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迨所有部队由前线转进至郑州以南时,似已无继续作战的勇气……”晏勋甫后来在他的回忆文章里这样写道,“假使敌人继续向西进犯,我已无可使用的有力部队进行阻击了。”
“准备!”蒋在珍的右手猛地拍下来,大吼一声,“开始!”
那几个战士挥镐抡铲,迅速挖开了口门。就这一眨眼工夫,中原大地剧痛般的猛烈地痉挛颤抖,黄河堤“哗”地撕开,如被剖腹似地,白花花的浪头犹如肠肚滚泻出来。黄得呈铁锈色的河水如鲜血奔涌而出,竖立两三米高的水墙,滚滚而去。
士兵和将校们还是那样静静地站着,惊异的目光追逐着水头,看着它如一群饿狼,直扑向右边的京水镇,扑向左边的小李庄。隐隐地听到一片喊叫,鸡鸣犬吠,儿啼娘呼,声音显得非常弱小,似从蚁洞里传出来的。有一个喊叫听来歇斯底里:“黄河决口啦――”
一朵绿云般的小李庄,眼睁睁看着白墙黑瓦流淹水葬,不知去向,只露出一丛丛小坟包似的树梢,让人猜想那里面栖息着什么样的精灵或魂魄。
花园口的水流果如苏冠军所料,原来的回流一下子变成了主流,直冲口门。口门两边崩塌如酥,愈冲愈大。
1938年6月9日上午8时,黄河自明清以来第9次南决大堤,夺淮入海;第7次改变河道,故道断流。
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黄河决口比起这一次,都显得微不足道了。洪峰以一二十乃至三四十公里宽的正面席卷而下,沿贾鲁河直扑涡河而去,23个村庄顿时一扫而光,无影无踪;95个村镇没入水底。淮河顷刻暴涨,蚌埠为之陆沉。洪泽湖如煮沸的豆浆,四围漫溢,一日数尺,临淮、成河等滩头大镇一寸寸地沉入湖底,海市蜃楼般地云散烟消。不堪负荷的洪泽湖将洪水泻入高邮湖,经邵伯湖运河会合长江。豫、皖、苏三省44县市受灾面积13,000平方公里,受灾人口1,250余万,390多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90万人死于非命,财产损失无法计算。
这天午后,突然北风大作,黄河主流被吹飘过来,花园口决口处的东堤分崩离析,多米诺骨牌般地向东倒塌坍陷,口门吼声雷鸣,浊浪拍天。同来寨村北的黄河大堤上,孑立着一个穿青布中山装的人,他是苏冠军。10多年后,当天下太平之际,苏冠军――这个当之无愧的黄河之子,竟成了花园口决堤惟一的千古罪人,被打入天牢,贫病而死――这是后话了。
此刻,万里苍穹,电键敲出的一组组密码,似一排排电光弹,射向南方。
特急武昌蒋委员长、何总参谋长:劲密。
顷据郑州商总部电话报称:黄河决口工作,经于齐夜在花园口以西施行,至今晨9时工竣,掘口宽约4公尺。截至佳20时,掘口处被水冲开,已达40尺,水深余丈,浪高3尺,京水镇一带已成泽国,预料明晨水势可达陇海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