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璇玑》试阅之二-全文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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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怪你过份能干

    对云歌而言,速算和记忆力其实是她的强项,上辈子为了让母亲高兴,很小的时候就参加了速算班,因为这方面天赋极高,还得了个诨号“人肉计算机”,而且还有受过的财务专业教育作底子,这个时代这些初级的记账算账方式,她只用了一天便完全搞懂了,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了解各种银钱换算、不同生意账目的处理方式与各类财货价格上头。

    为了避免被封建大地主过度压榨劳动力,也不想太出挑引起其他人注意,云歌硬是装模作样,拖了大半个月才作出勉强能接手的样子,不过即使是如此,也让张妈及赵安等人很是诧异,账房老先生更一副找到衣钵传人的兴奋劲儿,完全忘记当初对云歌接任的不满。

    账房先生包袱一收闪人后,整个别庄的账房工作正式由云歌接手。因为这份工作,云歌每天被迫早起,每天早上必然将大BOSS赵见慎及推她下火坑的混账师爷张乔予狠狠诅咒一遍。

    幸好实际工作对于云歌而言十分简单,每天只花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即可解决。

    账房一般人不能进,加上她顶着一个“王爷的女人”的身份,连赵安都不再随意出入账房,张妈忙于处理南院莺莺燕燕们层出不穷的大小问题,白天是绝对没空过来的。

    云歌干脆偷渡了被子枕头藏在账房内,每天一早过去门窗一关就瘫在长椅上补眠,中午吃过饭继续午睡,到下午时候再起来做事。

    基于对睡眠环境的高标准严要求,云歌还是经常睡不好,总一副精神不济昏昏欲睡的样子,导致张妈同情心泛滥,以为她工作太累,不止一次写信抱怨父亲如此安排不妥云云。

    但张妈与赵安却又不得不佩服张乔予识人的眼光――别庄的账目自从交由云歌管理后,竟然比以前旧账房老先生的更要清晰精准。

    云歌“入职”的第二个月,便是年节,虽然心痛云歌一个新手兼弱女子要将整年的账目整理出来,但实在拨不出人手,张妈只好一脸歉意地替赵安把任务摊派给云歌。作为补偿,特地吩咐李二嫂每天好饭好菜外加补品的送去给云歌。

    云歌接手整盘账目后才发现,别庄虽不算很大,但下面涉及的产业不少,衣食住行,附近一带所有营生似乎都跟庄子能扯上点关系,就一个庄园的一个月营收,大概有近一千两之多,要知道在这里二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家一月支出,难怪赵见慎有底气养着这么一窝子后宫米虫外加二十来个看家护院。

    封建地主家就是有钱!

    云歌不知道一般账房整理一年的账目要花多久,听张妈说年节前十天就要完成,便早早做好,慢慢磨到最后限期才把总账交上去,看见张妈与赵安不可置信的眼神,心里一凉,坏了!估计还是交得早了些,但也不顾上那么多,直接回自家院子昏睡了两天。

    这一年赵见慎如期收到别庄的账册,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凌乱,但账目清晰,甚至把之前老账房疏忽错漏的地方都补上了,质量堪称所有庄子之冠!

    可是赵见慎又不高兴了,本来让一个才到任两个月不到的新手在十多天内将一整年的账目条陈整理,做出总账来,是极度不合理的一件事,直白一点说,赵见慎就是在故意为难人。没想到老账房还要做一个月的总账,云歌不但也能做,而且半个月不到就做出来了,还做得比所有人都好!云歌啊云歌,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见慎忽然十分盼望派到宁国查探云歌身世的探子能快点把结果带回来。

    张乔予一进王府书房,便看见赵见慎一脸笑容地盯着面前的账册,还以为哪个庄子的管事账房出了打错,惹恼了他――王爷通常笑得很欢畅的时候就是打算让某人倒霉!

    凑到跟前来一看,发现是女婿别庄上的账册,马上坏笑起来,一语双关地问:“王爷对云歌可满意?”

    赵见慎抬头看看自己的老师,笑得跟妓院的龟公没两样了,暗自庆幸知道自己曾经是他弟子的人不多。

    “半个月不到能干老手一个月才干得出来的事,还干得特别好,能不满意么?我该谢谢先生有识人之明,替王府觅得一个难得的人才。”

    张乔予听了不禁动容,问道:“小女和赵安那小子是否有看到云歌姑娘的可疑之处?”这样一个管账的能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被富商当玩物送来的女人?!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般人大都不识字,算术水平也相对较差,很多账房计算复杂账目时,还要靠一种名为“算竹”的小竹签帮助计数。女子之中,识字的更少,会算的都是珍稀动物,还要能管账,方眼整个纪国,数不出五个,普通大户商家也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去管全局账目。

    整个王府就张妈勉强可以管账,当年在京城的女管事中首屈一指,不知道引来多少贵族大户的羡慕。

    当初赵见慎答应让云歌管账,除了试探之外,未尝没有故意刁难的成分在。

    “没有,每天到了账房便关起门来工作,一直到日落才出账房的小院,平常接触最多的就是张妈,和伺候她的李二嫂,现在连院子里的姑娘都见得不多。”

    张乔予一笑沉吟道:“不知王爷是否准我个假,让我到别庄探望探望女儿女婿?”重点是他对那个女子也很好奇。

    “本王也打算节后到别庄赏春,便请先生稍后与我同行吧。”赵见慎慢慢道,云歌这个女子越来越有趣,但第一个把她看清楚的,只能是他。

    看着窗外盛开的白梅,赵见慎悠悠吸一口冰冷的香气,想着那名美丽少女窝在被中猫一样的睡容,唇边勾起浅浅的笑容。云歌啊云歌,这算不算是你再次送到我面前呢?

