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了张献忠,他就跟着这帮娘们回到了村里。然后认识了一帮奇奇怪怪的古人。
田四牛只想冷静冷静,所以如今他依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面对着打扮的好像贞子二代的于小梅。
于小梅就是当时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带头姑娘,一个小时以前田四牛心中的女神。可是现在,田四牛苦笑一声,他奶奶的,看来不管到了什么年头女人还是那么善变的动物。
田四牛那句“太刺激了!”于小梅没听明白,翻着眼睛想了想,又把刚才的话加了重音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的人了,你别想赖。”
田四牛拍拍屁股站起来,伸手把枪和背包扯上,掉头就走。走去找于老汉。
虽然田四牛见过女人,电视电影电脑上大大小小见得多了,可和女人接触并不多。
从小他就在山里住,说到漂亮女人,他一直只记得从家门口往南走400步的王寡妇家小妮,那时候田四牛的爹终于铁了心送田四牛去乡里上学读书,所以他每天都跟比他小一岁的小妮手拉手去十几里地上学,有时候过个小河小沟什么的他还背着小妮。后来他爹妈死了给叔叔接到城里,从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小妮,也再没跟任何女人拉过手,更不要说背过年轻少女了。田四牛还记得当时离开山里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小雨哗啦啦的飘,小妮的哭声比他的胶鞋踏在泥洼里的声音还响,田四牛也有点想哭,后来他叔跟他说到城里给他买变形金刚,他就好像在没听见小妮的哭声了。
再接下来无非也就是小学,中学。田四牛虽然和女同学偶尔也拉拉话,可是再要说什么更进一步的亲密行径却是万万没有了。
如今于小梅瞪着眼睛说他是田四牛的人了,田四牛别想赖。
田四牛根本就没想赖,他是没想理这个茬。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田四牛明白这个道理。好好地就有这么个漂亮大姑娘说什么跟着你了?跟着你干啥?咋不跟其他人偏偏跟你?
这种情况叫做灾难后心理创伤。田四牛在参加抗震救灾的时候连长开大会给他们讲过这个道理。连长说,我跟你们讲啊,这个灾民骤逢大变,谁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有的搞不好吓傻了,有的搞不好家里死人难过的精神出点问题。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所以你们救灾的时候啊,要注意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心理疏导!不管老百姓有什么样的举动,你们都要耐心,冷静。这个也很正常嘛,你家里的房子塌了心里不难过?你家里亲人走了自己还能保持冷静?要理解!但是你们一定要冷静啊!冷静!
所以田四牛很冷静,于小梅的脑子现在八成有点问题,她刚才刚看到一匹死马,一只断手,一个死大胡子,还上去捅了一刀。那一刀已经很充分的说明了于小梅的心理状态不稳定嘛。
所以田四牛一定要走,不能顺着于小梅的胡说八道跟下去,再说了,他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能保持多久稳定自己都还没谱呢。
当兵这么些年,今天还真是第一次打活靶!回头想想,自己刚才开枪那阵,脑子也是嗡嗡的热,全是给这个于小梅光膀子烧的,现在还不躲她远点?
他去找于老汉,一是为了让于老汉把这个死跟着他的于小梅给看好了,二是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是什么年代!
田四牛没想到于老汉也神经了。
于老汉不但不管于小梅,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给他田四牛跪下。
“壮士啊!你要是不要我家小梅,我老头子也没脸活下去了,我只有跟小梅一起找个绳子上吊。”
田四牛很想吐血,还是问了一句:“大爷,你这是说的啥话?那坏人都给我打死了,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呗。”
于大爷还没说话,旁边的佟秀才叹了口气:“壮士,你让他们咋活啊?你今天打死了八大王虽然救了这些姑娘一次,可是回头这些闯王反贼就还回来报仇的啊。我听说八大王现在在闯王跟前很红的,你打死了他,闯王肯定是要来报仇的。”
田四牛越来越想吐血,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老先生,现在是哪年?这里又是哪里?”
佟秀才一点没有惊讶的样子,这一点倒让田四牛有点惊讶:“壮士,我一看你这身装束就知道你不是我大明人氏!”
田四牛心里凉了半截,大明!
佟秀才提高了嗓门:“如今是大明崇祯皇帝八年!我们这里就是太祖皇帝龙兴的宝地凤阳府!这个村子叫叶谷村,你往东去二十里就是凤阳城了。”
田四牛把那剩下半截没凉透的心也彻底凉透了。
明朝,崇祯八年!凤阳府!
