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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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参谋长张震东已经带领小分队过江摸情况去了。”

    陈毅很高兴:“好,好。仗是越打越有声有色了嘛。告诉你们,这次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了,马上有新的战斗。”

    陈毅走向地图。

    2月8日,一个寒冷、寥漠、毫无光彩的傍晚,新四军1支队2团向着东湾出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队伍翻过一个山岗又一个山岗。北风啸叫着,蹂躏着枯草,整个山野发出低沉的叹息。在长着小树林的河边,队伍迅速分为两路,向不同的两个方向进发。团长王必成一动不动,站在两支队伍的分叉口。他的沉默是一个既不紧张也不松弛的沉默,仿佛在倾听着,这支队伍能不能坚硬得变成铁,当从夜空里掷出时,能不能像铁一样铿然有声。出发前,他和队列里每一个人握了手,无声的握手,传递的却是爆破般的震动。每次作战出发都如此。

    向着东湾进发的队伍速度又在加快。他们头顶的星光辽远而凌乱,这些微小杂乱的发光体躲躲闪闪,惊慌不能自持地在颤抖,在失散。

    东湾到了。

    队伍像田鼠,迅速无声地爬过了三道铁丝网。依靠的是沉着、敏捷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侦察排忽显忽隐,队伍紧随其后。当第一个战士的手扒住长满枯草的墙,翻入天井时,一个日军正在小便。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那声响似大河的奔流。

    天地又回复于寂静。侦察参谋带领着五个战士在黑暗里潜入内院,喘着贪婪的粗气,把他们看家的武器──手榴弹,一个一个扔进屋内。突然的事发使日军窒息一般沉默了几秒钟。这迟疑的瞬间是生命的瞬间,战士们纵身跳入被炸开的屋子,展开了肉搏。副团长带领两个连又向里面的院落冲。

    战斗激烈地延及了整个据点。

    机关枪暴风雨般地发射着,手榴弹单调地回报着机关枪。单靠武器,新四军只能是失败者。但正如日军所说,“*的一个班长也懂战略”。

    四面紧围,中心开花,战斗很快进入生命与生命较量的最后阶段。

    一个瘦小的四川兵把自己投入三个日本兵的怀抱,他要完成一个与三个交换。他的敌人以凶残和暴烈训练了他,把他磨练得铁一样强硬。但是没有成功。在他刺倒其中一个时,他自己也倒下了。在细长的天井里,两个战士和五个日军滚在一起,像有人把最贵重的宝物掷在他们中间,双方贪婪地在争夺……

    敌工股长丘东平指挥着几个战士喊话:

    ──缴枪吧,优待你!

    ──缴枪吧,送你回家去!

    虽然仍不标准,已经比8个月前的日语漂亮多了。

    战地歌咏队开始了日语歌曲:

    ──我们都是劳动的人呀,现在觉悟了,把枪放下。你也放下,我也放下,我们出路是到新四军那边去。

    日军的枪声忽而高涨忽而低落,和歌声互相追逐着。

    从第一声手榴弹的炸响,到50分钟后结束战斗,据点内58名日军一个也没逃脱,中队长太田大尉和两个分队长都在其中。

    潜伏在离东湾3里远的2团1营在焦灼中。营长段焕竞四肢被寒风冻得僵直,手心却在出汗。王必成的身影隐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

    每一分钟都长于一日。

    东湾打响40分钟后,天王寺的援兵出动了。密集的四路纵队急急奔走,东湾光耀夺目的大火传送着迷乱、惶恐的刺激。

    王必成依然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日军。终于,他的命令下达了。

    路两旁的手榴弹像迸裂的乱石,一齐掷出。震动天地的巨大爆击把密集的四路纵队做了一个总爆破。惊人的炸裂之后是一个短暂充满凄凉的沉默。70多名援兵,十之*都在血泊中。顽强的日军有一口气的都向一个水塘滚去,机关枪也开始了射击,残存的灰烬仿佛要重新燃烧。

    王必成一个信号,段焕竞带了一个连,向水塘侧面迂回。

    月亮潇洒地升起,照着那血色的水塘。横陈在公路上的尸体在月光下显出黄色的肢体,黄色的面孔和军服。火药与血腥构成一种军人最熟悉的气味,弥漫着、扩散着。

    东湾的火光渐渐暗了下来,王必成判断那里的战斗要结束了。

    当他很快结束了这里的战斗,组织部队撤离时,日军的第二批援军又来到了。这次的援军多出上次两倍。他们在2团1营的背后作着15里的大包围,小钢炮和掷弹筒把伏击部队潜伏的土岗打得浮土盈尺。

    神话一样,王必成和部队几乎没有伤亡地从包围圈里撤离了。

    这样的神话在新四军,就像江南的水网河汊一样多。

    当延陵的捷报也传来的时候,“年味”已经很浓,零星的鞭炮和枪炮声,装点着江南。

    1支队司令部里,作战参谋吴肃把火盆拢得暴旺,几位支队首脑剥着烤红薯,吃得香甜,谈得热烈。延陵拿下,东大门打开了;扬中在手,长江的“跳板”已经架起;东路的梅光迪、朱松寿不但接上关系,去年11月整训、整编,已以“江南人民抗日义勇军第三路军”的新番号活跃在江东。一个向东、向北发展的好局面在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后,终于到来了。

    陈毅热了,日本军大衣从肩上一抖:“同志哥,听到鞭炮了吗?过年喽,开个军民联欢会,热闹热闹!”

    刘炎说道:“会上请罗副司令表演‘猴拳’。”

    罗炳辉笑答:“我们两个,不知哪个更像猴子呢。”

    众人大笑。

    胡发坚派到东路去了,新任参谋长张正坤走进司令部,神色不好。

    “陈司令员,军部转来三战区的一个命令。”张正坤边把电报递向陈毅,边说,“顾司令长官命令:命1支队接替108师,担任水阳-高淳-线阵地防御。”

    陈毅把电报往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

    罗炳辉问张正坤:“军部对这个命令是什么意见?”

    “他们的意见是应该执行。”张正坤面有难色,“对我们打扬中,去东路,搞‘双让’,组织冬防队,项军长批评说这是‘人、枪、款主义’。”

    “怎么能这样……”初来乍到的罗炳辉实在不能明白。

    张正坤说:“军部也有难处,三战区的命令属‘名正言顺’,拒绝接受就是抗令。”

    刘炎说:“对付新四军,三战区是把能用的招数全用上了!”

    陈毅一直沉默着。

    “陈司令员,你看?”

    “我去见冷欣!”

    众人惊愕。

    “备马,现在就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