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大地在颤抖,有人在哭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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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勋惊呆了,这还是陆家堡吗?这还是他们陆氏以几代人的时间投入了数之不尽的钱粮建立起来的金城汤池吗?

    这根本就是碎石堆,一个大大的建筑工地,还是废弃的那种。

    本来就只有四百余米的寨墙足足塌陷了数十多米之多,还有差不多相同长度的墙壁出现崩裂和塌陷,四分之一的寨墙就这么变成了一堆破烂,天知道,这可是全石质城墙啊,不是土墙,更不是木头。而且,在建造的时候陆氏采用的可是明军建造永久性要塞的标准,甚至连建造寨墙的时候用的工匠都是通过关系从军中拉来的,锥形标准结构的寨墙,瓮型标准防护布局,厚达两丈有余的全石质墙壁连巨型冲车都需要撞半天才能撞出一道不大的裂缝,当时那些军中的匠师都是用“金城汤池”来形容陆家堡,难道金城汤池就这么不堪一击?

    号称金城汤池的陆家堡给陆氏几代人都带来了巨大的自信心,自陆家堡建成起,陆氏的人不管是面对谁,也不管是面对什么困难,都显得底气十足,只要粮食充足,陆家堡就永不陷落,只要陆家堡还在,陆氏就不会有根本性的危险。

    陆勋从小到大就被灌输以这种自信,这种自信也随者二十多年来多达数十次的土匪、乱军攻城却无功而返而越来越强烈,可是现在,这种自信却随着寨墙的崩塌荡然无存,那高大厚重的寨墙不仅仅是他自信的来源,可以说,那也是他的信仰,而此刻,陆勋的心中充满迷茫,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信仰崩塌的恐惧。

    环视四周,匆忙赶到寨墙上防守的私兵损失并不大,只有那塌陷的数十米寨墙上的士卒掉了下去,那也没有多少人,但是,陆勋四面环顾,却从众私兵的脸上看到了迷茫,还有恐惧,此时他自己也是如此。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陆勋连火炮都没见过多少,自然不会知道火器集中使用的威力。在火炮集群密集性轰炸之下,别说所谓的金城汤池了,即使全部用钛合金打造的城池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李世杰手下的炮兵受到的是整个大明朝最先进也是最专业的训练,这些炮兵打得准,而且打得快。就象刚才,那六十四门火炮只齐射了四次,但每次齐射的着弹点都集中在短短的数十米范围之内,误差绝对不超过十米,整整六十四门火炮,还多是重炮,在极短的时间内集中轰炸区区数十米长的城墙,不崩塌才叫不合常理。你真当你们陆氏的城墙是金子堆砌的么,就是真用金子堆砌的也得给我崩塌。

    火器的威力本来就在于集中起来使用,陆勋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此刻他的信仰被火炮炸得荡然无存。

    陆正廷此时正好带着召集起来的私兵匆匆赶来,可当他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被陆氏几代人倚为依靠的城墙在炮火中沉沦,顿时,他被惊呆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陆正廷的承受能力比他的儿子差远了,毕竟,陆勋的信仰只有二十多年,而他的信仰却几乎是终生,终生的信仰就在自己的面前被击得粉碎,这对他的震撼远比陆勋强烈得多。

    不过,民团这边可不管你信仰不信仰,趁着陆氏的人处于震惊当中的功夫,民团的火炮一分为二,一部分火炮作延伸射击以扩大战果,而另一部分射程比较远的火炮则作精确轰炸,将陆氏布置在城墙和一些制高点上的火炮一一清除――陆氏的这些火炮还是以高价从李世杰手上买去的,现在却被李世杰的部下炸掉,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与此同时,带队的苏四郎秉承民团的训练要求,步炮协同,几乎在火炮开始做延伸射击的同时,等候多时的步兵也随之开始进攻。

    照例是奴隶兵在前,奴隶们举着高大的盾牌一边阻挡着可能的箭矢,一边追着炮弹的落点跑步前进。不过这次在刀盾兵后面跟着的不再是长枪兵,而是正规民团火枪兵,这些火枪兵紧紧跟随着前面的刀盾兵,一边努力寻求盾牌的保护,一边做攻击准备。

    刀盾兵跑到崩塌的城墙前面,齐声呼喝:“呵!”

    顿时,百十面大盾被他们立于地面。刀盾兵仔细观察着敌人的反应,如果敌人是以弓弩攻击的话他们的盾牌就需要稍稍后仰,好保护后面的火枪兵,而如果敌人是准备作近身攻击的话,他们则需要将盾牌直立。当然,战场上瞬息万变,敌人有可能一边以弓弩作远程攻击一边派人近战,又或者抛石攻击,这就需要看带队将领的本事了,民团的训练操典不可能也不应该被生搬硬套。

    不得不说,李世杰对他的士兵的训练十分成功,军律严苛,赏罚分明,黑社会的那一套也是可以用来管理军队的,

    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而后面的火枪兵,在士官的指挥下一部分对城墙作压制射击,此刻陆氏的人已经反应过来,而民团的火炮此刻也停止轰炸城墙,改为轰炸城墙之后数十米处,以截断敌人可能的对城墙的支援,在目前没有迫击炮的情况下,攻城就需要步兵自己的努力了。

    士官们很快分配好作战区域,随后他们纷纷下令攻击。

    “三段式射击,第一队,射击。”

    分配到压制城墙任务的火枪兵很快排出队列,第一排的火枪兵射击之后立马蹲下装弹,而第二列举枪。

    “第二队,射击。”

    “嘭!嘭!……”

