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陪聊小姐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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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我哭了,像小孩一样抽泣不止,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一行行淌到曾小青的胸脯上。

    有时候我并未意识到我是一个体格匀称而且健壮魁梧的男人。因为常年沉溺于哲学方面的学术研究,以为这才是我的长处,所以没想到曾小青会对我一见钟情。她说原以为我是一个独身男人,见到我卧室里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而且床上有一个绣花双人枕头,而且衣柜里有不少女人衣服,才明白我是有妇之夫。

    “你老婆就让你成天看书写书,别的啥也不干?”曾小青觉得奇怪。

    “是事先讲好的。”我可不想多说这件事,不过这时不得不说。

    “你们家很有钱。”

    “衣食无忧。”

    “我想你是哲学家中最幸运的一个。”

    “但也是男人中最不幸的一个。”

    “你老婆对你不好?”

    “不说她好吗?”

    我喜欢曾小青是喜欢她的身体还是她这个人,其实心里并不清楚。她说她母亲是英文教师,所以她英语很好。她说她要把我的每一部书稿都译成英文,明天就开始做这件事。既然你认为你在国内出不了书,她对我说,就应该把它全翻译成英文,拿到国外去出。

    二十二年中我写了五部哲学书稿,合起来总字数在250万字以上。假如我同意曾小青替我翻译书稿,假如曾小青也能够持之以恒,那么从现在起,她至少要花十年工夫,才能做完这件事。

    显然你不能无视一个青春女孩的献身精神,不能拒绝她对你表示爱意的真诚襄助,所以我同意她先试着译一章看困不困难,这时曾小青搂住我特别高兴。

    我以为她会感到困难,然后知难而退,最后不了了之,可是一周后的一天,我看了她翻译的英文稿子,看完第一节就觉得非常棒,简直无可挑剔。我自己说英语总是嗑嗑巴巴,写英文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我对英文是看得出好坏的,至少知道写哲学的英文书应该是什么样子。

    既然她不在乎我是有妇之夫,而且一定要替我翻译书稿,那么我是不是应该替她租一套房子,给她提供一个比学生宿舍好一些的居住环境,而且也可以在那里跟她亲热?

    她说过她不会第二次在我那儿跟我那样了。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

    那是你老婆的床。

    就在我给曾小青租好房子,把房子钥匙交给她,并再次跟她亲热一回的那天晚上,蔡菲嘉从香港过来,要我去东站接她。这个女人常行踪不定,或半个月来一趟,或半年来一趟,随心所欲得很。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了解的一门学问是哲学,而最了解的一个女人,就是蔡菲嘉。

    了解一个人,无论男人女人,我知道只有两件事最容易看清楚,一是赌牌,二是*。据蔡菲嘉自己讲,她在香港或台北经常碰麻将,但赌注不大。我猜她赌小麻将的时候,也会喜怒无常,叫人受不了。至于她在床上的情绪变化,或亢奋疯狂,或伤心悲哭,或者尖叫,或者苦笑,我是一清二楚的。

    我们在天河那边的另一家酒店吃饭。浓妆艳抹的蔡菲嘉一面抽烟,一面叫我多吃点肉,她自己则喜欢多喝点酒。我们有一个半月没见面了。她说她刚去了一趟南非,昨天才飞回来,然后漫不经心地问我跟没跟陪聊小姐上床。

    “你说呢?”以前我也这样答非所问。

    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家,然后一起洗盆浴,最后一起上床。

    卸了妆的蔡菲嘉比上次来更难看。她脸上的皱纹,腹部的赘肉,挂在胸前荡来荡去的乳房,全叫人看了恶心。二十二年前她第一次叫我跟她上床时,她的乳房就开始搭拉下来。她说她比我大十二岁,也是属狗的,而且她的香港护照上也是这个年龄,但我觉得她至少比我大二十二岁,而且二十二年前就这么想过。

