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贩们拥有富可敌国的钱财,纵是一掷万金也不会略皱眉头。尤其是在边境之上,他们甚至还拥有自己的小型武装和最精良的武器。他们绝不会畏惧流血,行走在宋辽两国之间,无论是辽兵还是边军,他们都不会害怕。谁挡了他们的财路,如果金钱不能免去灾祸,他们绝对敢于挥刀相向,你死我活。
可是他们也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见不得光。再强横的私贩只要身份见了光,也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大宋还是辽国,对待他们这种私贩都不会客气。只要抓住了便是杀其头,没其财。尤其是象曹刚等人这种大佬级别的私贩,家中巨财无数,纵然是稍微露了一点风声,都会引起官府的浓厚兴趣,穷追不舍。
所以,无论王浩再怎样撩动了他们的心思,勾引得他们热血沸腾,只听得赵德芳一句彰显声名的话嚷出来,他们也只能立即打消了所有念头,仓皇退却。纵是赵德芳不一定代表官府,纵是他们绝对相信王少不会将自己卖给官家,他们也不敢轻易地去触碰底线。毕竟混到了他们这般地步,已经再没有敢于轻易将自己曝光的勇气。
眼见即将到手的成功转瞬之间便成了鸡飞蛋打,驿站众人心中颇有些懊恼。就连王浩也不禁有些惋惜。枉自费了偌大功夫,已经到了将要收取全功的时候,却因为如此偶然的因素而功亏一篑。
王浩还没有伟大到将救助边境百姓的事情看做必须承担的责任。若不是赵德芳含泪凄婉,他也从未想过会将边境百姓这种事情和自己联系起来。但是如果能够亲手将这件好事运作成功,毕竟还是在心理上能够得到巨大的喜悦。况且,这还是德芳如此看重的愿望。对于自己所亲近的人,王浩总是愿意竭尽全力去维护,拼了自己全部气力去满足。以前是养父和江老师,现在只能是,也只有是赵德芳一人而已。
谁也无法去责怪赵德芳什么,因为她也是无心的。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真心的想帮助那些边境百姓。作为大宋的皇室中人,在自己的愿望即将得以实现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当然是给予朝廷的奖赏。谁会知道,这种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处,竟然是那些私贩们最忌讳的担忧。
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就这样破灭了。王少在私贩们到来到之前就已经将事情解释的很清楚,驿站自身没有救助边境百姓的力量,只有依靠那些私贩们的人力物力才能做到。而且这个愿望竟是在距离成功如此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然之间就破灭了。这种失落到来的如此之快,甚至于众人还没有来得及从欢喜之中醒来,便已被投入冰凉的拒绝。乍得乍失之间,说不出的郁闷怅然。一时间都是闭口不语。
赵德芳懊恼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好生听着便是,偏偏多嘴坏了好事。”
吴娥展颜笑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何必如此责怪自己?都是那些私贩们自己胆小,连封赏都吓破了胆子。走便走了吧,我便不信,没有了他们,我们边境百姓就要饿死不成?以前也没有见谁可怜过,还不是照样活命度日?”
“不错,咱们这些人能够在驿站好好的活着,已经是天大的运气。再要多想其他,只怕老天也要看不过眼去。还是林兄弟说的对,说不定咱们抱着好心,到后来却弄成了灾祸。各人该过什么日子都是命里注定,强求不来的。”罗更也安慰道。
林定却是皱眉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既然那些私贩们不愿做好事,我们便是勉强将他们拉到一起也成不了气候。若是事到半途再突然撒手,只怕我们更是难过。”
李笑言拍手说道:“还是林大哥见识明白。其实依小生看来,王少所言都是至理,实实在在的为他们谋求好处。只是明珠暗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总算是知会过他们知晓,纵是他们不愿意做,难道我们自己便不能做么?说不定依照王少的谋划,我们自己也能慢慢将百姓聚拢起来。”
胡木匠慢慢地将那几张四轮马车的图样收拢起来,一张一张的仔细观看,口中喃喃说道:“我做了数十年车子了。王少弄的四轮马车还真是好东西。莫说是辽国,就是大宋也是极好卖的。为何那些私贩明知道有这许多好处,偏偏就不肯在这里开设作坊呢?咱们边境百姓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吃上几日饱饭罢了。竟是这般艰难么?”
