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丽亚细算,表面上看起来,杜诚和她同岁,但真要计较,杜诚可比她大了差不多一千四百岁,典型的老夫少妻,便宜可占大了。
杜诚并不知道自己占了如此大的便宜,但能娶到心仪的女子为妻,已经让他每天乐得合不拢嘴。
纳采之后是纳吉,这年代对排八字,分属相并不讲究,也没什么“鸡猴不到头”的说法,只是象征性走个过场。
问婚姻的结果自然是大吉,杜家喜气洋洋通知女方,然后准备聘礼。
罗莎丽亚在唐朝当然没有娘家,做为和她关系最好的二丫一家,义不容辞做了女方代表,罗莎丽亚认认真真叫了李富,李贵一声“大叔,二叔”,李家就算又多了个侄女,繁文缛节都由他们出面操办。
念着罗莎丽亚救过拴子的大恩,张氏和郑氏妯娌俩尽心尽力尽婶娘的责任,对杜家的聘礼严格把关。
杜诚知道罗莎丽亚崇拜孙思邈,就把孙思邈送给自己的医学笔记也当成聘礼给了罗莎丽亚,张氏和郑氏检查的是吃穿用度,对书籍并不重视,罗莎丽亚却如获至宝,捧着手稿又独自乐了半天,《千金方》的真迹啊,谁说杜诚没钱,就是用劳斯莱斯接新娘,也没这个手笔大。
下了聘礼,就该女方准备嫁妆和嫁衣了。不管是聘礼还是嫁妆,小户人家过日子,讲的是个实在,礼物无非都是些锅碗瓢盆,家具,被褥之类的,这都有卖现成的。
罗莎丽亚唯一不好意思的是她的新娘礼服,这里可没有买婚纱的,古代的女子,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缝制,可罗莎丽亚知道,如果自己亲手做,别说八月十五,就是九月十五,大概也完不成,而且她做的衣服能穿出去吗,她可没信心。
不过罗莎丽亚针线活不在行,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众人自然都会帮忙,连陆氏都怕误了婚期,一有时间就过来裁衣服。
这未来婆婆帮忙缝嫁衣,让人看了好生羡慕,对罗莎丽亚的婚后婆媳关系,众人也一致看好。和陆氏也相处了三年,罗莎丽亚当然也不用担心日后婆媳相处的问题,不过她应充过杜诚要帮他问陆氏的意见。
所以陆氏刺绣时,罗莎丽亚就在旁端茶递水,试探着询问。
“在宫中当差,哪有民间自在,诚儿的脾气真像他爹。”陆氏感慨,倒没有不悦。
“伯母同意杜大哥不做官了?”听陆氏话里的意思,罗莎丽亚试探着问。
陆氏反过来问她:“罗莎,那你呢?你不想诚儿做官?”有几个女孩子不想当官家夫人?
“不想。”罗莎丽亚老老实实回答,“为皇家看病,太累人也太吓人,而且杜大哥性情直率,也不适合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
陆氏很欣慰:“好孩子,难得你这么为诚儿着想,我们就在民间行医,别的地方都不去。”娶这样一个不追逐名利的女子做妻子,儿子以后的日子也会轻松不少。
“您同意了!”罗莎丽亚喜笑颜开,“我去告诉杜大哥。”她喜盈盈往外跑,陆氏含笑,继续低头绣着嫁衣上那成双成对的蝴蝶。
……
罗莎丽亚把喜讯告诉杜诚,杜诚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知母莫若子,对陆氏最了解的人还得是杜诚,何况,“我外祖父就是从官场急流勇退的,前车为鉴,母亲也不想再和官家打交道。”
“你外祖父做过官?”罗莎丽亚好奇心起,难怪她看陆氏的举止谈吐与一般乡野村妇不同,其实光凭陆氏能识文断字就该知道她至少出身于书香门第,因为那年代,女子是不能上学的,所有的知识全是家传。
“我外祖父曾任北周的秘书省少监,”杜诚只是平淡诉说事实,并没有炫耀的成分,“那是周宣帝时候,朝政混乱,外祖父看不下去,他不愿同流合污却也无力回天,便辞官回乡隐居度日。”
北周宣帝宇文?,罗莎丽亚知道这个皇帝,没办法,宇文?太出名了,历史上荒淫无度的皇帝不少,但荒到宇文?那个程度的还真不多。
宇文?在位不到二年,他当皇帝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爹的遗孀,他所有年轻漂亮的后妈们都变为自己的后宫,而且还同时册封了五个皇后,堪称史无前例。
不过宇文?名气再大,也比不上他的岳父,他岳父正是隋文帝杨坚,老丈人夺了女婿的江山,这在历史上也不多见。何况杨坚篡位后,还几乎杀尽北周皇室。
在周宣帝身边当官,确实风险太大了,罗莎丽亚点头:“你外祖父的确退得好。”
“然后他隐居了,不想再做官,所以把伯母嫁给你父亲?”罗莎丽亚推测后来剧情。
“哪有那么容易?”杜诚的表情似笑非笑,很有点忍俊不禁的意思,“我父亲根本不认识我外祖父,只不过他那次行医到了我外祖父隐居的乡下,我外祖父当时正得了风火赤眼的病症,父亲给他医治,也只是每天过去换药,并未多做停留,也没见过我母亲。”
“说来也巧,我外祖父眼睛快好了,就在最后复诊那天,因为一个急症病人拖延了时间,我父亲赶到我外祖父家时已经傍晚,不过是复诊,晚些也没关系。外祖父的眼睛确定全愈,他老人家那天兴致很好,非要留我父亲吃晚饭,父亲推辞不过,只好答应。谁知饭才吃到一半,原本好好的天色却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这下父亲回去也难了,只好借宿。”杜诚讲起父母的往事。
“再然后呢?”罗莎丽亚非常感兴趣,就这一晚上两人就有了感情,相会于后花园中,一见钟情,然后私奔?不过这么大的雨,谁会去后花园?