还有啥好说的?田四牛呆呆的站在地上,只感觉自己的牛鼻子呼哧呼哧的冒酸气。
佟秀才没注意到侧对着他的田四牛的变化,佟秀才是个近视眼,这年头又没有眼镜,只管自己继续说下去。
唉,咱们村子里的这些女娃娃也是苦命啊!前两天八大王派人来下了书,说得明明白白的,今天早晨全村没嫁的闺女都要到村口跪等他挑选,还得光着身子给他选。禽兽啊!
佟秀才也激动起来:其实谁愿意闺女去啊,可有什么办法呢?前几天邻村就是藏了两个女娃娃,结果?全村人差不多都给杀了。要说咱们这些女娃娃也是好胆色啊,巾帼气派!她们是为了救全村的老少牺牲自己啊!你看看这老于头,这闺女拉扯这么大容易吗?本来已经许了邻村的赵二,结果呢?天降灾祸啊!天降灾祸啊!赵二死在八大王手底下不说,这小梅也差点就遭了罪啊!
于老汉和于小梅早哭得稀里哗啦,死去活来了,其他几家送闺女出村去的村民此刻也都聚在于老汉家的场院内,一片哭声如海浪一般澎湃起来。
田四牛没搭话,佟秀才也没歇嘴:昨天我们本来还在计较要不要偷偷让女娃娃们逃走,结果王家小子上山打柴回来居然说看到了八大王的探子,十几个后生都拿了斧子去追硬是没抓着。唉,这就真没办法了,八大王已经了解了村里的情况,要是蒙骗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佟秀才走近两步,这才看清田四牛眼里有热拉拉的液体淌下来,田四牛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感情我帮你们打死了八大王,你们倒把我当八大王的探子扔斧子?
佟秀才伸手轻轻在他肩上一搭,田四牛竟然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佟秀才感动的眼泪也哗哗的,急忙伸手来扶。于老汉也冲过来帮着扶:壮士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虽然你打死了八大王,得罪了闯贼,可咱们叶谷村民不会怪你,反正也是没活头了,大不了跟他们拼命就是!
佟秀才也高喊,我们不怪你!你不要替我们难过,你救了我们的女娃娃,你是好汉!对了,好汉你叫啥名?
田四牛踉踉跄跄站起来,应了一声,田四牛,田里四头牛的田四牛,然后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问佟秀才:现在真的是明朝崇祯八年?
佟秀才刚想说原来是田壮士失敬失敬,听到他的问题又差点没噎住,咋问这个?
敢情田四牛根本不是替他们这些女娃娃难过,而是为自己来到了古代伤心呢。田四牛如今是真伤心了,咱们刚才说过了,灾难后心理创伤。
如今田四牛也遇到灾难后心理创伤了,他从2010年的皖北军事演习中掉到了大明崇祯八年的凤阳府叶谷村。用连长的话说你要是从现代忽然就跑到了连烟屁股,可乐瓶都没有的古代,还是个战火纷飞的王朝末日,你不难过?
田四牛一辈子也没这样哭过,全村的男女老少爷们们也跟着呼天抢地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田四牛好像想明白了。他狠狠擦了擦眼泪,又把衣襟翻起来擤了擤鼻涕,站起身来大吼一声:“他奶奶的,明朝就明朝!我田四牛反正没爹没妈,到哪不是混?于大爷,有饭吗?一天没吃了,给我盛两碗!”
安静……刚才还像浪花一样的哭声忽然全部停了,只有田四牛瞪着牛眼喘粗气的声音在场院里回响。
一片寂静中,于小梅忽然转身跑进屋去,不一会端出一碗黄黄稀稀热腾腾的小米粥来,端到田四牛面前轻轻说了一句:你喝!不过,我是你的人了,你别想赖!
于老汉也赶紧补上一句:是是是,你救了俺家丫头,那该看不该看的你肯定都看过了,你不娶她,我们爷俩没脸见人,只有吊死了!
其他几个声音也忽然大叫起来:俺家姑娘也是,跟了你了!你也看过了!跟了你了!你要是不要,俺们也去上吊!
啥?
田四牛刚刚喝完那碗粥,连嘴都还没擦干净,忽然又掉进这种麻烦里,不是他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太快!
田四牛又哭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四十年后,在《四牛回忆录》中田四牛再次深情回想这次落泪的时候,却怎么也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刚刚来到陌生的世界,打死了几乎可以肯定会改变历史的关键人物,自己刚刚搞清楚所处的年代,就有一帮人威胁着上吊要把闺女嫁给他!
不过,田四牛接下来这样写道:那时间,一声既温柔又坚定地声音响彻了全场,俺媳妇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女神!
于小梅走到田四牛身前,带着贞子的造型和雅典娜的气魄充满深情的环顾四周,怒吼了一声。
“死丫头们,全给我滚蛋,想抢我男人,先跟我拼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