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却是不知为何,和熙楼的大小掌柜和店中伙计,竟一齐出来拒客。便是还在宴饮的酒席也停了上酒送菜,婉言央请客人及早离去。无论客人如何恼怒发作也是丝毫顾及不得,只陪了笑脸,一边赔罪道歉,一边却是毫不停留地将客人向外哄撵。
客人哪里肯依,都是花钱快活,正在兴头之上,却偏偏出了这般窝心之事。纷纷理论争执,喧哗之声甚是喧嚣。旁边早有侍卫赶将过来,怒声喝道:“争吵什么,今日我家主人包席宴客,何人敢来喧哗?”
百姓商贾立时便噤声不语,不知何方豪强,这般仗势蛮横,若是因为一点闲气惹来祸殃终是不值。不料客人之中尚有不少官员在内,闻得这般气焰凌人,心中甚是不服。自有人纵声喝道:“好大官威,纵是宴饮宾客,有一层也够了,如何竟将所有客人尽数撵去?如此强梁,不怕激起民愤么?”所有在场官员纷纷开口训斥,各自心都是打定了主意,若是得知姓名,必要弹劾一番。这种嚣张之徒,不好生教训,怎出得胸中这口恶气。
那侍卫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家主人要请多少宾客,用多少座位,又哪里是你们这般小吏可以探问的?便是说给你们也不妨,你们还敢找我家主人理论不成?我家主人乃是山南道节度使,参知政事赵德芳殿下。你们有何话说?”
那些官员浑身一阵哆嗦,再不敢言语。这般魔王平素躲还来不及,如何能够自己撞了手中去?那出言询问之人更是将头脑一缩,再不肯出头。便是犯了律法也不过是贬至荒蛮之地为官,熬得数年还有出头之日。若是招惹这等煞星,却是随时都有可能将声名脸面毁之一旦,纵是倾尽汴河之水,也洗刷不得。
一时间,官员们再不用店家央请,纷纷低头疾退而去。竟是无人敢和侍卫朝面,生恐被侍卫记了模样去。只消片刻之中,和熙楼已是空空荡荡,再无客人停留。
赵二大声喝道:“抓紧收拾爽利,我家主人要请的客人就快到了。若是损了我家主人面子,只怕干系非小。”和熙楼一干人等眼见平日趾高气扬地大小官员竟是如此这般畏惧,哪里还不明白如何行事,齐齐应诺一声,分头忙碌。
赵二心中却是颇有些忐忑。此番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出来主事,也不知究竟会有如何变故。上阵厮杀自己倒是丝毫不惧,可是这般和汴梁的商贾聚会商议,却是一点底气把握也没有。万一弄出了差错就糟糕了。
可是驿站之中已经无人可派,况且其他人等也不熟悉汴梁,根本无法行事。只得让他们兄弟回来担当大任。赵二手里攥着王浩的计划书,脑门上一层层地细汗密如泉涌。被武功郡王叫去训斥讨问也就罢了,和商贾商议合作的事情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二主人在此倒简单些,谅那些商贾也不敢顶撞使滑。可是二主人却偏生迷上了什么模特,整日里拉着王浩演练,再不肯回到汴梁。赵二心中很是有些不屑。有什么好演练的,平素两人蜜里调油的还不够么?至于这般公然的挤眉弄眼、摇来摆去?弄得好不牙酸。
但是这种事情却让应邀而来的商贾们吃惊不小,谁也弄不清究竟是福是祸。能够被邀请的数十人中,都是汴梁颇有声名的巨商大贾。汴梁坊市之中最繁华兴旺的店铺绝大部分都是他们这些人名下的产业。
只是他们虽是身家雄豪,却丝毫没有地位可言。自古商贾便是低贱,无论何人,纵是再眼馋了他们奢华,也不会高看他们一眼。尤其是官府更是将他们看做了肥羊一般,有了事情便来索要捐助,支应难关。平素便是和他们同席宴饮也是不屑为之。
谁知今日竟是赵德芳府中发出的请柬,邀请他们在和熙楼相聚宴饮。这等事情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因为这既是一种天大的荣耀,也可能是更为险恶的一场鸿门之宴。因为按照规律,越是高官,要办的事情也越是庞大艰难,索要的费用也会更加高昂难堪。
一时间,宾主双方都是心怀忧虑,忐忑不安,竟是无人说话,场面格外地尴尬冷清。赵二只得首先拱手说道:“诸位都是汴梁之中有数的大商巨贾,身家丰厚。我家主人也是早有耳闻,今日邀请,也是有些事情需要诸位帮忙。万望诸位不要推辞才好。”
众人心中一凉,一齐哀叹。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什么身家丰厚,不过是看着我等有油水可刮罢了。每一次开口,都是要我们帮忙,其实比起明抢又能好到哪里去?只是这次对方来头实在太大,只怕要的钱财也不是小数。众人谁也不敢做声,齐齐低头只顾盯了自己脚尖。