    城墙之前顿时硝烟一片,黑火药燃烧制造的大量黑烟阻挡了火枪兵的视线,城墙上的陆氏私兵虽然也受到影响,但他们居高临下,而且是防守方,他们只需要将箭矢射下去就可以,民团的阵型排得这么密集,往下射箭总是能射到人的,丢滚木擂石下去砸到的人更多。顿时,火枪兵的伤亡大了起来,而且他们对城墙的压制也不再那么有效。

    有鉴于此,民团的士官们调整了作战方案,他们将火枪兵分为两队,一队射击之后受黑烟影响,而另一队照样可以射击,等这队射击完毕之后第一队那儿的黑烟也散的差不多了……如此循环往复。

    一时间,城墙上的陆氏私兵死伤大增,往往他们刚刚从女墙上探出头来,还没等他们射出手中的箭矢就已连中数枪,惨叫着从城墙上一头栽下来。

    在压制城墙的同时,另外一部分士兵则开始清理缺口,将那些石块搬开,清理出一条可供大军进攻的通道。

    陆氏的人哪里见过这种打法,别说攻城战术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群非专业的民兵而已,说他们是民兵都已经是在抬举他们了。如果守城的是正规明军,可能民团这边还得多费一番手脚,而且即使攻进去了民团自身也会有比较大的损失。但是很可惜,守城的不是明军,而只是一个地方小豪强的私兵,或许他们的装备算得上是精良,但论及战术修养和作战素质,他们远远不够格。

    如果换作是正规明军,这时候早就派人来堵缺口了,但是陆氏的人没有,他们要么涌上城墙防守,要么被火炮的延伸射击给压制在数十米之外,即使有冲过火炮封锁的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陆氏可没有民团这样的士官制度,那些私兵的指挥系统就很成问题,要么一大堆的私兵无人指挥,要么寥寥十数私兵却有几个头目同时指挥,弄得那些私兵纷乱不堪,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根本就无法做出正确的防守。

    缺口很快清理完毕,严正以待地火枪兵顿时上前,点燃早就准备好的火霹雳扔了进去,弹片四溅之中,堵在缺口里面的寥寥私兵血肉横飞,缺口之后为之一空。

    民团士兵顿时蜂拥而入。

    ……

    预料中的大规模巷战根本就没有发生,在民团士兵攻进陆家堡之后,那些私兵纷纷跪地投降,而对陆氏比较死忠的倒是在努力反抗,但是,面对着装备精良而且训练有素的民团士兵,他们的反抗显得如此的苍白,别说激起一朵浪花,根本就是连个泡都没能冒出来,徒劳地以血肉之躯验证着火器的威力。

    陆正廷脸色苍白,哆嗦着身子看着民团士兵喊打喊杀,从城墙倒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陆家堡怕是守不住,不过后来他却是拼命给自家私兵打气,许以重赏鼓励私兵守城,目的也无非是做最后的努力,而且,如果实在守不住了,有私兵在前面挡着,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和更大的机会跑出去,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陆家堡会陷落得如此之快,快到让他连逃跑的想法都还没正式确定。

    实在是太快了。

    “难道我们陆氏真的如此不堪一击?难道我们几代人的积累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陆正廷似乎是在问他的儿子,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他的眼神毫无聚焦,空洞洞的,就象被人剥去了灵魂。

    陆勋却没有他的老爹那么多的感慨,他现在可是心急如焚。李世杰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不止一次,那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的手下极好,好到连陆勋都有些妒忌他的那些手下。但是,一旦有人忤逆他,那么那些土匪、海城的那些官吏,还有齐氏,都是前车之鉴。陆家堡已经陷落,一旦他们父子落到李世杰的手里,陆勋简直不敢想象等待他们父子的会是什么命运。

    现在还是赶快跑吧,貌似李世杰这次没派骑兵过来,如果动作快点再加上运气不那么背,跑出去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儿,再看看陆正廷还在那儿唉声叹气,陆勋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拉起陆正廷就跑。“爹,我们先跑出去再说,出去了再打探消息,看看李世杰到底是因为什么愿意才攻打陆家堡,如果那件事没有败露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去求个情,在今日之前我们陆氏跟他李世杰的关系都是友非敌,想必我们舍下脸面苦苦哀求的话,李世杰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不过,前提是我们得有命去求他,爹,先跑出去再说。”

    陆正廷任由陆勋拉着,也不反抗,只是苦笑连连,“勋儿,到这会儿你还没明白吗,李世杰之所以来攻打陆家堡,其缘由肯定就是那件事已经被他知道了,不然的话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乡人又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胃口一次吞下齐、陆两家,难道他就不怕撑死?只是,我弄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按理说那件事我们做得滴水……”

    在一连串的惨叫声中,陆勋停下了脚步,他是不得不停下来的,只因为他的身前不到半米就是十几把钢刀。

    陆正廷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持刀的人,陆正廷满脸的不敢置信,满心的震惊,还有那么一股愤怒。

    “我明白李世杰为什么知道那件事了,原来是你。”

    持刀之人向陆正廷欠了欠身,只是却没有多少恭敬,笑道:“老爷知道的却是迟了些。”随即一摆手中钢刀,收起笑容,正色道:“请吧,李大老爷等候老爷和少爷多时了,只怕这会儿大老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陆勋看看四周,却是躺了一地的尸体,都是他们父子的心腹。此时民团还没能杀到这儿,这一地的尸体自然不可能是民团杀的,只能是面前的这个人和他的手下杀的,而这个人他却是无比的熟悉,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人会背叛他们父子,会背叛他们陆氏。

    只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陆氏的管家,陆正廷心腹中的心腹,陆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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