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求一物即可。”萌殇淡淡应答。
“哦?我身无旁物,敢问萌殇师妹要求何物?”
“你的剑。”
“什么?”楚寻语冷然拒绝,“你不觉得放肆了吗?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一名剑修,剑如己身,你借我身体,我焉能答应?”
“莫要误会了,我现在不借。”
“将来也不行。”楚寻语一口否决。
“不必借到我手,借师兄之手即可。”
“哦?怎么讲?”
“呵呵,无它。”在夜晚的山路上,萌殇面容被黑纱阻挡,但是她的笑容依然给人有一种风华绝代的感觉,“我数日前,无意中看见楚师兄这把剑,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忧伤之感,我便处处留意,有朝一日,我要身死之时,希望能死在楚师兄你这把剑下,我方能瞑目。”
“什么?”楚寻语顿时摸不着头脑,“我为何要杀你?”
“非也。”萌殇摇摇头,“非师兄要杀我,终有一日,我必然会面对死亡,那一刻,还请楚兄不吝,用这把绝世的悲伤之剑为我送行。”
“此言有些荒唐,修真皆为长生,萌殇师妹何故轻言生死?”正说着,楚寻语忽然眉头一皱,心中想起了家中典籍上有过记载,关于“诉殇之眸”的私密,大惊道,“莫非萌殇师妹,你们渺情宗真的……”
“嘘……”萌殇竖起一根玉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似乎带有赞赏的语气,“没想到楚师兄,你如此博学,连我门隐秘都知道,看来身份非同一般啊。”
楚寻语苦笑着摇摇头:“何苦呢,萌殇师妹,现在还来的及。”
萌殇不答反问:“师兄剑是何名?”
“残情。”
“残情?”萌殇这一次真的笑了,楚寻语虽然看不见面容,但是能感觉到,她现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用于平时交往而装出的假笑。这是一种凄美的笑容,带着些许萧瑟,却又欣慰,似乎犹如离巢的倦鸟一般,回到了窝中,感受着点点温馨。
一身黑衣黑纱,难掩绝世美人的气质,萌殇将头转向了山外,散发着一缕淡淡的沉香味,那双明亮大眼睛此时闭了起来,感受着晚风,撩动起面纱一角,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口中满意而又落寞的喃喃自语道:“人生疾苦,人生悲情,我从忧伤中走来,最后在由‘残情’为我送终,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待我不薄……”
“萌殇师妹,不必如此,这又是何苦呢。”楚寻语自己悲伤,可是不希望别人和自己一样悲伤,这份负担,真是太重了,太重了……
梅晚的美丽,是一种高贵,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萌殇的美丽,则是一种凄美,这位绝代风华的美人,用自己的悲伤,让人感到无可奈何,无可取代。或许,这,也是一种美丽吧,更是对“悲伤”这个词语,另一种绝妙的解释……
“楚师兄,我们追吧。”萌殇收起了心思,对楚寻语说道。
楚寻语这时才醒悟过来,不禁有些担心:“过了这么久,还能追上吗?”
“呵呵,放心吧。”萌殇自信的摆摆手,“她的悲伤,在我眼中,如同黑夜中的明珠一样显眼,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看见她。”
“好,我们往何处去?”
