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吃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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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绪清随手摸了一张,一瞅是南风,手里已经有一张,便并在了一处,打出一张牌道:“二筒,只怕瑾儿要吃了。”

    瑾妃笑道:“这张牌臣妾用不着。”便打出一张南风。

    “碰!”关绪清把三张南风并在一处,小指在瑾妃手边搔痒,瑾妃脸上一红,瞅了对面的皇后一眼,忙把手缩回。此时关绪清与她邻座,她身上香泽味不断袭来,又听她那莺语燕声,巧笑喜人,浑身觉得燥热心痒难耐,心思全不在牌上。只是碍着这桌上四人八目盯着,也难有所动作。见王商提着一小袋金瓜子来,关绪清便道:“就放这儿,一会儿分给大家,你去吧。”说着便随手打出一张九万。静芬便推倒牌,笑道:“我就单吊这一张呢!”

    “好好,我认输!”关绪清笑道:“想不到皇后先胜一局。”也不算数,随手捏了两片金叶子丢到静芬手边,静芬笑道:“皇上,仔细着数目,别一会儿便输个精光。”

    “没奈何,常听人说打牌有个讲究,一男对三美,一准要输个精光,输光了朕便去上书房抄《金刚经》去。”说话间呼啦啦的洗牌,手指有意无意间摸了一下瑾妃的手。

    静芬笑道:“皇上就不用洗了吧,有我们姐们儿就成。”

    珍妃冷言冷语在旁道:“洗牌最是要紧,不过姐姐仔细着一双小手,莫被人摸去了皮。”

    瑾妃脸上一红,张开手便去呵珍妃的痒,嘴里说道:“看我不先扯破狐媚子的烂嘴。”

    姐妹俩嘻闹了一回,静芬止住了笑,一边码牌一边说:“方才在我和皇上商议过了,今年是选秀的佳期,咱们帮着参谋着,把这次选秀办得风光些,也不枉皇上平日里对咱们的一片心意。”

    关绪清拿眼看时,却见珍妃和瑾妃都不说笑了,无精打采的码牌,珍妃说:“选秀是宫里的规制,也是皇上的喜事,我们跟着能参谋什么,只要皇上乐意便罢。”

    言语里带着酸醋气,静芬一笑道:“上回文廷式来问安,给我讲了一篇言论,笑得人肚子疼。”

    “什么言论?”关绪清配合的问道。

    “吃醋论。”静芬瞅了珍妃姐妹一眼,笑道:“字字句句至今还记得,他说:拈酸吃醋,不啻一门艺术,个中学问大矣。天要打雷,人要吃醋,此之谓天理。恰到好处的一丝醋意,正如川菜中之醋溜土豆丝,美味可口,颇有几分令人回味无穷处。男女之间,从来不曾产生一丁点醋意,基本上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盖彼此之间毫不在乎,还谈啥情说啥爱乎?一丝恰如其分的醋意,粉面含春,微嗔佯怒,岂不令人柔肠顿起,爱意横生?实在没醋可吃,尚且要空穴来风,制造一点醋海风波,过把酸醋瘾。不过,醋之为物,当用之有度。比之烹调之用,其理一也。量少则无味,太过犹不及。吃醋太过,进而为妒。妒之味,大有异焉。酸中带甜,那是情醋;酸中带辣,一味呛人,那是妒的滋味。唐太宗李世民当年赐给房玄龄几名美女做妾。房玄龄是有名的妻管严,怎么也不敢接受,多次婉拒此赏。李世民料到房玄龄夫人是个悍妇,房才不敢受赏。于是派太监持一壶‘毒酒’传旨房夫人,如不接受这几名美妾,即赐饮毒酒。谁知房夫人面无惧色,接过‘毒酒’含泪一饮而尽。结果并未丧命,原来壶中装的是醋,皇帝以此来考验她,开了一个玩笑。吃醋的典故就此流传开来。”

    关绪清又接口道:“没有醋意的男女,想来大多无趣;醋意太浓,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鸟日子照样是过不下去的。所以,醋本无过,关键是看你如何吃法。朕平日里只说文廷式迂腐,做起学问来确是一把好手,这篇《吃醋论》便是文中典范。”

    珍妃姐妹知道皇后拿话来刺自己,都低着头不言语。

    静芬笑说:“皇上就是皇上,古来帝王哪有成辈子守着一个人的道理,不懂得这个理儿如何做得皇上的女人。”

    珍妃姐妹都默然良久,回头瞅了一眼堂兄志均,“我们姐妹也乐意皇上身边多几个人伺候,只是忧心皇上耽于女色,枉费了国事,好事却成了坏事。”

    静芬捏起色子,在手里摇摇说:“忧心是假,吃醋是真,你们姐妹和端妃她们哪个不是花骨朵一般的人物,皇上何时做过因噎废食的事,再者说,这种事也不是你们能随口便问的,尽好妃子的本分才是正经。”

