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学古喝令启程。走过王浩等人面前时,想起所遭戏弄,险些声名前途尽毁,不由怒由心生。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王浩等人一眼,昂首走过。待到走近那些被俘宋军面前时,劈头盖脸一顿马鞭狠抽下去,口中嚷道:“你们这些蛮子还磨蹭什么?再不老实,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
赵德芳等人大怒,六血卫双拳紧握便要冲上前去。偏偏此时王浩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摔倒,赵德芳惊呼一声连忙半扶半抱才将王浩稳住。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王浩搀回驿站大堂坐下。王浩几欲昏厥,全身地伤痕火烧火燎地痛。
院外哭喊声纷乱如潮。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尤其是生活在宋辽之边的百姓,为了躲避兵火之灾,他们不断地抛家别业,向宋境后方迁移。但是辽兵铁骑仍然将掳掠地噩梦强加在他们头上。大宋官兵只会在高城之后防卫,从来不会理会高城之外百姓的死活。一旦归为臣虏,生死都由他人掌握,成为卑贱的奴隶。
王浩缓息了一阵,稍微觉得好些。外伤倒还好些,只是前几日被赵大赵二击在背上地重手造成了内伤有些沉重。赵德芳听到百姓的哭喊不禁心中恻隐难耐。她低低地问王浩:“这些人都被辽兵虏了,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的悲惨,当真是可怜。我们有办法救他们么?”每一个初恋的少女,都会把自己的爱人看做天下间无所不能的人。她也一样,尤其是王浩在最危急地时刻,挺身而出只用言辞便将辽将弄得狼狈不堪,救了她们。在她眼里,好象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王浩。只要王浩愿意,什么难事都会变得轻而易举。只是此时王浩眼见伤势沉重,她又不愿意心中爱人过多分心。
王浩无奈地说道:“世事不如意者,十常居八九。大宋不能好好地保卫自己的百姓,实在令人痛心地很。只是宋辽之边何其漫长,这样地事哪里没有?就是我们自己若不是今日侥幸,也会和他们一样被虏到辽国充当汉奴。不要管了,我们没有力量帮助他们的。除了当作看不见,我们什么也不能做。”王浩的心里也很难受。因为他曾经历过被遗弃的过程,若不是养父收留,只怕他连人世是个什么样子都不曾看到就做了孤魂野鬼。但是他的确是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很普通地高中学生而已。他既没有改变历史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专门地技术和力量。说起来是跨越千年而来,可实际上他真的很苍白无力。他理解赵德芳的感触,但是他没有办法帮助他们。只是在心里对大宋地印象又恶劣了几分。
赵德芳低声说道:“你在前日说过,在你的眼里,宋人不过是个软蛋。如今眼见百姓受苦而不能挺身相助,难道我们当真是个软蛋。我的心里真是不甘,他日大宋若是征辽,我一定好好央求皇兄带我一道,定要多杀几个辽狗方解今日之恨。”
院外的哭喊声愈发凄惨,众人都低头闭目心酸不已。赵德芳只恨的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忽然,院中匆匆逃入一个女子。只是刚逃进门就被几个如狼似虎地辽兵追到,一脚踹倒纷纷鞭挞,口中叱骂。那女子不过二十七八年纪,模样虽是娟秀,身上衣衫已残破不堪,肌肤大片都露了出来。脾性却也硬气,口中喝道:“左右是死,我便与你们拼了,便是死也能让辽狗污了身子。”手脚齐动极力扭打厮咬,甚是刚烈。只是毕竟气力不加,转眼便被辽兵乱鞭打倒,喊声渐弱,眼看便要丧生鞭下。
赵德芳再也按捺不住。“她是不是被辽兵打死了?”赵德芳哽咽着靠紧了王浩。“我们就这样看着她被打死么?我们救救她好么?”王浩苦笑了一下,握住赵德芳的手说道:“刚才救你已是万幸,若是救她,只怕连你也搭了进去。再起纷争,我们还能活么?”赵德芳忽然跪倒在王浩的面前,哭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你能救我,也一定有办法救她是不是?求求你,救救她吧。我便是死了,也不忍看见她就这么被打死了。我日日习武,却一点用也没有。求求你,帮我救救她吧。好不好?”
王浩和六血卫吃了一惊,连忙拉起赵德芳。赵德芳放声哀泣,痛彻心肺。韩德让也不由向这边往来。王浩无奈,只得勉强站起身来,冲着倚门而立的耶律学古说道:“将军且慢。”
尽管已得韩德让的开导,心境已有恢复,耶律学古听得王浩此语仍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猛然间竟然有种想夺门而逃的冲动。王浩却转脸望着韩德让说道:“韩大人,若是我用你的令牌令他们放人,不知是否有用?”
