了,别整天想着你那个梦,那都是假的。以后记住,不许做恶,不许害人,不许执迷,该放则放,不然触了天劫,没人救得了你!”
“嗯。”她应了一声,满心的欢喜,想象着梦里面那个低沉温和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子规,子规……”
“师傅,为什么变成人形又要改名字?”她不禁道,万一恩人不认得她了怎么办?
“子规不好。”白晶晶果断地回答了,仿佛又低声说了句,“子夜也好不到哪儿去,真是没好命的东西。”
媚娘忽地轻笑一声,走至子夜身边道:“子夜,你可得小心点,别以为下山就是什么好事儿。成不了仙便成人,成不了人便成魔,别死心眼儿,不然,就等着灰飞烟灭,等待下一个千年,一直轮回,永永远远。”
“媚娘!出去!”白晶晶真的怒了,媚娘见状便退了下去。
子夜不懂媚娘的话。永永远远?永远到底有多远?她还没这种概念,只是觉得“永远”这种东西不怎么好,她不要。
白晶晶走至她身边,神色竟温和起来,“子夜,别多想,好好做人,应劫飞仙,不要学媚娘。”
“嗯。”她点点头,其实也不觉得媚娘有什么不好,以前没变做人身时,媚娘还经常用给她讲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但师傅好像不怎么喜欢媚娘。
“我告诉你,人虽然是万物之灵、思想丰沛、爱恨由衷,但人是六道之中中上三道的下等,情由人生,也由人泛滥,人间才有了嗔痴贪恶之苦,人也在不停地追求仙道。”
她点点头,知道师傅这是在告诫她放弃做人的念头,安心渡劫飞仙。但她就是喜欢人,她记得刚开始她就是在人间的,她恍惚记得那个男子救了她一命。享受过他的温暖,她便想着变成和他一样,变成人。他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念着:“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唤散声,虚应空中诺……子规,子规……我带你回家……
白晶晶又教育了她好一会儿,都是说应劫之道,飞仙之道,什么情定,性灭,灵空,心性,循序渐进……她听着有些懵,师傅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么多话,平日里多问一句她就会冷眼蹙眉,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子夜只有专心的听着,不知过了多久,师傅仿佛也说累了,淡淡道:“好了,你下山去吧。”
她“嗯”了一声,刚要走,忽道:“这就下山?”
“去吧。”
她又应了一声,便出了盘丝洞,本以为下山是件很隆重的事情,没想到就是这样。
**************子规啼-2**************
下山,下山,那就沿着山坡一直往下走,可走了大半天,也没看到有个人影,师傅说不让她用法力,不用法力,什么时候才能进城啊?她想了想,反正师傅也没在身边,笑了笑,运起法术,飞到了空中。
她法力不高,飞了半天,终于看到远处有一座高高的城楼,才松了口气,落到一棵山桃树上,准备休息一下再进城。谁知道休息了一下便想着休息两下,看看天色尚早,索性变回原形,找了个茂密点的树杈,休息个痛快。
迷迷糊糊睡着了,梦到自己未修成人形前,在林间自由自在地飞着。忽然遇到了猎人,那猎人拉起长弓就要朝她射,惊慌之下朝着地面跌去,大叫起来……
令她庆幸的是,这梦是假的,但她睁开眼睛后以为自己还是人身就想着站起,不料脚下树枝一颤,真的朝着地面落去了。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慌忙在半空中屏气凝神准备施法术飞起,却在法术没施出之前落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是男人的手掌。
“好漂亮的鸟儿!慕容兄,你接的可真准啊!”一个惊异的男声在头上响起,子夜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在对面。
“别后同明月,君应听子规。刘兄,这鸟儿倒像是专为你我而落的。”托着她的人道。
这声音!
低沉又极尽温和,她的心跳得厉害!这跟她梦里的那个声音简直一模一样,不,就是一样!妖精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即使再过几千年,她仍能听得出来。她竟然遇到了她的恩人,不禁转动小小的脑袋,朝着恩人望去。他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只是面色些许黯淡,仿佛有什么愁绪一般,总之长得好看。她高兴极了,恨不得就此变成人身,原来他的恩人是这么俊秀的男子!
