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川军在徐州整补完毕,即将北上拒敌,邓锡侯集合全军,打电话请李宗仁前来训话。
很快,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像利箭似地冲向了徐州城外。
下雪了,那冰凉的鹅毛似的小东西,把一切都吞没了――不管是田埂、街道、桥梁、伞状的松树,也不管民室、军营,都劈头盖脸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被。雪花像针一般,四处乱钻。
徐州郊外,白雪皑皑。但是,此刻,一面面军旗、锦旗在呼啸的寒风中,迎风招展;充满了男子汉阳刚之气的激昂的歌声,在此起彼伏的“拉歌声”中越拉越烈,一刻不停。人欢马叫,群情激奋,川军第41军和第45军的两万多人,在雪中等待着李宗仁前来训话。雪,越下越大了,不少士兵心里在嘀咕:这样的天气,李长官会来吗?正在这时,一个戎装配剑的侍卫官站在临时搭起的司令台前,朝着喧闹的队列摆了摆手,接着高喊:“李长官到!”
顿时,会场上一下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原地站得笔挺,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司令台。很快,台上传来了铮铮的马刺的碰击声和皮鞋着地“笃、笃、笃”的声音。全副戎装的李宗仁迈着大步雄纠纠地走上了司令台。在他的后面,跟着邓锡侯和孙震。
全军肃立,向李宗仁致敬。
李宗仁走到台子中间,像往常一样,用那宽厚之中又蕴含着威严的目光,依次扫视了一下台下的各路纵队,然后大步走到麦克风前,操着那浓厚的桂林官话说道:
“川军弟兄们,我是从广西到徐州的,你们是从四川到徐州的。我是坐飞机来的,可你们呢?完全是靠自己的两条腿,走出了剑阁,越过了黄河,跨进了长城,南下到了徐州。为了抗日,你们一路上流血牺牲,吃尽了千辛万苦。因此,本长官在此首先向你们表示由衷的钦佩和热情的慰问!……”
“哗……”如同决堤一般的掌声从四周响起,把李宗仁的讲话突然打断了。邓锡侯朝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了看,发现不少人似乎在拼着全力地使劲鼓掌,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极为满足的、十分自豪的笑――足足有十多个月了,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将士露出这样激动人心的笑。在队列的西北角,甚至有一簇一簇的人在互相握手,在热烈拥抱,在揉着眼睛――他想像着他们的眼眶里一定是蓄满了那种男子汉不轻易流出的、晶莹闪亮的东西。邓锡侯感动了,对着孙震的耳朵轻声地说:“你瞧,今天军官和士兵们好像都很激动啊!”孙震笑呵呵地感叹道:“的确,李长官很了解川军在想什么!”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掌声足足响了两分多钟。邓锡侯伸出两手,朝台下摆了摆,示意人们安静,会场上一下子又寂静无声。李宗仁把麦克风往上提了提,清了清喉咙,接着又开口说道:
“……弟兄们,你们出川的时候,每人只有两件单衣、两条短裤、一顶军帽、二尺宽的草席和一顶竹笠。你们就是这样穿着草鞋,徒步挺进了上万里。你们尽管只是扛着川造的步枪、机枪,尽管薪饷仅及中央军的一半,可是,你们出于救亡义情,士气高昂,积极参战,抗日精神十分可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