    身在别庄的云歌大难临头犹不自知,趁着年节别庄上的生意大多停顿,账房放假,天天醉生梦死。

    待在院子里的姑娘们,与亲人天各一方,在沾染年节喜庆气氛的同时,也难免伤感。

    云歌起床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在那个世界,自己整整度过了十个没有亲人的春节,早已经麻木成为习惯,那十年的节日,如果不是在公司值班,就是在家里昏睡,避开身边的一片喧嚣快乐,避免在那样的环境中觉得自己更孤独凄凉。

    母亲过世后,她一直忙于赚钱还债,以为生活就会那么继续下去,没想到结局和重生来得那么突然。

    也好,虽然在这个世界同样没有亲人,但至少衣食无忧,不用再背着一身债起早摸黑地讨生活,唯一遗憾的只是还欠一场恋爱,人生不完整啊……

    大年初一云歌正睡得昏昏沉沉,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硬生生将她吵醒过来,随着鞭炮声,房门也被粗鲁地推开,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拥而入,嘻嘻哈哈地围到云歌床前,齐声笑道:“恭贺账房大人新年吉祥!”

    云歌一脸迷糊,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愣愣回道:“呃,各位同贺同贺……这是干什么呀?!”

    静雪拨开人群跳到云歌面前,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向账房大人讨新年红包啊!”

    “啊?!”还有这个规矩?不会吧,她做白工不说还要掏钱送红包,还有没有天理?!

    正在云歌与一众美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张妈及时到来:“众位姑娘不要捉弄云歌了,红包在我这里呢。”

    姑娘们欢呼一声,纷纷转向张妈。可兰笑眯眯地说:“谁让云歌老是睡啊睡的,都不陪我们玩,不吓唬吓唬这丫头怎么行?”

    张妈笑着将红包一个个发到姑娘们手中,姑娘们领了红包纷纷识趣地退到屋外,好让云歌起来梳洗。静雪临走前还不忘约定云歌今日必须陪她们打一整天牌云云。

    姑娘们都出去后,张妈从怀里拿出最大一个红包递给云歌,看着云歌惊喜的表情温柔地说:“姑娘前些天辛苦了,梳洗过就出去和其他姑娘玩玩吧,大后天我家那口子会带人送你们到附近的妙音寺上香,难得出门一趟,你可莫要贪睡错过了。我让人给你新做了几身衣服,回头让李二嫂给你送过来,新年要好好打扮一下。”

    云歌不好意思地谢道:“知道了,谢谢张妈!”这里也有佛教啊,看来宗教信仰也有穿越时空的能力,看在同是天涯穿越者的份上,也该去探望探望,套套近乎。

    在这个世界,云歌过了最热闹的一个年节,从初一到初七,日日吃喝玩乐,夜夜笙歌不断,一群寂寞的人一起渡过一段很是温馨的日子,就连几个平常不太好相处的姑娘也放下芥蒂,玩成一堆。

    云歌很快乐,因为在牌桌上赢完一圈又一圈……

    云歌很郁闷,因为发现身边的美女们一个个能歌善舞,丝竹精通,自己啥都不会……人比人,比死人!

    往深里一想,又十分悲哀。送到这里来的姑娘从小都是受着如何讨好人(尤其是男人)的教育,自己上辈子学的东西,在这里大都用不上,这里姑娘该会的东西又都不会,跟废柴没区别了。

    云歌突发雄心要学一技之长,便当场向姑娘们拜师。跳舞嘛,自己懒得动,唱歌又唱不惯这里咿咿呀呀的唱腔,弹琴吹箫看起来不错,闲来还能自娱自乐。

    这里的姑娘反正闲着没事,云歌人缘也不错,都乐意收下云歌这个徒弟。

    初四那天一早,静雪等几个姑娘就来把云歌摇醒了拖到妆台前一阵涂抹,当娃娃一样套上衣服摆弄一番,终于满意了才把云歌推到院子门前。

    姑娘们三四个人一车,在别庄家丁护院的护送下,天蒙蒙亮就出发往妙音寺。

    云歌在车上狠狠颠簸了一阵,把睡意统统颠到了九霄云外,也学车里其他姑娘一样,掀开车窗帘子,偷偷打量起外边的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基本上是从一个笼子转到另一个笼子,跟社会完全脱节,难得有机会可以看看,谁又愿意错过?