发现子夜看着他,他便抚了抚她的羽毛道:“算你命大恰巧被我接住,回家吧。”
说着便伸出手来要把她放生,她恋恋不舍地看着恩人的脸,哪里舍得飞,她还没享受够他的温度呢,但又不能不飞,于是拍起翅膀在他身边盘旋了一圈才佯装飞走,偷偷停在了更密的树梢里。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不会错过。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慕容兄,我走了。”那个被做刘兄的人抱了抱拳道。
“慕容晏在这里静候刘兄佳音。”
慕…...容……晏……
子夜默默记下他的名字,满心欢喜。
又听那刘兄道:“只怕慕容兄到时候失望。”
慕容晏淡然笑了笑,“有一丝希望慕容晏也要试一试,登得庙堂,报效朝廷是我一生的心愿。”
“张阁老也很看中你,只是李相势大……我自当尽力!”
“慕容晏先拜谢了!”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子夜看着慕容晏站在树下注视着那刘兄策马而去的方向,伫立良久,很是落寞,心中甚是着急。他心中一定不好受,真是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乘不遂男儿愿。恩人哪,子夜理解你。
正当她暗自叹息的时候忽听得一阵马蹄声近,慕容晏也转过了头。只见不远处有一枣色俊马奔来,马上的白衣男子在不远处收住缰绳,马儿便优哉游哉地过来了。
“原来是出尘师傅啊!”慕容晏看清了那男子颔首道
出尘?不像是凡人的名字啊。子夜看着那下马的男子,孑然独立,白衣随风摆起,转身道:“慕容公子怎在此?”
这一转身子夜可看清了他的样貌,吓得拍了拍翅膀。竟然是河边遇到的那个人,地藏身边的人,她没有做坏事,他可不要收她啊。正担心着,却见出尘的目光频频向她藏身的树梢望着,她一惊,难道他看出来她是谁了?
接着便听到了来自他元神的声音:“小妖精,好好做人,切莫妄用法术扰乱轮回!”
子夜大骇拍了拍翅膀,他的法力可真高。不过她可没扰乱什么轮回,这么大的帽子无端扣在她头上真郁闷,不禁狠狠瞪他,他却与慕容晏说的起劲,修长的眉毛时而微微皱起,一张一翕的菱唇无端地为他添了些许的风情,让她想到了师姐讲的“接吻”,但也只是想了一下,她可没接过吻,更别说与这个人,打住,打住。
“三界六道,众生自有天命,你只管修行,应劫飞仙,不要管别人。”他元神的声音又传来。
子夜便老老实实地趴在树枝上,不敢动了。
这时听见慕容晏道:“不如慕容晏与师傅一同去扬州城,师傅去普陀山的日子,祖母不断念叨。”
出尘又望了望子夜的方向才对慕容晏道:“让老夫人费神了,不过贫僧要去寺里见方丈大师,晚些再去府上拜访。”
“也好,那慕容晏先回了。”慕容晏说罢就上马而去。
子夜连忙飞出树梢去追赶,却被一道极强的法力挡了回去。
“你……”她化作人形落于地上看着出尘,又愤又怕。
“小妖精,任何把戏在我面前都会毕露,你手里握的是什么?”他挑起眉毛,信手一挥,身后的马化作空气,原来他这马也是假的。
“我手里有什么东西关你什么事,我没做坏事,没害人,你也没理由收我。”她瞪了他一眼,厌他坏自己好事,作飞身状又要前行,却被他一把抓到了身前。
“拿出来。”他冷下了脸。
她气愤极了,不禁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总管我?”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我是地藏菩萨身边的侍者,当然能管你。”
“地藏……菩萨?”她质疑着,白晶晶说的时候可没带菩萨二字啊,待她缓过神来不禁惊叫:“你是菩萨的人!那你是神仙了?”
“我不是神仙。”
“那是什么?”
“不过是地府怨魂,机缘巧合被菩萨指点,收为侍者。”
“怨魂?你是鬼?”她叫着也忘了对他的惧怕,上前踮起脚尖摸着他的脸,果然是凉的。但是鬼怎么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跟人交往,听刚才慕容晏话里的意思,他好像就生活在人间似的。
出尘轻蔑地看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她便扬手把她推开,拎起一块玉佩些许得意地看着她,冷冷道:“还未真正入人间就做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了,以后还如何了得?”