众人愈是安慰劝解,赵德芳的心中愈是愧疚。思来想去,总是自己坏了好事。眼见即将得到救助的边境百姓却被自己一句话便消散了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开解心怀。偏偏王浩此时恍若未见,呆呆地低头不语。赵德芳看在眼中,更是又急又悔。自怨自艾之间,渐渐眼泪也涌了上来。
吴娥眼见如此模样,急忙推了王浩一把,口中叱道:“不就是私贩不肯帮忙么?有什么打紧,未必咱们就不能活了。我们都不放在心上了,如何你还这般计较?”
王浩吃了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挠头笑道:“大姐说甚话来,我何尝在意计较,只是方才在想些事情,有些入神了。”
吴娥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既是不计较,还不赶紧巴结你家娘子去?着紧你家娘子恼了。她可不比我们这些百姓,只会哭闹缠泼。她可是练有武功的,万一动起手来,可无人敢来救你。”
众人不由哄笑起来。便是赵德芳也不由自主的浮出了笑容,只是不好意思擦拭眼泪,只得将自己手指扭做麻花一般,脸色飞红,低头不语,眼角却偷偷地瞄着王浩。
王浩心领神会,故作咬牙切齿地说道:“坏了我的大事,还敢动手么?武功好便又如何?当着我这三从四德,恪守夫道之人,下得去手么?”
众人一怔,哄地爆笑一片。林定的面容上五官全然变了形状,筋肉在冲动和控制之间极力颤动,只指了王浩说不出来。罗更的声音最是响亮,拍案叫道:“厮混了这些时日,竟不知王少还有这般模样。”胡木匠本来正在揣摩图样,突地一股笑意从胸腔里涌上了来,猝不及防之中,竟在喉间憋住了,咳得脸色涨红如血。吴娥笑得直不起腰来,腹中疼痛难忍,扑在李笑言的身上张口便咬在肩上。李笑言的眉头瞬时便扭做一团,口中喃喃说道:“平日总是撺掇我和娘子打擂台,自己却是这般三从四德恪守夫道,好不阴险。”
赵德芳纵身而起,挥拳便打。王浩大骇,脱口说道:“且莫动手,我有办法救助边境百姓。若是打伤了,谁来帮你谋划?”
赵德芳一怔,粉拳霎时之间软了下来,惊喜地叫道:“你还有办法么?我还道坏了你的大事,再无指望了。没了私贩相助,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眉色飞舞之间,方才的懊恼已是全然不见。
王浩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口中责怪道:“没有办法便不活了么?看你方才样子,若是没了私贩相助,还不知要将自己恼成什么模样。既然有我,你还这般焦急做什么?非要害我被众人笑话才开心么?”
赵德芳面上红晕大起,低头说道:“好端端地事情被我弄成这样,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总归是我太笨,眼见十拿九稳的事情,也要累你出来收拾残局。如今我便知错了,你心里莫要嫌弃我才好。”
王浩将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知错还要动手?打自己汉子很有面子么?若是你真的很笨,还能将武功练的这么好?我自幼也算和父亲学过几下拳脚,不想打你而已,忘了当日我是如何将你擒住的么?”
赵德芳翻手将王浩的手掌举起,在自己脸颊上轻轻碰了两下,羞涩地说道:“哪里敢忘,都是你怜惜我罢了。若是你来打我,必是我做错了事情。你对我的好,我心里岂能不知?我总是这般任性胡闹,时时害你被拖累。你心里若是着恼,纵是当真打我几下,我也必不肯还手的。”
李笑言砸吧了下嘴,口中感慨道:“同样都是强人,如何差距便是这般明显?若是这般模样,便是挨了打也是值得。”吴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掌轻放在他的脖颈之上缓缓摩挲,柔声说道:“不如你也来打我,我也不肯还手。”红粉骷髅,蜜糖陷阱,温柔之中隐隐透出森然寒意扑面而来,李笑言猛然一阵哆嗦,纵声叫道:“王少,事在人为,纵是私贩不肯相助,我们也可自家动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