    此时天色还早,街上来往行人极少,看到这一队车身上镂刻了王府标记的车队,纷纷敬畏又好奇的打量起来。隐约听见车里传出女子的娇声笑语,猜测是王府的女眷,传说中都是天仙绝色啊!如果不是车旁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护院侍卫,一看就知道是惹不得的狠角色,只怕整个村镇的登徒子都要扑上来了。

    妙音寺就建在镇旁山下,因为常年得到别庄的大笔香油进献,因此对待别庄来的香客也格外客气,提前清理出大雄宝殿,说是等别庄的女客上完了香到后院休息,再放一般香客进门。

    云歌在车上听说妙音寺如此安排,不禁暗暗咋舌,想不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享受了一把上辈子只有国家领导人社会名人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

    浩荡的车队到了寺前空地,姑娘们一个个依次下车,袅袅娜娜一行十几个美人,让避在一旁的香客们大饱眼福。可惜美人才下车,还不待看仔细,就进了寺中,令人扼腕。

    香客群中有一高一矮两个布衣男子,看见车队里鲜明的王府标记,眼中狞光一闪,对望一眼,偷偷绕过人群,往寺院后门快步离去。

    这两个人正是前些天围攻别庄的漏网贼匪,本来他们一众兄弟受人指使,倾巢而出打算趁着王妃回乡的机会,半路将其掳走,谁知王妃路上身体不适,临时改变了行程到别庄休息,赵见慎那边又收到示警决定亲自带人护送王妃。领头大哥一咬牙,决定强攻别庄,在赵见慎到来前先将王妃抓到手,如此赵见慎即使赶到,也只能投鼠忌器,放任他们离开。

    这个行动看似仓促冒险,但他们早早有了内应李凯,这本来也是他们的兄弟之一,只是当年一次作案时,李凯的兄弟失手被七王爷赵见慎所擒,送到官府去判了斩立决。李凯为报复便辗转化名到王府当起了侍卫,五年之间表现出众颇受信任。

    按照他们的打算,只要李凯混到王妃附近,应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不在话下。如此里应外合,本来天衣无缝,没想到别庄上虽然没什么高手,但拼死抵抗下来,耗了他们整整一天才攻进王妃所在的院子,没想到赵见慎来的如此迅速,最最没想到的是李凯竟然轻易被识破擒下!

    两人那天见机不对,趁乱逃脱,却也受了重伤,逃进附近山里养了一两个月才恢复过来,下山打听,知道领头大哥与一众兄弟已经被抓到京城问罪了。

    他们既不敢到京城去营救,也没有实力东山再起,仗着当日围攻王府时蒙了面,没人认得,便大胆在附近暂时安顿,靠着小偷小摸过日子。

    今日本想趁着香客众多到妙音寺浑说摸鱼一把,没想到竟然看到大批王府女眷前来上香,当下便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两人一合计,决定偷偷潜进寺里奸杀几个女眷,正好出口恶气,也能大大削了赵见慎的面子。

    云歌上辈子本来不信佛,但后来见识了地狱鬼差,看见眼前大佛,便也虔诚地拜了拜。

    上完了香,众女被领到后面的小院中休息,云歌难得一趟出门,看小院外的花园布置的十分精巧,便拉了月伊在院子里闲逛。

    身边月伊轻轻扯扯她的衣袖,问道:“云歌求什么了?”

    云歌笑着回道:“求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日进斗金,嘻嘻。”

    月伊瞪她一眼,嗔道:“你个不正经的,人家跟你说认真的!”

    云歌喊冤:“我很认真啊!”

    月伊看着她,摇摇头说:“你这丫头总是古古怪怪的,上次可以回王府的大好机会你也不要,结果待在庄里做了个账房,真不知道你要什么?”

    云歌苦笑说:“那是王爷看不上我吧,怎么搞得好像王府随我进出一样。我也不想做账房啊,每天数的银子都不是自己的,别提多难受了。别说我了,月伊你求的什么?”

    月伊脸蛋一红,羞涩道:“女儿家,还能求什么,不过求段好姻缘罢了。我也不指望王爷能看得上我,只求能将我指给一个老实本分的侍卫管事为妻,夫妻和顺,我就心满意足了。就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

    “月伊你长得那么漂亮,性子又好,还怕找不到好人家?”云歌安慰道。

    月伊诧异地看了云歌一眼,苦涩道:“云歌你是真不懂假不懂,我们被送到王府,就算是王爷的人,日子怎么过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王爷待我们虽然冷淡,但也已经不薄,我几个姐妹被送到岳国左相府上,不但要伺候相府上老爷少爷,还经常被送去招待府上的客人,府里管事家丁也随意欺凌折辱,稍有不从,便受鞭打,比青楼女子还不如。”说着禁不住惊恐颤抖。

    云歌听了心中恶寒,在别庄生活了近一年,上下人等对她都十分温和,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实在没想到原来还有跟自己一样身份的女子过得这么生不如死。看来自己是错怪了赵大老板,人家优待家奴,在这个世界里已经达到杰出青年大地主的水准了。

    当日她死后实在怕了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大压力生活,便偷偷贿赂鬼差选了一个自己未知的古代时空,投胎做富家小姐,没想到醒来时发现自己投胎未成,竟然附身到一个十六岁少女身上!