被他抓了现形,她无言以对,迟了一阵才小声道:“我没偷,我拿的。”
“这就是偷。”他逼近道。
“我并没有想偷,我只是为了接近慕容公子才拿了他的玉佩,这种事你也管啊?”她底气不足地看着他,他的眼光一扫过来,便忙低下了头。
他沉吟一下,语气稍稍温和:“罢了,知错就改便可。小妖精,千年修行不易,千万要把握好。”
她不禁抬起头,觉得他很奇怪,怎么忽冷忽热的?心生一计,暗暗扣起兰花指,对准他的心房施了法术,随即扬手臂挥向身旁开得正灿的山桃树,顿时扬起片片桃花,花飞似梦,绚烂朦胧。她边转着圈儿边得意地看着有些怔怔的出尘,慢慢走上前去,伸手娇笑:“玉佩拿来吧。”
谁料出尘冷笑一声箍住了她的手腕,“小小法术也敢卖弄?盘丝洞不是早禁了这些媚惑之术,跟谁学的?”
她手上一阵吃痛,又惊又怕,这都是三师姐媚娘娘私下教她的,说对付男人最管用,可对付出尘怎么不管用?不但没要过来玉佩,还被他给戳穿了,心中后悔不已。
嘴上却耍赖道:“我是妖,你是鬼,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凭什么管我?你去见你的方丈,我去找我的公子,我们各走各的!”
“我是怕慕容公子知道你是妖精泄漏了天机才支走他。”他沉声道。
“你说谎骗人,真虚伪!”
他眉头一皱,放开了她,双手合在一起,似是念了声“阿弥陀佛”,而后转身,有些不解道:“你为什么要找慕容公子?”
“他是我的恩人啊,我要应劫就得报恩,嫁给他。”她揉着吃痛着手腕,但说起这个还是颇得意地笑了笑。
“他是你的劫?谁告诉你要这样应劫的?”
“不告诉你。”瞥了她一眼,便往前跑了。忽然想到什么又折回他身边问道:“告诉我慕容公子的府上在哪里?”
“询问事情有这么不礼貌的吗?”他眼睛一眯看着她,眼角似藏了一丝笑意,但又不像,让人看不懂。
她呶了呶嘴,只好恭敬道:“出尘师傅,请问慕容公子的府上在哪里啊?”
他点了点头,颇显满意,沉吟了一下,菱唇微启,慢慢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什么?!
子夜不禁握紧了双手晃了晃脑袋,这也太气人了,太气妖了!
抬起头,他早已没了影子。
她气得跳着大叫:“哼!你不说我也能找到慕容公子!”
**********子规啼-3**************
夕阳的余晖照着那两个隶书大字“扬州”,子夜站在城门楼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想到慕容公子就在这城里,心中就激动不已。
此时市集还未散去,她听着那吆喝着翡翠烧卖或千层油糕的声音便笑了,觉得很特别。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束青丝,踏着轻快的步子绕过城门守卫架设的防栏,一双如水波动的眼睛在街道两旁的小摊上看得目不暇接,恨不得再多生出两只眼来。那小巧形象的泥人儿,那五彩缤纷的风筝,那红彤彤的灯笼,还有店铺里面挂着的漂亮衣服。人间就是好,有这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
东转西荡,天色已黑,没有找到慕容府她的肚子却先咕咕地叫了起来。在盘丝洞时从来都是饿了吸取天地灵气,渴了饮山泉玉露,有时候会吃点花蜜什么的,不过扬州城里可没这些东西。
变成了人就该吃人的东西吧,她在街上转来转去,竟发现了一个极好的地方。远远地便听到如莺燕般清亮的歌声低唱着,楼前的回廊上挂着粉色的纱布,晚风吹过,轻纱飞扬,好似仙女的衣袂在飘荡。她兴奋地跑了过去,但见眼前三层高的木楼连成一片,全部碧瓦琉璃,雕梁画栋,真是气派。正中间一张镏金大匾之上书着“花满楼”三字,楼前那牌坊两侧竟还书着对联:
春宵一刻值千金,难买;
花下一宿情万分,无价。
春宵?这难道是三师姐曾对她说过的温柔乡吗?她本以为温柔乡是一个地名,没想到就是一座楼。
令她更兴奋的是,大厅里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看起来好吃的东西,几个男男女女,搂搂抱抱,嬉戏欢笑,吃的正香。她抚了抚扁扁的肚子,便进去了。
挤到那些人的中间,正好有一个位子,子夜便坐了下来。可那个漂亮姐姐竟然极不友好地“哼!”了一声,倒是抱着她的那个男子友好地对子夜笑着。不过那笑容,让子夜有点发冷。垂下头,学着他们的样子,抓起桌上的筷子便要吃。
仔细一看,桌上摆的精美佳肴竟有鱼!有鸡!还有一只鸽子,虽然虽被大卸八块,凭她妖精的眼力还是看得明白。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可都是她以前在山间的玩伴,竟被这些人拿来煎炸炒煮!再看看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她再也忍不下去,筷子一摔,气愤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漂亮姐姐见状柳叶弯眉都倒竖了,一把甩开正哄她的男子,朝着楼上就大叫道:“妈妈!妈妈!快来啊,这是打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疯丫头啊!”