韩德让缓步而来,示意辽兵停手,摇头道:“王少,我的令牌只能让你保全驿站使用。若是你拿来号令军马却是不行的,再说此次耶律将军所获甚多,你能一一救下么?你若心中不忍,我便让耶律将军放过这女子一人好了。也算我与你相交尽些人情。”说罢只一摆手,众辽兵便放开那女子齐齐退开。赵德芳奔将上去,扶起那女子。那女子满身血污,一张秀脸上鞭痕纵横,却不呼痛,仍是骂不绝口:“辽狗,我公婆汉子都被你们杀了,连我八岁的儿子也被你们杀了,留我一人何用?爽快些干脆将我也杀了,我们一家人做鬼也要找你们索命。”骂声未绝,悲从中来,竟抱着赵德芳失声痛哭起来。
王浩心中一痛,暗下决心。冲着耶律学古厉声喝道:“不知将军此次劫掠几何?”韩德让苦笑摇头说道:“没有用的,王少。纵然是我,也不能因恻隐之心将大军战果拱手放掉的。若无重大缘由,就是殿下也不能随意剥夺将士所获财物。这是大辽军规,请王少勿要为难我等了。再者说,大辽掠民每年何止成千过万,王少还能一一救得?韩某如此看重王少,还请王少看开些,不要计较了。”
王浩咬牙说道:“韩大人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不敢强留耶律将军所获,辽兵往来不过为财。财物任凭将军拿去,这百姓能否请将军作价,在下能买一人便救一人。纵是金山银海,我这驿站也要勉力筹备。”
韩德让心中一动,这也未尝不是办法。若是能以区区宋虏换得王少钱财,大辽岂不是尽得宋辽走私之财?兵将也不曾吃亏。不过王少此人性情甚是平淡,等闲也无由打动。难得有此良机,不如搏上一搏,若是能够迫使王少归我大辽岂不更好?想到此处,韩德让便示意耶律学古前来,开口问道:“既然如此,耶律将军可将此次收获如实报来。”
耶律学古答道:“本次共获年轻女子二百余人,各行工匠一百余人,青壮四百余人,还有宋军俘虏四十余人。不知大人如何处理?”他一边回答,一边心中暗骂。刚才你这小卒如此羞辱于我,若韩大人真的作价,我定要报个大大的高价给你,好出我心中一口恶气。
众人吃惊不已,想不到辽兵收获如此之丰。赵德芳更是忧心忡忡,纵是心中再怎么难过不忍,被虏百姓如此之多,怕是王浩也未必买得起。韩德让也颔首说道:“想不到耶律将军如此骁勇,只是收获庞大,怕是难办了。”
耶律学古颇为得意,向韩德让拱手说道:“宋人孱弱,末将只率一个千人队便横扫宋边,除军马场略有折损外,斩宋军一千余人,破宋村庄二十余个,若不是途中不好携带,杀了好多,怕是收获还要大些。”
王浩气极。虽然他对宋朝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毕竟也算自己祖先之地。耶律学古如此狂妄凶残,登时激起了他骨子里的血勇。他怒喝道:“放屁,劫杀百姓也算英雄么?若是换了我,便是率领这数百虏民,也将你杀个干净了。”
众人一惊,辽兵狠恶来去如风,更兼弓箭精准,一击不中便行远遁。是以宋军往往救援不及屡遭伏击,只敢凭借城墙抵御。王浩此言,怕是宋人也不敢相信了。韩德让倒是心存疑虑,亲见王浩赤手空拳短短时日便在这荒寂小驿中做下偌大事业,方才戏弄耶律学古也是智计连出,举重若轻。莫非在用兵之上还有奇才不成?若是真的率此弱民击败大辽虎狼之兵,如此大才,怕是无论如何也要设法招揽了。
耶律学古大怒,就算韩韩大人和太子殿下在旁也顾不得了。举鞭虚劈一声,怒喝道:“大言不惭。你可敢与本将赌上一赌?若真的对阵厮杀,只怕本将一刀便砍了你的鸟头。”
韩德让接口道:“不如王少就赌上一睹如何?若是王少得胜,韩某做主,耶律将军此次所有斩获均归王少处置。若是耶律将军得胜,王少便投我大辽如何?”
王浩也毫不推辞,慨然应诺:“赌便赌,众志成城,耶律将军小心哀兵必胜,到时须抵赖不得。”他也豁出去了。与其让辽兵将这些百姓虏去充作奴隶,倒不如放手一搏,胜了最好,不胜也奋勇抵抗,总比束手做亡奴强。反正听韩德让的语气,一心要招揽自己,想必不会为难自己和赵德芳等人。自己努力为这些百姓争取了机会,虽然比较渺茫,但不做奴隶就勇于牺牲,就看他们自己了。
韩德让吩咐道:“耶律将军,如此你便将所掠人口全部留在这里,你们在附近安营扎寨。十日后率军攻打。将军务必小心,莫堕了我大辽军威。”
耶律学古垂首领命,转身出院布置。众百姓欢声雷动,一齐朝向驿站方向跪拜相谢。辽兵整队离开,于近处安下营寨。耶律学古忽然想起,此番赌斗,胜了王浩归顺大辽,败了打草谷所获就要拱手让出。怎么看都没有自己得利的事情。不由心中大恨,又上了那小卒的当了,下次相遇,无论如何都不要开口,免得又被那小卒钻了空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