    无奈之下只好用穿越女的标准说辞,说自己失去了记忆以瞒过身边的人。据那些人对她说,她是宁国富商苏百万家中的歌姬,苏百万为了祝贺纪国七王爷寿诞,特地将她送去做贺礼。

    云歌附身的这个歌姬身体十分虚弱,据说是途中遇到匪徒袭击受伤昏迷,云歌反正无处可去,就随他们到了王府。

    现在想想不禁后怕,如果当时是把她送给岳国左相一类的人物手上……早上温暖的阳光下,云歌也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冷颤。

    转念一想,也许当这个账房也不错,至少大老板不会哪天忽然兴起就把她随手送给阿猫阿狗。

    扯上这种话题,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语,周边的风景也变得索然无味。

    云歌干笑一声,道:“这里风大,我们回厅上去喝茶吃点心歇歇。”月伊默默点头。

    经过花园中的假石山时,忽然听见几声怪响,两人相视一眼,顺着假山转了半圈,发现一个不太显眼的石洞,可容一人进出,两人正在犹豫,又几声怪响传来,这次听得更加清楚,是女子的呼救声,只是声音模糊,似乎是被捂住嘴巴勉强发出的,隐约中又听到男子嘶哑的低喝:“闭嘴!再吵老子当场宰了你!”

    云歌一听这个声音,马上想起了三个月前那次别院被围攻时,自己也曾听过,正是贼人中的一名。

    转头一看,月伊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云歌一咬牙,附在她耳旁说:“你快回去叫侍卫来救人,小心一点别发出声响!”

    月伊惊恐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冰凉的小手拉着云歌,想把她一起拉走。

    云歌笑笑掰开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快点走。

    月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战战兢兢的快步走开了。

    云歌左右看看,拿起路边两个空着的陶花盆,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系起裙子手脚并用飞快爬到石洞顶上,心里暗暗祈祷洞里的贼人千万不要太多。

    在石洞顶趴好后,云歌拿出石头,反手往洞里用力扔去,石头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声响。

    片刻后便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身影,右手拿着柄短钢刀护着面门前身从洞中慢慢探出。

    看着这名男子已经走出洞门,云歌举起一只花盆用力往贼人脑袋砸去,贼人只听见头顶风声连忙举短刀去挡,身子向左急闪,云歌早已料到一般人在此情况下会左闪,另一个花盆早就同时等在那里了。

    贼人发觉不对,却已经无能力再闪避,哐当一声,贼人只啊了半声,就头破血流地倒在洞口,里面的另一个贼人听到同伴的惨叫和重物落地声,知道出了问题,大声呼叫道:“老五,外边什么事?”

    云歌一听就郁闷了,贼人不多,貌似就两个,但是手上的“杀伤性武器”已经用光了……忽然发现身边不远处的假山石上刻了一个小小的佛像,佛像前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

    香炉灰!云歌无声欢呼,佛祖保佑,看来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差啊!

    里面的贼人等了一阵不见同伴回应,怀疑外边有埋伏,一把揪起地上刚刚掳来的女子架在身前作人质,一手抓匕首一步步移向洞口查看。

    云歌已经爬下石山,闪到洞口旁的顺风方位了,手里捧着小香炉,紧张准备。

    看着贼人带着人质出来,心里微松口气,还好是香炉灰,如果是石灰,误伤到人质就惨了。

    “贼人哪里跑!”贼人刚探出头就听到这么一声娇喝,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相貌极美却衣衫不整的少女就在身前不远处,不禁一怔。

    云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二话不说把香炉开口向着贼人脸上甩去,同时闭眼屏住呼吸往后一跳。

    贼人反应过来急忙想退,无奈身前拖了一个人质,行动缓慢,云歌站得也近,贼人被灰弄得睁不开眼流泪不止,担心云歌还有帮手后着,情急之下人质也不要了,兄弟也不管了,把身前的女子往外一推,挡住意想中的敌人,自己就往洞里缩。

    云歌大喜过望,急步过来扶起女子就跑。

    跑了一阵,迎面碰上庄子里的前来救人侍卫,云歌大松一口气,吓死了,还好没事。

    那位被救的女子也是院子里的姑娘,名叫燕语,去解手回来经过假石山被贼人掳了进去,幸好云歌及时发现,但也被吓得不轻,加上眼中也进了不少炉灰,惊怕难过之下抓着云歌一味哭泣。

    张妈此时也赶了过来,看两人虽然一身狼狈,但好歹除了一些擦伤碰伤,也没什么大碍,总算放心。

    难得出来一回,还出了这种事,如果姑娘们尤其是云歌有个万一,她如何安心。

    下午回到院子,安顿好一群女子。张妈自去找丈夫赵安商量今天的事情。

    “贼人已经送交官府查办了,听他们说是上次逃脱的贼人,没有其他同伙了,这次也是临时起意报复,我已经让侍卫们加强庄里巡视,也让官府派人严查附近来历不明的人员了。还好姑娘们平常不会出门,只是你们到外头买东西时还是要多加注意,记得找上侍卫同去。”赵安柔声安慰眉头紧锁妻子。