这一喊,厅中即刻静了下来。
子夜对身旁的漂亮姐姐再也没了好印象,狠狠地瞪着她。
“哎哟!这又是怎么了?还让不让人得闲一会儿啊?”一个烦燥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子夜抬头一看,只见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看起来好老啊。
漂亮姐姐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子夜,很是气势道:“这这这!这是谁啊?还让不让人接客了?”
那个妈妈走了下来,一看到子夜顿时怔了下来。子夜有些害怕了,才想起师傅说过,人间有很多规矩,不能乱进人多的地方。于是垂下头去,一双眼睛往门边瞧着,准备等会儿逃跑。
谁道那妈妈哈哈大笑起来,很是亲昵地挽起子夜的胳膊,嘴里“啧啧”有声,最后叹息道:“真是……此色只许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遇啊。姑娘我真是太喜欢你了!你要做什么,跟妈妈说。”
子夜心中石头落下,指着桌上的食物不忿道:“我不吃动物!”
那妈妈微皱了下眉头,而后陪笑道:“明白了,姑娘是吃斋的。来人!弄几样点心跟素菜来!”
身旁的漂亮姐姐倏地拉下了脸,“妈妈,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狗屁不懂的丫头值得吗?不行!我要与宋老板在这儿吃。”
那妈妈笑了笑,放开子夜,俯在漂亮姐姐耳旁说了什么,漂亮姐姐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但还是拉着她那位宋老板搂搂抱抱地上了楼。
不一会儿果然有精致的点心和素菜送来,妈妈还坐在旁边,热情地与子夜说这个说那个,不过子夜一句也没听进去。那个筷子实在是太难用了,她很专心地夹菜还是夹不住,索性把盘子端起来,把菜都扒到了嘴里。一旁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她比他们多了三头六臂一般。
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她抚了抚鼓鼓的肚子很是满意地对妈妈笑了笑道:“我吃饱了,告辞。”
刚站起来,妈妈就拉住了她的手,冷笑道:“走?这天底下可没有吃白食的!”
说罢手绢一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青面大汉,牢牢地制住了子夜的手臂。
她忙挣脱着叫道:“你为什么抓我?你……你是坏人!”
妈妈捏着手绢往鼻子下放了放,慢慢道:“姑娘,这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今儿个公子不在,我就做主了,谁让你这么漂亮呢,我啊,就动了坏心思了。”
“快让他们放开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子夜气得大叫。
“哼哼!”妈妈似乎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着她,“不客气?就凭你?小姑娘我劝你听话点,不然有你的苦头吃!不过,你想走也可以啊,我给你准备了这一大桌,怎么也值五两银子,把银子付了,我还可以考虑。”
“银子?”子夜不懂,仍不时挣脱一下,可被两个大汗制得牢牢的,又不敢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使法术,心中着急不已。
“把这小蹄子给我弄到楼上去!”妈妈见她不老实冷下脸道。
“放开我!”子夜死死地往后退,就是不走,但那两个男人的力气着实大,硬是把她拉到了楼梯边上,情急之下,抬脚朝着一个男人腿下踢去,那男人吃痛一下,大怒,一个耳光打在子夜脸上。
好疼啊!她撇起嘴,心中委屈极了。
妈妈见状走上前来,往她胳膊上就是一拧:“小蹄子,再不老实老娘在这儿就扒了你的衣服!”
子夜吓坏了,看看自己身上的漂亮衣服,心中又愤又气,暗暗道:“可恶的人,本妖精不管了,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她暗自提了一口真气,正待做法,忽听得门口一声厉喊:“住手!”
姚妈妈怔了一下,待看清来人,面露惧色,示意大汉松手,又扬起手绢谄媚道:“是公子回来了!”
“姚妈妈!谁教你在花满楼做这等事情的?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回老家去吧。”
姚妈妈低下了头,嗫嚅道:“只是这姑娘长得……不敢了,再不敢了。”
子夜活动了活动胳膊便转身向楼下看去,但见一位年轻男子,华衣锦袍,金冠束发,丰姿郁美,简直比她恩人还要好看。才是暮春时节手中却摇着一把折扇,故做风流。
不过看他跟这妈妈是一伙的,子夜心中些许失望,瞥了他一眼就往外走。那公子却在她擦过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见她面色不悦,又放开了。笑了笑,倒还坦然,“姑娘……夜已深可否有地方落足?”