    静芬忽地拿出皇后的威严来,珍妃姐妹不敢再说什么,都诺了一声。

    关绪清伸脖子过去在两人脸上各亲一下,说:“你们都是朕的心头肉,朕便是真有三千粉黛,又怎么能对你们不管不顾呢。”他回头瞧了志均一眼,道:“此事便着你全权办理吧。选秀对皇家是一桩美事,可到了下边却往往变了味道,有的还弄得人家妻离子散,这便违了朕的本意了。皇家事事都有制度,务必定个名额,宁少勿多,更不能扰民,人家情愿大家欢喜,不情愿的也不能强*。呃……稳妥起见,今年就从部院与地方大臣宅里来选,但不必强分满汉,回头对后宫人等盘点一番,造出个册子来,但凡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八这些年岁的宫女,可自愿出宫出嫁,前朝一入宫门深似海,一辈子不见天的规矩要变变了,天理要存,人欲也不能都给灭了。”

    “喳。奴才一定倾力去办,选秀本就是美事,谁不愿亲近龙泽,侍候主子呢?”

    “那样最好,莫被朕查出有不自愿的,那些秀女都是士族官员家的千金,哪个在家不是养尊处优,不是规矩管着,若是选为才人也就罢了,要么谁又情愿把闺女送到宫里做使唤丫头,今儿起宫里便设个定制,年过二十的宫女便可自愿回家奉养老人,待嫁闺中。”

    “喳。皇恩浩荡,是百姓之福啊。”

    此时,宫女又端过一碟荔枝、一碟细点,众人边吃边耍,关绪清有意相让,顷刻间便把一袋金叶子输个精光,两手一拍道:“朕方才说什么来着,一男对三美,一准儿输个精光,早知如此倒不如起先便赏了你们,免得费了这许多周折。”

    眼看着天色黯淡下来,宫女们收了牌局,珍妃姐妹各拿一把金叶子喜滋滋的回宫去了,志均也告辞回府不提。

    关绪清则与静芬回寝宫用晚膳,静芬给皇上夹菜,一边说道:“宫里这些嫔妃都好知应,容龄姐妹是孩子心性,蓝妃整日里烧香礼佛,德妃是半个西洋人,这事儿早看开了,端妃更是个体恤的主儿,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你尽管选秀就是了。眼下太平年月,左右闲着没事儿,皇上莫不如来个江南选秀,顺便也体察体察民情上来,岂不是一箭双雕吗?”

    关绪清将一片玉兰片夹给静芬,说道:“这个清淡些,只是不易克化,嚼碎了再咽……要说体恤还是静芬想得周到,有你们这些可人疼的女人,还不够朕消受得吗?”说话间便把摸着静芬的手,一阵摩挲。

    静芬笑道:“我不是个好忌妒的人,在这上头我也淡,再者说皇后要母仪天下,只要你身子骨儿削瘦得起便好,再说这男欢女爱……”她突然觉得失口,便掩住了,竟不自觉地脸上有些发烧。静芬是原满洲副都统桂祥之女,桂祥也是念过诗书的,十分注重对儿女的训诲。女孩子自记事时起,外亲一概不见,杂书不看。只《女儿经》和《朱子治家格言》是每日必读的。其余的,便由管家嬷嬷,带着练针线,学描绣,进规退矩一丝也不能乱。静芬十几岁就嫁给了皇上,温良恭俭让五德俱全。家里老小没有一个不喜爱她的。

    此时,皇后突然变得娇羞起来,满腔柔情如同新妇,关绪清最爱她这样,不禁动火,笑道:“朕现在便试试你这上面淡不。”说着竟起身走过去,扳着静芬肩头向她脸颊吻了下去。几个侍候在帷外的宫女见这情景,蹑脚儿躲得无影无踪。静芬挣了几下,便如绵羊一般任由摆布。关绪清搂着她上了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静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还是你生得美。这么些年过去了,朕越看越爱看。”

    “真的?”

    “恩。你笑什么?”

    “心里欢喜。”

    “为什么闭着眼?”

    “这会子我不想睁。”静芬软得一滩泥似地偎依在皇上怀抱里,悠然道,“我虽生在官宦家,但能沾到龙泽便已是莫大的福分了,何况又与皇上厮守了这么些年,有了一双儿女,女人到了走到这步也就知足了,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呢。”

    关绪清在静芬额头上轻轻一吻道:“朕就爱你这知足常乐的性子,可宫里不知又有多少人不懂得知足呢。”他撩开女人的旗袍隔着亵衣揉搓着又道:“没来由生那些感慨作甚,过一日便逍遥一日,碧云寺的方丈不是说了:菩提即烦恼,唯有佛祖,断烦恼,亦得清静。放不下‘我’,舍不下‘我’,自是烦恼多多……”

    两人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渐渐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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