    张妈向着丈夫一笑:“几个宵小还吓不倒我,以前随王爷、阿爹到处闯荡,什么场面没见过呢。我是在想云歌,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姑娘。”

    “是啊,明明不会武功,对付起贼人来却机变百出,胆大妄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竟然会养出这样的女子。”

    “什么胆大妄为,是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张妈不高兴地瞪了丈夫一眼,现在她对云歌印象好得不得了。普通姑娘遇到这种事,能跑回来报信就不错了,云歌却让同伴报信,自己以身犯险去救人。如果当时她们等侍卫们来救,说不定燕语已经受辱甚至遇害,而不仅仅是受惊了。

    云歌若在的话,估计会被张妈的赞美惭愧得钻地洞,这些泼皮小流氓打架的招数全是上辈子从港产片里学来的,折凳(别院前厅那张光荣牺牲的高脚小凳)、酒瓶(花盆双份)、石灰(香炉灰)乃是古今行走江湖必杀武器精华中的精华!

    云歌能够一击得手,纯粹是因为碰上的都是些只会拳脚功夫的普通粗汉,攻其不备而且运气不错所致。

    但在这个时代,云歌的行为就很教人怀疑。

    “一个普通富商家的歌姬不可能有这样的胆量谋略,更加不可能会当账房,苏百万如果知道送给我家王爷的是这样一个人才,估计要悔得肠子都青了。”赵安笑道。

    “王爷不是派了密探去查云歌的底细么?应该很快能有结果吧。”

    “嗯,王爷……王爷过几天会来。”

    “咦?”

    “我看王爷是为了云歌来的,怕这回不管云歌什么来历,都会把她带回王府去了。”

    张妈听了,心里既为云歌感到高兴,又有一些不舍。

    赵安看出张妈的心思,安慰道:“我知道你怜惜这些姑娘,只是她们的身份……早晚还是要离开的。你若想留下她们,不妨看看府中侍卫管事中有没有合意的人选,也为她们找个安定归宿。”

    张妈听了点点头,展颜一笑。

    赵见慎再次见到云歌的时候,云歌还是在昏睡,不过不是睡在自己的房间,而是睡在账房的长椅上。

    赵见慎带着张乔予在初十午后轻车简从到了别庄,没有惊动什么人,直接就由赵安领路到账房去,打算给云歌一个“惊喜”。

    赵见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种期待又兴奋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最近的几次,全是为了那个叫云歌的女子。她忽然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行三人走到账房门前,赵安正要高声招呼云歌前来迎接,忽然见王爷一摆手,立即噤声,忍不住与张乔予奇怪地对望一眼。

    赵见慎皱眉倾听,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账房内传来的呼吸声,清楚地表示,有人在账房里睡觉,这个人就是云歌。

    张乔予和赵安功力不如赵见慎,此刻静下来细听也大概发现是什么事了,赵安想替云歌解释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见慎挥手让他们停在原地,自己轻轻推门进了账房,窗下长椅上,那个让他挂念不已的女子好梦正酣。

    细细的将她露在被子外的一张小脸看了一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兴奋地跳动声,勉强忍住伸手碰触她的渴望。

    要拥抱、甚至爱抚、亲吻这个女人,以后有的是机会!赵见慎安慰一下自己,走到书桌旁,他很好奇,她这么安然酣睡,到底靠的是什么。看她连被子枕头垫子都一一齐备,在账房睡觉肯定不是偶一为之,而是长期如此。

    书桌上整整齐齐一叠账册,旁边放着一本空白的本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砚台都干爽如新,毛笔整整齐齐挂在笔架上,动都没有动过!

    第五章白吃的晚餐?想得美!

    刹那间,赵见慎心中闪过无数想法,又一一被否决。

    赵安在账房外不安地等待,张乔予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赵见慎一声不吭地走出账房,反手掩门,领着两人回到书房。

    “赵安,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赵见慎直接质问怠工下属的上司。

    “呃,也许云歌是太累了所以小憩一下,她过往从无一日误过账房的事情。”赵安都不知道该先替自己的驭下无力解释还是替云歌的偷懒怠工解释。谁知道云歌这丫头竟然正正撞到王爷枪口上。王爷对属下虽然宽厚,但从不姑息偷懒取巧之事。

    “你是说,今天只是碰巧?”

    “应该是……”自从云歌上任以来,赵安就没再进过账房,云歌到底如何工作,他实在不知。

    张乔予接到女婿求救的眼神,笑着刺了赵见慎一下:“云歌是王爷您的女人,赵安怎敢天天盯着?即使王爷你无所谓,我女儿也要把他家法处置了。”

    赵见慎没好气的瞥了张乔予一眼,说道:“不要告诉庄里其他人我来了。傍晚时候赵安你检查一下云歌的事情是否已经做完,如果没有做完,以玩忽职守论处!”