他问得小心翼翼且带着些许温柔,听起来很舒服,也不像坏人啊,且一张英气逼人的脸直直地对着她,她见过的男子不多,像他这般俊美的更不多,便盯着他看。
他似乎被她看得慌了神,喉结上下动着,将折扇收起,:“姑娘若没去处大可以在此,花满楼是我家中产业,再不会有人对姑娘无礼了。”
“不用了,我有地方去。多谢公子相救,告辞了!”她略笑了笑,姚妈妈那么坏,她才不在这儿住呢。
刚走两步又听得那公子叫道:“姑娘且留步!”
“还有什么事么?”她不解地转过身。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至她身前,有些激动,但笑容坦荡,问道:“百年修得同般渡,今日我们相见亦是缘,在下花泽少,可否问姑娘芳名?”
花泽少?花满楼?莫非是个花花公子?但看他一脸真诚,她便笑道:“我叫子夜。”
“子夜?莫非是那〈子夜歌〉里的子夜?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名字真美,人更美。”
听到花泽少说她美,心中暗暗欢喜,不禁问:“你说我美?我真的美么?”
他眼睛微眯,极温和地看着她,“当然,姑娘貌美如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双。”
子夜却觉他有些言过其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她可当不起,至少那月宫里的嫦娥仙子绝世容颜,天下人皆知。但还是笑道:“多谢公子夸奖,告辞了!”
话音落她就轻步走出了花满楼,又听得花泽少在身后念着:“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子规啼-4************
夜色深沉,繁华落尽,扬州城内静得让人觉得无助。
子夜慢慢走着,只觉得手臂疼痛,右脸也火辣辣的,用手轻轻一碰,竟很疼。一想起那个姚妈妈的凶狠,那两个青面大汗的粗暴,她心里就觉得很难受。不是说人间就如天堂一样快乐吗?或许找到慕容公子她就会快乐起来吧,天天跟他在一起,就如师姐教的那般,恩恩爱爱,缠缠绵绵。
“慕容公子,你在哪儿啊?”她不禁喃喃念出声来,看了看前方,街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只有慢慢走。
忽听得头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小妖精,做人好玩吗?”
她一怔,仰起头来四周瞧着,出尘一身白袍伫立在屋顶。看到他,她心中生气,提了一口真气飞到他面前,怨声道:“都是你!不告诉我慕容公子的府弟。那些人好坏啊……”
说着不觉碰了碰右脸,一丝刺痛,忙将手放下了。
出尘微怔,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眉头皱起,低声道:“他们打你了?”
她嘴一撇,刚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姚妈妈好坏!”
“在人间,总是有坏人和好人同时存在的。坐这儿等我。”
他说着飞身而下,不消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块滴着水的布片,将水拧干了,叠成方块让她敷在右脸。一阵冰凉,舒服了许多,不禁道:“你真有办法。哎?你的衣服怎么烂了?不会是…..”
她忙把脸上的布片拿了下来,“我已经欠你一件衣服,我没银子,赔不起。”
“谁要你赔了?是谁救了你?”
“花泽少。”她闷闷道。
“嗯,花公子是个好人,也是性情中人。”
“情是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
他瞪了她一眼,“好了,我该走了。”
她一怔,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行!”
“嗯?”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是菩萨的弟子就应该帮帮我啊,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他修长的眉毛一挑,似是带了几分得意,“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怕我收了你?”
“是你先讨厌的我。再说,我现在觉得你不会收了我。”
见他坐了下来,她忙往他身边靠了靠,还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跑掉。
出尘见状,闭上眼睛,盘起腿来,拈起佛珠,打坐。
睡梦中,子夜被一阵拉扯扰醒,她还未睡过这么踏实的觉,噘了噘嘴,不满地睁开了眼睛,从出尘怀里爬起来,看到他正在专心弄衣服。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慢慢道:“别浪费力气了,你弄不开的。”
“你打的这是什么结?快解开。”出尘一脸不快,嗔怪地看着她。
她不禁有些得意,“这可是盘丝洞的独门绝活儿,你当然打不开了。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陪我一夜,所以就把我们的衣带系在了一起,这方法不错吧。”
看到他横着眉毛,瞪着眼,一副恨不得将她从屋顶上推下去的样子,她想还是不要惹他了,施法解了结,两个的衣袂即刻分开。出尘忙不迭地跃了下去,她也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他厉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跟着你了?这街道又不是你的。”
“你……好难缠。”
“你告诉我慕容公子的府上,我就不缠你了。”
他哼了一声,信步往前走,她便跟了上去。
清晨的扬州城似乎还是睡梦中一般,街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也是轻步细语,连街边的琼花树都极尽轻微地摇摆身体。子夜心情也大好,昨晚的不快早就跑到了九宵云外。
走至桥边,出尘忽地回过头来,低声道:“小妖精,不许跟着我了。”
“我没有跟着你。”她极无辜地看着他。
“那我命令你,现在往那边走。”
“我不。”她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看着桥头开得正灿的琼花树,悄悄拈起一个兰花指,稍用法力,微风吹起,片片洁白的琼花飘落,在半空中飞舞着,她接了一瓣,放到嘴里尝了尝,很是香甜。还想接一片来吃,忽被出尘打了一下手腕,斥道:“此乃凡人聚集之地,不可乱来!”