“然后半夜我母亲突然腹痛,”杜诚说的有点煞风景,“家里住着个郎中,外祖父当然是请父亲诊治,这一诊治不要紧,父亲诊断出这是盲肠病症,必须马上手术。好在父亲行医在外,手术物品都是随身带的,他亲自动手,母亲终于平安。”
急性阑尾炎?那还真亏了杜诚的父亲。
“后来,见母亲没事了,父亲便要告辞,外祖父却不让他走,说他看了自己女儿的身子,一定要他负责。”杜诚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
“动手术的郎中都是男的,难道每个都要对女病人负责?”罗莎丽亚想不通这点,而且她也担心,要是杜诚日后行医也碰上这事情怎么办?
“家父当时也是这样说的,可外祖父也有他的道理,他老人家说,父亲和母亲都是年轻男女,都未婚配,那晚也没外人在场做证,传出去对母亲名声不好。外祖父给了父亲两条路,一是和母亲成婚,二是让外祖父杀了他。”杜诚笑了,“父亲当然选了第一条路。”
罗莎丽亚没有笑,反而很严肃认真地问他:“那你呢,换成你会怎么选?”
“我当然…”杜诚有时反应也是很快的,“我当然宁死不屈了!”
“说谎!”话是如此,但罗莎丽亚还是忍不住笑了,“以后不许你给未成亲的女子看病,包括寡妇在内,”可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她又加上一句,“除非我在场。”这男人真得看紧点。
杜诚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母夫妻恩爱,可一提到怎么娶了母亲的,父亲还是会忍不住叹气。原来在男人看来是天赐良缘的艳遇,女人却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难怪母亲出身官家,却肯带着自己一路走南闯北的跟着父亲,原来也是在看着他。
……
众人都在忙着绣品,崔老夫人知道罗莎丽亚要成亲了,还特地从清河让人送来几匹红绸,新嫁人的女子一年内都要穿红的,这绸缎自然用得上,嫁衣做好了,几人就开始做秋天穿的红夹袄,冬天穿的红棉衣,陆氏还偷偷把剩下的边角料带回家,缝了几件婴儿的小肚兜,喜滋滋地收藏好,准备明年用。
身为婚姻大事中的女主角,因为不会针线活,罗莎丽亚反而成了最闲的一个,每天就是当个衣架子,让人量尺寸,试衣服。
她可是闲不住的人,心里又还惦记着太白居,杜诚考完试两人就忙着订婚,太白居到现在还没正式开张营业呢。
虽然在这个年代,男人养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光是杜诚,连陆氏也不同意儿子花媳妇的钱,所以不主张罗莎丽亚再辛苦经营太白居。不过,赚点零用钱也是好的,没有正式营业,罗莎丽亚只做了点糕饼随便卖。
七月初七,是所有古代女子最重大的节日,要比赛穿针引线,还要做“乞巧果子”和“瓜灯”。
穿针引线罗莎丽亚不在行,但要论做巧果和花瓜,她自问不会输给别人。
在来唐朝之前,罗莎丽亚并不会做乞巧果子,因为现代已经不流行这个了。在唐朝的第一个七夕,她是买外面卖的吃。第二年的七夕,是在清河过的,崔老夫人为她找的帮工的张婶,就会做巧果。清河太白居卖的乞巧果子,就由她主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