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一栋明显是刚刚建好的房子里，李世杰将陆氏父子二人带到了正厅，让侍女送上茶水，说不上热情但很周到地招呼他们父子。陆勋显得惶恐不安，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坐，不由得看向他的父亲。而陆正廷倒是镇定的很，朝李世杰拱了拱手即坐于客座，茶端来就喝，放得很开，见此，陆勋也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坐下，不过还是拘谨得很。看着这父子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李世杰倒是觉得很有趣，待其坐定，颇有些玩味地道：“齐氏的余孽已经被我弃市，他们隐藏起来的钱粮也被抄没，还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固原卫过几天就会送来齐荣城的人头。如此，海城齐氏算是从世间消失，剩下一些小虾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齐荣城就是齐氏最大的后台，在固原卫做个千户，而且这个齐千户对上司巴结得不错，与同事的关系也处理得很好，因此在固原卫混得很开，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人居然也会悄无声息地说消失就消失。陆正廷从李世杰的这句话里却听出了别的意味，难道这个李世杰这么快就把手伸到固原卫去了吗？既然齐荣城一个千户他都说杀就杀，很显然，他在固原卫的势力大得很。思付至此，陆正廷不由得心中一凛，原本他已准备好了见到李世杰之后的说辞，但那些准备好的东西这会儿看来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应答。陆勋这会儿却没有说话的权利，一切都看他老爹。想了半天，陆正廷才决定好说辞，正待开口，“李大老爷，齐氏之事……”“你不用说了，”李世杰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虽然你给齐氏的人作掩护放走了他们，但现在齐氏已经从世间消失，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帮他们，也没兴趣知道你们陆氏和齐氏之间的关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陆氏摆了我一道。你们放走了齐氏，差点让齐氏的人反扑回来，若非洪承畴下令让固原卫出兵平叛，若非我在固原卫有人，只怕这会儿我会被弄得手忙脚乱，更说不准会让齐氏反扑成功，至时，我李世杰人头落地自不必说，跟着我讨生活的数千弟兄只怕也逃不了，他们的家人也没有只怕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人头落地的可不止是我李世杰一人。陆大老爷，陆正廷，你且说说看，你给我带来如此大的祸端，你说我该如何对待你？如何对待你们陆氏？”别看李世杰把后果说得这么严重，实际上却是在极力夸张。齐氏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反扑回来，就是齐氏真的搬动了固原卫数千明军来给他们报仇又如何，当他李世杰手下那数千精兵都是吃干饭的吗。齐氏想反扑回来？可以说，希望十分渺茫，成功率可以忽略不计。但李世杰却不能将这些话对陆正廷父子说。陆正廷开始还听得满头大汗，但等李世杰说完，他却是平静下来，紧急开动脑筋，既然李世杰将后果说得这么严重，按理说应该是直接就将他们父子处死才对，可现在他们父子还好好地坐在这儿，那么……陆正廷定了定神，起身朝李世杰深深一揖，“此事却是陆氏对不住大老爷，我陆氏上下任凭大老爷处置就是，只是，希望大老爷能给陆氏留一点香火。如此，陆某即使在九泉之下也必会感激大老爷之恩德。”“听说你有个女儿被人称作貌美无双？”李世杰淡淡问道。陆正廷心思百转，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他可不敢怠慢，忙道：“是，陆某育有五女，其中四女儿尚有几分姿色，又正当及笄之年，若大老爷不嫌弃的话，陆某愿将小女献给大老爷。”如果真把女儿献出去他倒还高兴了，李世杰收了他的女儿就算是他的女婿，女婿总不可能对老丈人家大开杀戒吧？李世杰点点头。陆正廷还来不及大喜，李世杰的下句话却又让他如置冰窖。“陆氏罪大，不罚不足以服众。这样，陆氏所有男丁，十之一处死，十之一贬为奴隶，十之三苦役五年，另外，陆氏累年所积之钱粮半数没于府库，以为赈济灾民之用。”李世杰盯着陆正廷，道：“如此罪罚你可心服？”我当然不服。