她抚了抚手腕,怨怨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配做菩萨的弟子,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
出尘正要说什么,忽听得桥下有人赞道:“好美啊!”
子夜望去却见是花泽少,正挥着扇子快步赶来。看他身上穿的锦绣衣裳,前后上下绣的都是大朵的牡丹花,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花少。
“原来是出尘师傅在此啊。”花泽少朝着出尘略施了礼,待看到一旁的子夜,不禁一怔,又惊又喜,“原来是子夜姑娘!刚才那漫天飞舞的琼花就是绕着姑娘而落的了,真是神人啊!”
子夜听到花泽少如此夸奖不禁高兴正要开口便听到出尘的元神提醒道:“小妖精不可妄言!”
她只得轻声应道:“刚才恰巧一阵风吹过,巧合罢了。”
花泽少又上前一步满眼温柔看着她:“我可不这么认为。巧合也是看人的,是姑娘貌美,花儿都自愧不如借春风飘落了。”
子夜正要再开口,花泽少忽然大叹了一声,手中的折扇唰地一合,一下一下敲打在另一只手掌里,面露神思。许久抬头喜道:“姑娘真是神人,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来人!笔墨纸砚侍候!”
什么?子夜惊奇地看着花泽少,他不会兴奋过头把这儿当成他家书房了吧。令子夜更惊奇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布衣小厮屁颠屁颠从桥下跑了上来,手上托着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大喊着:“公子,笔墨纸砚来了!”
子夜探头一看,桥下竟还站着几名小厮,青一色布衣,各自端着茶具,抱着古琴,随时候命的样子。这花泽少到底什么来头,排场这么大。
研墨铺纸,花泽少就地挥笔写起来。过路之人见此状竟都驻足围观过来,带着赞叹和羡慕之色看着趴在地下的花泽少。子夜再忍不住好奇,用元神问出尘道:“花泽少是什么人啊?”
出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回道:“昨晚跟你说了,性情中人。扬州三大风流才子之首,扬州数一数二的富甲之后。做事素来随心随性,讲自在风流。”
不消片刻,两米有余的上好宣纸便被他写得满满的。起身扬手,毛笔一甩,稳稳地落在了小厮手中的托盘里,举手投足间还真是尽显示风流自在。
围观的人不禁拍手叫好起来。
花泽少走到子夜和出尘面前微微一笑:“满纸自在花,该命个什么题目呢?我倒是打算把这宝墨挂在花满楼大厅里,可用‘花满楼’,一个‘楼’字既不自在又沾了俗气,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子夜不禁看着出尘,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侧脸,绯红朦胧。斜襟的白袍遮不住锁骨处蜜色肌肤,连着颈项,直至脸颊,连成流畅优美的弧线。但见他微微颔首手中的玉萧顺势别到了腰上,走到墨宝前边看边思。这个地府怨魂,难道本事比扬州第一才子还要大么?
“花恋花花非花,纤云流转花颠花儿花迷花……不如就叫花满天吧。”
“花满天……”花泽少用扇柄敲着手掌,“好!我怎么没想到呢?区区一个天字意境便大不相同了。还是俗人脱不了俗念,不如师傅跳出三界清净无为想得超凡。”
花泽少说罢又拿起毛笔在开头留的空白处题上了“花满天”三个大字,众人又是一阵拍手叫好。子夜看着这一桥喜乐的人群,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看着那一片绚烂的朝霞,不禁也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个鬼魂还真不凡。
这时桥下又传来一个男声:“远远的便看到人群拍手叫好,不用说就是花兄在此。”
子夜的心一跳,这声音是慕容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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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心情激动,没想到她不费吹灰之力,慕容公子自己送上门来了。但见他穿着蓝色锦袍,依然是那么俊秀,手里跟花泽少一样摇着一把折扇,只是没有花泽少显得自在洒脱,眉宇间还隐着淡淡忧愁,他一定还没从罢官的阴影中走出来。
子夜下意识地捋了捋胸前的发丝,恨不得变出一把镜子来打扮一番,眼看慕容晏就要上桥了,情急之下撞了撞出尘的胳膊,小声问道:“师傅,我美么?”