    那时候我只看哲学不看女人。那时候我对女人的长相及年龄漫不经心。那时候我还在北京读书读哲学专业。跟蔡菲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居庸关那边的一个小镇上。我一个人爬一座名叫官帽山的小山。蔡菲嘉不是一个人。在山上她请我拿她的德国徕卡相机,给她及她的几个香港旅伴拍一张合影照。当时我对作为女人的蔡菲嘉没多大兴趣,而对作为香港人的她则十分好奇,因为那时候我们对香港几乎一无所知。

    后来她给我看香港画报。就在她住的酒店房间里。而且一本本拿给我看。

    那天晚上我没回学校。同学中没人会想到我这个看上去老实忠厚的书呆子,就在那天晚上,跟一个比我大得多的香港女人上了床。毕业前蔡菲嘉叫我去广州,给我房子住,给我零钱花,让我潜心研究哲学,如此一世人生,直到我死,或者我跟另一个女人上床给她知道了。

    碰到最重要的事情,我也最多只花半小时就定下来,所以当天就答应蔡菲嘉没拖时间。我不会左考虑右考虑犹豫不决,因为舍不得把时间和精力,花在不是哲学问题的问题上。拿到毕业证及学士证书的那个下午,我就搭波音飞机飞往广州,飞机票是蔡菲嘉替我买的。

    二十二年来我一直呆在这里,连老家也没回去过。我父母曾带着一面口袋红薯干,从老家来过一趟,明白我不给他们写信不是失踪了或遇害了,而是在一门心思搞学问,这才放下心来。他们只住了两个晚上就走了,怕影响我用功。

    老实说,每次蔡菲嘉来,我都不得不放下书稿,全身心跟她上床*。她可不喜欢看到我手里拿一本书,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理她。而且假如我*时不用心,驰心旁骛,她会察觉出来。

    “是这几天没吃多少肉,还是熬夜熬多了?”她叫我狗仔。一面叫一面拿指甲用力掐我。

    “感冒刚好。”

    “怪不得这么没精神。”

    我在做一件蠢事。

    因为我知道我不该跟曾小青上床。

    即使上了床,也不该替她租房子,租那套带家具的公寓楼房,使自己陷入不可自拔的困境,且越陷越深。

    是渴望年轻女人的情欲力量,还是彼此志同道合的精神默契,使我如此痴迷于曾小青我并不明白。以前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对那些暗示我可以动手动脚的陪聊小姐,总是像不解风情的呆子一样无动于衷。我不觉得有必要回老家一趟,探望年老多病的父母,尽一尽身为独子的孝心。也不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蔡菲嘉到底多大岁数,在香港及台北有多少财产,在大陆有没有另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而是只晓得跟她上床是我赖以生存及赖以撰写哲学书稿的一份工作。所以,直到曾小青来我书房里看我的书,我拿胳膊从后面揽她的时候,还认为这辈子不会跟哪个女人萌发感情,更不会爱上哪个女人。

    现在我时常失魂落魄,一天不去看她,夜里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尤其在蔡菲嘉从香港来广州的时候,心里就特别难受,觉得度日如年。这时不但不可以去看我喜欢的曾小青,而且还要跟我不喜欢的蔡菲嘉吃饭睡觉。不过我不会在曾小青那儿过夜,因为假如蔡菲嘉夜里打电话来,知道半夜两点钟我还不在自己屋里,就会起疑心。早年她曾多次雇人跟踪我,查我有没有寻花问柳,结果没查出什么问题,才开始相信我。

    蔡菲嘉给我的零用钱,够我替曾小青付房租。因为我自己还有点积蓄,也因为曾小青坚决不要我贴她生活费,所以我丝毫没有经济压力。而使我高兴的是,曾小青不但译我的书稿译得既快又好,而且床上表现也越来越棒。这时候,一个年轻女孩的青春、力量、速度、耐心以及她的宽容态度,在她身上一样样都充分显露出来。而最叫我感动的是,当我熟睡后醒来,看到她裸着上身,翘着长腿,喝着绿茶,在桌前拿电脑打英文。照她的翻译速度,我猜五年时间就能译完我的全部书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