    赵安急了:“王爷,这,您就饶了云歌姑娘这一回吧……”

    张乔予一把将他拖住,笑道:“王爷自己不心疼,你着急个什么劲?来来来,跟我去见见萍儿。”萍儿正是张妈的小名。

    两人退出后,赵见慎悠然起身,出门又去了账房,没有进门,反而绕到房后的一个收藏杂物的小阁里,拖了一把椅子坐下,这里虽然看不见那个女子的身影,但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有预感,今天会发现这个女子一个有趣的秘密。

    本来只要派一名暗卫潜伏在附近,即可知道云歌的全部举动,只是出于一种强烈到赵见慎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独占欲,他决定自己亲自来。

    等待的过程本该十分无聊,只是赵见慎听着隔壁云歌平缓的呼吸声,却觉得心头宁静,几乎想就此陪她一起入梦……

    日影西斜,总算听到那个女子睡醒起身的声音。

    云歌的脚步声很轻,走到书桌后推开椅子坐下来,磨墨,翻开账本,簌簌书写。书写的速度极快,仿佛不经思考,间或还能听到云歌懒懒的呵欠声……

    在阳光快要完全消失的时候,书写声停了下来,云歌站起身,似乎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是一阵叠被整理的杂声,开关柜门的声音,整理书册的声音,开门声,关门锁门声,云歌的脚步慢慢远去。

    赵见慎静静听着,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深思,最后,一抹诡异的笑容出现在唇角!

    回到书房的时候,张乔予和赵安已经在等候,两个人翻着刚才云歌让张妈送来的账册,一脸的惊奇。

    “如何?”赵见慎问道。

    “全部算完了,而且,老夫刚才粗略一看,没有发现错漏。”张妈的算账本领还是张乔予教的,张乔予虽不像云歌一样具备高速心算的本领,但是简单的心算能力远在一般账房之上。

    刚刚他抽了几条进行测算,竟然都是准确无误。

    “莫非云歌算术技法竟如此高强?只用一个下午即可完成这许多账目的统计整理?”赵安只觉得不可置信。岳父或许还能勉强办到,可云歌这么一个小女子……

    “不是一个下午,只是半个时辰。”赵见慎爆出更惊人信息。

    张乔予忽然恭敬起身,向着赵见慎躬身一礼,开心道:“恭喜王爷得此佳才!”

    赵见慎微微一笑,怡然受礼。

    没有人比张乔予更清楚赵见慎的志向,也明白要实现他们的计划,需要极多人才。王爷曾派他找寻有“算神”之称的一代算术大家李言连,希望能将其招揽到麾下,可惜未能如愿。此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在自家发现一名不输算神的能人,真正令他们惊喜莫名。

    云歌并不知道自己上班偷懒的秘密已经被彻底揭发,事情做完就心安理得地跑到燕语姑娘的院子里学琴。

    燕语自从几天前被云歌所救后,就把云歌当作大恩人一样看待,燕语在姑娘们之中以擅长琴技著称,云歌来学,自然倾囊相授。

    这个世界的琴类似古筝,入门较为容易,云歌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学,学了几日,虽然指法生疏,倒也勉强能成调。

    今日正在燕语的指导下练习,忽然张妈来敲门要云歌跟她走一趟,也不说明什么事情,云歌只好跟着去了,反正张妈总不至于把她拿去卖掉。

    只是张妈的脸色有点古怪,看云歌的眼神让云歌觉得自己似乎忽然变成了一只头上长角,脸上开花的珍禽异兽,而且还有点点怨气的样子,更让云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一路出了南园,绕过一大段蜿蜒曲折的碎石小路,来到一座精致无比的水阁前,张妈在门前停下,冷淡道:“姑娘自己进去吧,王爷在里面等着。”

    “啊?王爷?他怎么会来?”云歌的表情很惊,但无一点喜。

    “有姑娘这么一位神算在,王爷来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张妈的口气更冷。

    云歌一怔,看张妈转身要离去,忍不住伸手抓住张妈的袖子,问道:“张妈在生我的气,为什么?”

    张妈回头看了一眼云歌疑惑又委屈的样子,叹口气道:“是我多事,姑娘别见怪,其实姑娘精通算术是好事,何必隐瞒?”

    云歌脑子一转,总算明白,看来自己上班摸鱼的事情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因为自己刻意隐藏实力,张妈一直担心自己劳累过度,还为此与父亲书信争论过多次,现在想来,自己的做法,对于这位真心关照自己的长辈,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是我错了,是我偷懒,张妈不要生我这个懒丫头的气。”说着轻轻摇摇张妈的手臂,竟不自觉撒起娇来。

    张妈年过五十,两个儿子常年在外替王爷做事,心里一直把院子里的姑娘当自己小辈一般疼爱,虽然平常并不会特别亲昵,却实实在在地维护着这些女孩儿,这时看云歌一双大眼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想着平常特别喜爱这个姑娘,便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停了停,看云歌一副“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手”的姿态,摇摇头:“王爷在等呢,姑娘还是快进去吧。”

    “不生我的气?”不依不饶。

    张妈忍不住一笑,拍拍云歌的脸:“你这丫头!”