出尘一下子皱起眉头,厌弃地看了她一眼,用元神道:“不可理喻。”
她只得闷闷低下头,装作大家闺秀的样子等待着慕容晏上前。三师姐告诉过她,俊秀的公子们都喜欢大家闺秀,要笑不露齿,食不出声,宠辱不惊。
慕容晏徐徐走来,正是她的方向,她突然紧张不已,身体里像有几百只小虫子蠕动那般不自在,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出尘和花泽少,他们倒是淡然。
“出尘师傅,祖母已经备好了香案等候了。”他对出尘微微颔首,语气如上次在城外山桃树下那般恭敬。
出尘微微一笑道:“那慕容公子和花公子慢叙,卑人告辞了。”
子夜的心早就迫不急待了,出尘刚踏出步子,她便热情道:“慕容公子好!”
慕容晏正要对花泽少说什么,她这一叫,他诧异地转向她,目光清淡,不解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
她才反应过来,虽然她早就见过他,把他当作天神一样在心里供起来,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们之间几世修来的缘份。怔了一下,仍带着从容的笑意:“公子是花公子的朋友,小女已经久仰大名了。”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甚至都没再抬眼看她,就转向了花泽少,带着一丝落寞道:“难得花兄还有如此雅兴,真是让我羡慕啊。”
花泽少将扇子唰地甩开,在胸前摇着,朗声道:“雅兴出自心,慕容兄把心放开便有了,何用羡慕?不过我今日的雅兴可是子夜姑娘带来的,我得好好谢谢她。子夜姑娘,我们去喝一杯吧?”
要去喝酒?虽然没喝过,但有慕容公子在她可不能错过,于是爽快地应下了,三个人一齐下了桥往城中走去。一路上慕容晏都闷闷不乐的,话也说得很少,都是花泽少说好几句他才应一句。子夜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看着慕容晏忧伤的背影很是心疼,恨不得就此扑上去紧紧抱着他,安慰他。
他们来的地方叫“醉仙楼”,上了二楼雅间,她才知道这醉仙楼是扬州城里最好的酒楼。由慕容晏点菜,小二在一旁恭敬地候着,子夜听着那些菜名不禁头皮又发麻了,什么松鼠桂鱼、宫保野兔、八宝野鸭、炒珍珠鸡、生烤狍肉、罗汉大虾,这些可都是她以前在林间常与戏耍的小动物,更令她心悸的是,他最后点了一道金丝酥雀。雀类跟她可是近亲,她真害怕会再听到油炸子规什么的,惶惶地别过了头,却迎上了花泽少脉脉的目光。
为免尴尬她只好没话找话,才知道了慕容晏也是扬州三大风流才子之一,另外一名便是那日在城外见到的刘兄,名刘增儒,只是刘增儒官运风顺,现在又上了京,三大风流才子就变成了两大。又装作不经意地打听了出尘的情况,原来他在人间的身份是城外磐若寺里普智方丈的俗家弟子。普智大师德高望众,慈悲心肠,但年事已高,常年闭关不问尘世。城里的人有时要找师傅超渡,主持诵经都由出尘代替。慕容晏的祖母对他这个俗家弟子更是喜欢加敬重,月月为寺里送几十斤香油,请他每日到府上诵经。
子夜不禁唏嘘,这个地府怨鬼,竟然这么好命,到人间来也用佛门的身份罩着,还这么受人敬重。可是她呢,一个小妖精,刚到人间就被这个鬼教训,又遇到姚妈妈那样的坏人,昨天露宿街头,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今天晚上去哪儿还不知道呢。
“对了,子夜姑娘是哪个府上的?”花泽少忽地问道。
她不禁抽了一口气,跟出尘一比,有些失落道:“我哪个府上的都不是。”
花泽少怔了一下,片刻便恍然大悟似地皱起眉头,眼里带着无尽怜惜和温柔看着她,低声道:“姑娘真是命苦啊。那姑娘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生?”