赵二也是心下着忙,若不是有事相求,只这般商贾如此模样,只怕早就老大耳刮子打将过去,哪里肯受如此尴尬。没奈何,只得硬挺了笑脸,拱手说道:“众位休要惧怕,我家主人是何等样人?也不会打你们什么主意,只管宽心说话。此番不是要你们出钱,而是有桩好大生意要与你们做。”
这些商贾齐齐吃了一惊,生平之中,莫说如赵德芳这般身份,就是寻常官员也是不屑与他们来往。每次找到他们,不是捐助就是暂借,总之就是花钱,想尽一切办法从他们囊中夺取钱财。每次都是说的好听,但是真的有事之时,却总嫌他们俗气,偏偏他们还无法可想,只能硬了头皮顶上。
谁会有什么生意和他们合作?莫说是赵德芳,便是寻常官员也不敢如此作为。传了出去,只怕所有前程尽数毁去不算,纵是沾了商贾铜臭之气,也是终其一生难以洗刷庸俗之名。众人都是在人情世故中厮混老了的高手,忽然转念联想开去,心中更是着忙。
若是索要钱财倒还好办,纵是数目再多,也是一时之痛。若是以合作之名,将自己身家牢牢缚住,只怕割肉放血尽由人去,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这可如何是好?惶恐之间,众人更是不敢抬头。
赵二又气又急。这帮商贾实在可恨,自己自唱自说了半天,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活活将自己晾在这里。也不知这些人等哪来的这般?嗦,好生烦煞。成与不成,一言可定。纵是不成,自己也好有个交代。这般不声不响,算是什么事情?
实在没有办法,赵二一挥手,纵声喝道:“抬将上来。”众人吃了一惊,茫然四顾,不知对方会对自己怎样。胆小之人已经是浑身颤若筛糠,脸色苍白。毕竟是天家子弟,若是真的拿自己计较,只怕再无人可以救得。
抬上来的却是四口巨大的箱子。赵二索性已经不管不顾,将一切豁开去。无论这些商贾有何反应,只管按照王浩的安排往下进行。反正成与不成,又不关自己的责任。再说王浩虽是说的周详,也没有说过若是这些人死活就是不肯开口该当如何。
“我家主人新近获得奇车造法。近日之中要在汴梁禁军校场办一场赏车大会。邀请所有汴梁官员到场同观天下奇车。届时当今圣上也将乘坐这种车辆到场示范。只是边境百姓无法制作这种车辆,所以请了你们这些人一起合作。
我家主人投入四万贯,你们不用出钱,却要负责招揽工匠制作。车辆中必须采用一些边境百姓制作的装饰部件。利润双方各半,由我家主人负责奏请官家,谁与我家主人合作,只要我家主人满意,便免了谁家赋税。双方写定契书,不得反悔。”
赵二一口气将王浩教的话说完,心中大是松快。有些恼怒地望着这些商贾,恨声说道:“都听明白了没有?这般简单的事情,偏偏一个说话的都没有,活活闷煞人。若不是我家主人为了边境百姓,谁肯和你们费这般口舌?如今我话已说到,愿意合作的留下,不愿意合作的干脆滚蛋,省的在这里闷着看了难受。”
虽是挨了一番训斥,但是所有的商贾却齐齐抬起头来,两眼之中精光大盛。他们再也想不到竟是这般好事,天家子弟亲自邀约,合作生意,实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光是这种身份,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得?便是见了官府也不必害怕。对自己家族生意好处之大实在难以形容。
尤其是禁军校场赏车,所有汴梁官员一齐到场,当今圣上亲自乘坐奇车示范。这种排场规模,只怕纵是废材也要卖成黄金了。天下商贾谁有这般荣耀?只怕经此操作,便是一举登上大宋商贾之巅也不为过。招揽工匠有什么难为?四万贯钱财就摆在眼前,这等事情哪里是生意,简直天降其财砸在自家的头上。
尤其是合作之人还有机会免除赋税,这直接就是无比诱人的金山银海了。在座之人谁家不是生意广阔之辈?手中过往交易若是能够免除赋税,一年之中能够节省的钱财只怕造上数千车辆也够了。更何况有了这般利器在手,何种生意还不是无往不利?
一众商贾竟是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凑近了几步。纷纷热切地说道:“此话可是当真?殿下不会是与我等玩笑么?”
赵二吓了一跳,旋即大怒,纵声喝道:“做死么?我家主人是何等样人,肯和你们这些杀才作假么?谁敢怀疑,先打死了再说。”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的商贾都跪了下来,用尽全身气力高声呼喊道:“我们愿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