    云歌松了一口气,开心地放开张妈的袖子转身进了水阁。

    水阁中只有赵见慎一个人,斜斜倚坐在水阁一侧雕栏上,水光与阁内融融灯光映照在身上,折射出一种充满魔性的强大魅力,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似笑非笑,引人堕落。

    云歌上辈子活在娱乐资讯极度发达的世界,俊男美女见得多了去了,但这样一个极品帅哥近在眼前,还是让她忍不住小小地发了一下花痴。

    “总算舍得进来了。”魔性美男慢慢启唇,懒洋洋吐出几个字,仿佛是一句咒语,明明听到却没意识到话里的意思。

    云歌慢慢回过神来,记得眼前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自己完全没听清,暗暗唾弃自己的好色无用,连忙行礼请安,遮掩自己的失措。

    赵见慎看着云歌的神情变化,心情也随之变化,先是得意然后便是不满――得意于这个女子看自己看到失神,不满于竟然这么快就恢复清醒!

    女子为自己失神甚至痴迷的神情,他已经见过太多,但是没有一个能像眼前的女子这么让他觉得得意快乐。也许是因为以前那些女子并非自己所在意的吧。

    既然自己在意了,就不能容许眼前的女子不对自己同样在意!

    云歌等了一下,没听到赵见慎发话,只觉得对方双眼如X光一样将自己从里到外照了个透彻,不禁有些发毛。

    “呃,不知王爷传唤云歌到此有何吩咐?”

    “本王一个人用膳未免寂寞,所以让你来陪陪我。”还是那样懒洋洋的调子,不过这次云歌很小心的没有被迷倒,将他的话意听得清清楚楚。

    抬头看了赵见慎一眼,云歌心脏又乱跳了一阵,忍不住哀叹,这样的男子生在这个时代何其可惜,这分明就是个可以替代核能发电的活动放电机!

    上次见他帅是帅,但明明还蛮正常的,怎么这次就那么……奇怪呢?

    赵见慎拍拍手,外边鱼贯进来一队婢女,手捧托盘,三两下布置出一桌九菜一汤的豪华宴席,放下两副精致的碗筷食具就又鱼贯而出,整个过程安静有序,连碗碟的碰撞声都完全听不到,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服务标准!

    陪领导吃饭对她来说,是件大大的苦差,尤其领导还是个高能放电机,一不小心就糗大了。

    云歌暗暗警醒,小心翼翼地落座。

    座位离赵见慎的很近,虽然不自在,但也没胆量公然把椅子挪开,郁闷之下决定埋头苦吃,速战速决吃完了撤退。

    赵见慎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一边吃一边给云歌布菜,一边逗她说话。云歌虽然觉得自己跟他不熟,这样的亲昵有些过了,但人家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好忍了。

    “这是宁国的特色菜麻盐鸡,你尝尝看是否地道?”

    云歌啊呜一口咬了一块,看赵见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于是回道:“很好吃!”

    “桔香脆皮鸭也不错。”云歌碗里多了一块烧得皮酥肉嫩的鸭肉。

    “又香又脆,挺特别的。”真好吃,虽然不喜欢吃鸭子,但是这鸭子做得没有半点膻腥味道。

    “百麦甜羹……”又来一大勺。

    “啊?怎么是辣的?!”水在哪里?

    “你不能吃辣么?”

    “一点点还可以,不过说是甜羹怎么是辣,好辣!”忍不住吐舌头,脸都憋红了。

    赵见慎笑着递过一碗刚刚放凉的清汤。云歌什么也顾不上了,接过一口喝下,没看到赵见慎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彩。

    绝世俊男的喂猪行动还在继续,云歌一不小心吃下很多。

    直到实在咽不下去了,她终于抬头看着旁边的超级饲养员认真地说:“我饱了,真的吃不下了。”

    赵见慎一笑,总算停下那双不停夹菜的筷子。

    云歌看看他的碗里空空如也,不觉有些不好意思:“你才吃了一点点,快多吃点吧。”

    赵见慎别有所指地看着她道:“不着急,美食不必一次吃完,慢慢一口一口吃下去才更享受。”

    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一霎那间让云歌几乎怀疑他说的美食是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肚子刚吃下去的东西差点被吓得倒灌出来。

    “既然吃饱了,就开始干活吧!”

    “啊?”干什么活?

    “账册放在那边,我明天早上要,今晚就辛苦你了!”赵见慎此刻的笑容只能用阴险来形容。

    云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角书桌上堆积如山的账册,疑惑地回过头看看方才还很关心下属的大领导。

    赵见慎回她一个不容商量的眼神。

    云歌愤怒了!刚刚因为还算愉快的美味晚餐而对赵大老板产生的一点点好感,迅速蒸发干净。

    加班?!名副其实的强迫加班!有没有搞错!封建大山压迫弱小百姓的本质果然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谁让人家现在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呢,正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识时务者为俊杰……云歌撅着嘴巴挪到书桌旁,屈服了。

    婢女们进来将残羹剩菜收拾干净,又重新送上八色点心和一壶美酒,再次无声无息地退下。

    赵见慎倚在桌旁一脸兴味地看着云歌做牛做马,还落井下石地笑道:“本王知道你算得很快,你也无须掩饰,早早做完了便可以回去休息。不然今晚就别睡了。”

    云歌忍不住抬头怒瞪眼前的吸血鬼:“我骗了张妈赵总管,让他们白白替我担心是我不对,但我也没有碍着王爷的事,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赵见慎看着愤愤不平的云歌,平静地说:“本王不允许自己的人对本王有任何欺瞒,你最好记住。”

    暴君!