原来他把她当作孤儿了,不过她是只孤鸟,跟孤儿也差不了多少。便装着柔弱的样子,轻声道:“我本来跟师傅住在山里,师傅去世了才到城里来的。”
她说着学着花泽少的样子脉脉看向慕容晏,希望他主动提出让她住到慕容府上去,但他只叹息了一声,念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浮萍飘花谁堪怜。”
公子啊公子,浮萍飘花自是等你来怜啊,你怎么话说一半啊?
花泽少见子夜不语,倾身上前,疼惜道:“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到我花满楼来。”
花满楼?一想到姚妈妈她就害怕,且见慕容晏脸上些许不赞,就忙摇头。
花泽少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坦然笑道:“姑娘放心,花某只是一片诚心,并无他意。姑娘若去,自是贵客,什么都不用做。”
“多谢公子美意了。子夜已经新找到了去处了。”她朝花泽少笑笑。
“哦?那是什么地方?”花泽少有些失落地笑了笑。
她想了想笑道:“给别人做工啊。”
“也好,也好。”他摇了摇扇子,喃喃说着,深深地看着她,竟让她觉得脸红心跳起来,恰好这时小二上菜,才化解了她的不自在。
满桌的珍馐,精致美观,完全跟名字有些不一样啊。子夜不禁好奇地欣赏起来,看着花泽少和慕容晏都动了筷子,她咽了咽口水。虽然昨天在花满楼吃的食物觉得无味,但现在还是有点馋。
花泽少注意到她的表情眯起眼睛竟宠溺地笑道:“肚子也饿了吧,来。”说话间就为她夹了一大块鱼肉,她忙往后撤身,紧抓着裙带道:“这个……你们为什么要吃动物呢?它们也是一条生命啊?”
“哦?”他们二人同时抬起头惊奇地看着她。
慕容晏笑道:“姑娘住在山中想必都是食素的吧。万物皆有灵,皆有命,也皆有定数。姑娘不必在意,它们此生做畜牧痛苦不堪,正好死了重新投胎啊。”
“可是……要行善积德才能重新投胎,就这样死了下辈子还是做畜牲。”她小声嚷着,她是妖精当然比他们懂得多。
他们都愕然了,奇怪地看着她。最后花泽少竟把那鱼肉夹着直接送到了她的嘴边,微微笑道:“张开嘴,你吃了就不这么说了。”
她皱了皱眉头,小心地噙住了,一股香甜之气立刻侵入心肺,不禁抬起眼睛,快速嚼着咽了下去,拍拍胸脯道:“好吃!”
“哈哈!”他二人都笑了。
她却在心里担忧起来,她吃了动物等于杀生了,菩萨不会惩罚她吧。但一看花泽少跟慕容晏吃得有味,不知道他们以前吃了多少呢,不照样活得自在。既然吃了就吃个痛快,她拿起筷子笨拙地夹起身前的菜肴大口往嘴里塞,边吃着边说着:“原来人的食物这么好吃。”
“哦?姑娘真是爽性之人,哈哈哈!”花泽少又笑了。
她秀眉微蹙,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忘记了要笑不露齿食不出声才能令公子们喜欢,不禁怀疑花泽少这话是夸她还是损她。
这时突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上来,一脸欢喜对慕容晏叫道:“公子!公子!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老夫人让您快回府呢!”
慕容晏听罢眼中一亮,吩咐道:“你先回去禀告祖母,我随后就到。”
慕容晏告辞后,子夜也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公子,我也该回去了,不然管我的人会罚的。”
他竟宠溺地笑着,“你是偷偷跑出来的,是么?”
她微怔,待反应过来忙点头,“嗯。”
“那我送你。”
“哦,不,不用了。”她慌忙道,她要去追慕容晏怎么能让他送?
“那送到楼下。”
无法再拒绝,跟着他下楼。
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微风吹拂而过,很是舒服,子夜看着脚下的木板,一步步跟着花泽少往下走。
“公子就到这儿吧。”一出了酒楼的门她就拉住了花泽少,生怕他再要送,“来日高长,公子,再见。”
他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你都不告诉我你在哪个府上做工,怎么再见?”
“你不是说过有缘就能再见吗?”她想起他昨晚的话。
他笑了笑,突然俯身,唇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吞吐而来,“那好,我敢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她有些慌乱,茫然点头,“那我走了。”
说罢提起裙摆小跑而去。
偷偷往后瞄了一眼,他已站直了身体,打开折扇,一副风度翩翩......(以上是试读,感兴趣请搜索《丝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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