“往东。”
“走!”楚寻语长剑一负,和她一起,御空而起,往东飞去。
空中,楚寻语不自觉的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萌殇,心中一片凄凉,自己虽然是个剑修,但是出生医道,救死扶伤为医者的天命,本能的感到惋惜,眼睁睁的看着萌殇走进生命的绝地,却无可奈何。
萌殇发现了楚寻语的视线,则回报了一个微笑的眼神,丝毫不在意。
楚寻语忽然想起,往东,正是苏州的方向,不会公孙燕要回家吧,很有可能是这样,刚才一战,公孙燕虽然风头大显,但是明显被观月也伤到了,很有可能回去疗伤。
飞了两柱香的时间,萌殇身形一顿,指了指下方:“到了。”
“哦?”楚寻语为之一愣,下面一片碧波荡漾,不禁奇道:“这里?这里是太湖啊,她不会……”
“恩”萌殇答道,“脚下偏东的位置,正在水底逗留。”顿了顿又说,“我就不下去了,在湖边等你,你们的私事我也不好参与。”
“好,多谢了。”楚寻语点点头,“湖上有一座邓慰山,是个半岛,与岸相连,你去那里休息吧,我去去就来。”
“好,稍后再见。”萌殇答应完,就往远处的山影去了。
楚寻语此时,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风化的鱼鳞,含在舌头下面。这是两极之地中,“旱地清”的鱼鳞,可以避水,当年为了斩杀它,几乎都送了性命。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楚寻语身子一低,入了湖水。水中的鱼儿在夜晚不禁迟钝了许多,经常能被肢体碰到,才惊吓的游开。
过不多时,楚寻语看见一片礁石背后,有点点白光出现,便有了计较。慢慢的漂过去,果然,公孙燕正在水底打坐调息,头顶上浮着一颗白色珠子,使得她衣襟不湿,似乎有避水的功效。
“谁?”感觉到有人来到,公孙燕猛然睁开双眼,作警戒状,同时也暗暗惊讶,来人手段非凡,居然能如此无声无息。
楚寻语在相距一丈处站着,笑着施礼道:“公孙小姐,别来无恙啊。”
“你是……”公孙燕一阵疑惑。
“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楚寻语平静的回答一声。
“哦?”公孙燕可不信,不过脑子里确实又有那么点熟悉感,似乎有那么点印象。
“我就知道,你必然受了伤,是自身体内精魂被观月所伤,受损了许多吧。”
“你到底是何人,你又有何居心?”公孙燕冷然问道,将长剑拿出,“就算我受了伤,但我也是堂堂的中原八俊之一,对付你这种宵小之辈是够了。”
“我?宵小之辈?”楚寻语一阵苦笑,你是中原八俊,吓唬谁呢,你是我也是。只好无奈的反问她,“你以为我是来乘人之危的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向你打听谈梦消息的。”
“什么?”公孙燕大惊,“你看见刚才我和别人交手了?”
“一清二楚。”
公孙燕暗道一声不好,此人必是宏道门的人,没想到宏道门还埋伏了一人在暗处,自己居然都没有发现。
看见公孙燕阴晴不定的表情,楚寻语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连忙解释起来:“不要误会,我是慕缘的朋友,受他之托,来找你的。”
“慕缘?”公孙燕倒是迷糊了,“他?我和他仅仅是泛泛之交,他又何必来寻我?”
“我是想来带你回去,说清楚谈梦的事情。”
“什么?”
“公孙小姐,你仔细想想,你冒然和宏道门的人交手,万一闹大了,宏道门与蜀山和苏州名家一脉,不是结下了仇恨?这样你就成了罪人,还是和我回去开诚布公的谈谈,这样方为上策。”
“哦?”公孙燕反问一句,“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让渺情宗的一个朋友帮忙的。”
“渺情宗?”公孙燕表情为之一冷,“果然是魔门妖孽,居然还花言巧语,假托慕缘之名。”说完,几欲动手。
“等等!”楚寻语连忙叫道,“我本事散修,对于正魔两道毫不在意,你且等下,我有信物在手。”说完,就用袖里乾坤之术,在袖子里一阵好找,结果翻出了一块破旧的木牌,丢了过去。
这块木牌不是凡物,是天界寺内部的令牌之一,上面含有佛法所化的法阵和暗语,一般人仿制不来的。这块令牌,是小时候慕缘偷偷拿给自己,为了让自己方便溜进寺内来,找自己玩而特地偷来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用上了。
公孙燕皱着眉头,接在手中,察看了半天,疑惑的问道:“这牌子是真的,但是慕缘何必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这些事情,不便多说,乘着事情没有闹大之前,你和我回药王府的江南宅子,自有分晓。”
“笑话。”公孙燕赫然道,“都已经动手了,想必那个梅晚大小姐回去一定大呼小叫的发脾气,事情早就闹大了。”
“不会的,不会的。”楚寻语笑着安慰她,“谈梦的事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不管是慕缘还是宏道门,都是为了不同的事情,而追查到同一个结果上来了,事关重大,我保证梅晚他们不会声张的,为今之计,还是速速与我回去,说清楚为上。”
“我要是不随你去呢?”公孙燕知道令牌是真的,但是根本不打算相信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陌生人。
“难道你不想知道谈梦的背后原因吗?”
“这……”公孙燕一阵迟疑。
楚寻语暗笑一声,给自己套上了,看来谈梦和她还真的有什么关系,由不得不和自己回去,继续乘热打铁的说道,“放心,我们回的是药王府驻地,那里江湖各路前辈都在,想为难你,比登天还难,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公孙燕也是艺高人胆大,“我就和你走一趟,假如有什么不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好,随我来。”楚寻语便带头往水面出去,公孙燕尾随其后,没想到刚出水面,萌殇就迎了上来,慌张的叫道:“快走,来了个前辈,一身血迹,甚为可拍,我不能敌,似要杀人报复,好大的血腥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