    可是即使并不了解赵见慎的性子,云歌也能敏感地察觉到这种平静语气背后的危险。咬咬嘴唇低下头不做声。

    赵见慎要的不是这种沉默的对抗:“本王的话,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云歌低低回了一声,心里暗骂:听清楚了,可我偏不干,哼!

    赵见慎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随便可以折服的,也不急于求成。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像小猫一样乖巧地蜷伏安睡在他怀中,以他为天地所有,他的小猫依然可以偶然发发脾气、使使性子,但必须是在他允许的范围内。

    云歌知道这个大恶人今天忽然来找麻烦,自己那套偷懒拖时间的功夫肯定已经被他识穿,只怪自己太大意了,日后还不知道他要怎样奴役自己呢?越想越沮丧,自己当年加班加点的时候没人注意,来到这个世界偷懒不到两个月就被现抓,果然是人品问题啊。

    心里叹着气,手上可一点没有慢着,翻一页刷刷刷算完,再翻一页,再翻一页……眼前这些分明是几年前别庄的旧账,变态王爷显然是故意惩罚自己,没想到上辈子念了十多年书没被罚过写作业,这辈子回到古代一年不到就要体验一回,真衰!

    赵见慎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忍不住惊叹,下午账房外听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很好奇这个小女子是怎么办到的,但基于不想给她太多谈判的筹码,赵见慎没有去细问。

    水阁中一双男女,一个匆匆地写,一个静静地看,不觉时光流转。

    “算完了!”云歌一声欢呼打破了水阁中静谧的氛围。

    云歌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觉得不妥,眼前大恶人正看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有些尴尬的放下双臂,心里暗骂:果然人是没有完美的,长得再帅也没用,心肠不好。

    赵见慎起身踱到书桌旁,云歌只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逼来,很没面子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后面的椅子,寂静的夜里发出响亮的嘎吱一声。

    始作俑者抬头看了云歌一眼,云歌从那一眼里看到明明白白的讥笑,恨恨地撇过头去。

    赵大王爷似乎觉得还不够,扫了眼账册上潦草的笔迹,恶毒地评价:“字写得真难看!”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赵见慎此刻已经灰飞烟灭投胎去了。

    云歌勉强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事情已经做完,云歌告退!”话完也不等赵见慎批示,转身绕过书桌推门跑走。

    身后传来可恶的大笑声,云歌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米虫生涯马上就要结束,继续留在这里,不是被这个变态大老板折磨死,就是自己暴怒之下暗杀掉这个混蛋,然后亡命天涯,两样她都不想,那只有离开了。

    回到房间已经是深夜,李二嫂竟然还在,还有烧好的一大桶热水在等着她,云歌总算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沐浴后躺在床上,细细地盘算起离开的路线和离开后的生活,大概是太累的缘故,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睡梦里似乎感到床开始一摇一晃的,地震了?不管,了不起再穿越或者投胎一次,反正地府的鬼差也算熟人了。

    摇晃就算了,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弄得痒痒的,蚊子么?讨厌,手一挥,啪!痛……什么蚊子这么壮?

    糊里糊涂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的脸,连睫毛都能一根根数清楚。

    喝!什么人?

    云歌大惊挣扎着将那张脸推开一段距离,才发现那竟然是昨天强迫她加班的黑心大老板赵见慎!

    “你真能睡啊!”赵大老板慵懒的单臂支起半边身子,样子性感得一塌糊涂。

    云歌再次失神,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看清周围的环境。

    “我怎么会在车上?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大的刺激让云歌彻底忘记对方高高在上的身份,更不要说什么狗屁礼仪。

    “你越来越无礼了。”性感美男笑着伸手一捞,云歌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他怀中。

    云歌挣扎着想推开眼前这个要命的诱惑,但是徒劳无功,明明看着很温柔的搂抱,却像铁箍一样让她动弹不得。

    性骚扰!赤果果的性骚扰!

    “放手!混蛋!”

    “放松,说几句好听的话,本王就放开你,如何?”美男伸手轻轻抚摸美人儿的樱唇,很有调情(或者说戏弄人)的兴致。

    云歌一口咬向他的手指,恨声道:“好,保证不但好听,而且应景!”

    随即放声大叫:“非礼啊!非……”

    赵见慎脸色一变,难得浮现出尴尬狼狈的神色,指尖向云歌咽下穴道一点,即刻消音。

    看着云歌控诉的眼神,赵见慎警告道:“不乱叫了?”

    云歌无奈点头,又是一指,喉咙一松:“你怎么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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