陆正廷心里这么想着，但这句话他却不敢宣之于口，此刻他的心里凉了半截，以前陆勋不知道多少次对他说起李世杰心狠手辣，他每次都不带一理，可现在他却是亲身感受到了，这个李世杰当真是冷酷之辈啊！陆正廷看着李世杰的目光，心中涌起一阵阵惧意。这下他是真的怕了，什么地头蛇，什么外乡人，在这一刻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这个世界并不是象他想象的那样所有的人都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面对着血淋淋的屠刀，陆正廷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任何的游戏规则在这种人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他的手上握着锋利的钢刀。天大，地大，拳头最大。陆正廷低下了他的头颅，心下一片黯然，道：“陆某心服。”“如此甚好。”李世杰很满意陆正廷的识时务，再看了看一旁满脸恐惧的陆勋，又道：“我的身边正好缺一个亲兵统领，陆公子才能卓著，就由他来做这个亲兵统领，如何？”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还能反对么？陆正廷虽然知道李世杰这么做有把陆勋当人质的意思，但他能反对么？不能，相反，他还得摆出一副受抬举的样子高兴地答应下来。闻名整个海城、号称“金城汤池”的陆家堡一战即没，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海城县。随后，整个陆氏主宗的一百一十三名男丁，一十一人被处死，一十一人被贬作奴隶，另外还有三十三人被敕令服五年苦役，这还没完，陆氏上下几代人辛苦积累起来的钱粮财物一半被抄没入海城县府库，海城县师爷挥舞着知县大印宣告各方，说是要将这部分钱粮用来赈济全县灾民。而在这之前，海城的那些大户豪强收到消息，原本整个海城县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齐氏已经完了，彻底的完了，整个齐氏宗族都被苏家村的那个外来户连根拔起，只剩下一些旁支中的旁支躲在犄角旮旯里苟延残喘，其家产尽数被那个外来户侵占，土地、房屋、属民，全都改姓李，曾经显赫一时的海城齐氏就此烟消云散。当整个海城县的豪强大户都还没能消化这一系列的消息之时，随后，更令人震撼的消息传来，陆氏族长将自己最年轻貌美的女儿献给那个外来户做妾，更让其长房长子陆勋带着自家几乎所有的私兵去给陆氏的新女婿效力。如果说收到第一个消息的时候那些豪强只感到震撼的话，收到第二个消息他们就觉得恐惧了，那么，收到第三个消息呢？那个外来户所要表达的意思虽然已经十分明显，却让人觉得难以取舍。不过，平凉府的官员即将抵达海城，李世杰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这些人取舍，在平凉府派来的人抵达海城之前，整个海城县必须成为铁板一块，整个海城上下只能有一个声音，他李世杰的意志必须成为海城的意志。李世杰手下的民团现在可是顶着海城县衙役和县兵的名头，在李某人的示意下，黄楚以县衙的名义发布告示，言及海城县某些大户豪强意图勾结土匪祸害地方，欲派遣县兵予以剿灭。那些大户顿时慌了，某些大户豪强？这某些又是哪些？李世杰接管了整个海城县官场的事他们一清二楚，海城县想剿灭某些大户，实际上是他李世杰想对大家动手，只不过是借着官府的名头罢了。不用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的话，李大老爷伸手一指，他们这些人就成了勾结土匪意图祸害地方的贼寇。得了，这年头拳头大就是真理，齐氏和陆氏那么强大都被李大老爷说灭就灭，他们又算什么，李大老爷想要灭掉他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整个海城县还没有那么不知进退的人，众家大户争先恐后地携重礼拜访李家庄――实际上也就那么几家而已，区区一个县城能有多大的地方，又能容纳几家豪强，即使这几家全部联合起来照样也得看李大老爷的脸色行事，何况谁家没个恩怨瓜葛，这几家能联合起来么？李世杰不为己甚，一不要求这几家豪强献上钱粮，也不要求他们解散私兵，更不会让他们做些减租减息之类的莫名其妙的事，他所要求的暂时无非是要这些人顺他的意而已。当然，这些豪强也知情识趣，看人家陆氏怎么做的？他们纷纷派出自家子弟带了一部分私兵来给李世杰效力，李世杰自然也不会推辞，一一接纳。与此同时，海城县衙下令尽收全县灾民，以粮代酬，整修全县道路桥梁、修葺海城城防，此举自然受到普通百姓的称赞，他们并不知道这实际上是李世杰的意思，他们所感激的只是海城县官府，不过这跟感激李世杰也没什么分别，不是么。如此忙乱之中，李世杰迎来了平凉府派下的宣抚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