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蒋天虎看着，大家活跃起来，洪天龙他们几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更是胆大妄为的拉开了密闭的窗帘偷偷的向外看。车外的场面很混乱，几十辆警车把一栋长约八九十米的五层楼房团团围住。大群警察隐蔽在车后，举着手枪死盯着楼房正面。几个强光灯射出几道雪亮的光柱，把三楼中央位置的一个窗口照得亮如白昼。一名匪徒在灯光里嚣张的挥舞着手枪，好像在破口大骂。
“我靠！这短命玩意儿，太张狂了吧？”侯卫东笑着说道：“警察没有狙击手吗？实在不行我可以代替！”
“好！我同意了，你去吧！”林俊嘻笑着拍拍侯卫东的肩膀。侯卫东不以为意反而扭头看洪天龙，洪天龙装作没看见歪着头看警察们调动。他知道只要他有所表示，侯卫东一定敢跳出去，随便开枪他不敢，但胡搅蛮缠绝对是跑不了的，而且有人问起来他一定会说，是我们组长命令我来的！洪天龙当上了组长，而且还被骷髅认可，他心里一直不痛快。他坚定地认为能冲能杀才是合格的指挥员，洪天龙经常靠的是小聪明，自己是正宗侦察兵出身，自己应该是组长的最佳人选。
几个学员围在车窗口叽叽喳喳，对急得脑门窜火星的警察们评头论足，譬如待在这里已经超出64手枪的射程了，不应该隐蔽在车门后了，应该用强光灯照射匪徒的眼睛，什么女警胸不大等等。
于平安始终危襟正坐，他觉得洪天龙他们高谈阔论的对军人影响不好，就轻轻的捅了捅他说：“注意点影响，你现在可是组长！”
“知道了！”洪天龙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说笑的声音一点没见小。于是平安还想再提醒他一下，突然发现剩下人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车！”蒋天虎敲了敲车门，学员们涌下车，兴冲冲地问道：“分队长，开始吗？”
“很兴奋，很想检验一下自己的作战能力，有种手到擒来的感觉，是不是？”蒋天虎看着鸡啄米似点头的学员们，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匪徒的子弹打不死人？”
是颗子弹就能打死人，这个道理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学员们只是觉得他们不会给匪徒开枪的机会。
“这是实战，不是演习，而且匪徒手里有人质！”蒋天虎不满地说：“警察向我们求援就是为了保证人质的生命安全，不然一通乱枪打过去一分钟解决战斗，还要我们来干什么？”
大家见蒋天虎有些火，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地把他和于平安围在中间，听他们分配任务。
“两名匪徒均是退伍军人，战术意识很好，枪法精到，携带54手枪两支，79轻冲一支，占据三楼中央位置的一个房间，挟持两名学生负隅顽抗。”蒋天虎指着扑在地上的楼层平面图说：“楼道位于楼房正中，宽2.5米，长73米，两侧均是相对应的单间的集体宿舍。楼道东西两头各有一道楼梯，匪徒占据的302房间对面是洗漱间，这里定为第一突破口；302房间的窗口为第二突破口。这栋宿舍楼附近没有制高点，无法建立有效的狙击点，所以我们必须正面攻击明白吗？”
“明白！”学员们低吼，蒋天虎接着说道：“我们全体分为三个组，我带洪天龙的一组，经楼房顶部占领第一、第二突破口，洪天龙、侯卫东分别为第一、第二突击手随时准备攻击；于平安带李威、楼俊达的二组、其余人员为三组，分别从东西楼梯进入楼道，逐房清理搜索压缩匪徒的活动空间，吸引匪徒的注意力并随时准备接替一组强攻！明白？”
“明白！记住：沉着、冷静、果断，人质和你们都不准受伤，咱们野狼丢不起这个人！试麦，5、4、3、2、1！”
“清晰！”大家挨个按下单兵电台的送话钮向蒋天虎回报。
“行动！”蒋天虎高高举起右手，场地内的所有警车同时打开车灯、警报，负责喊话的警察立刻把高音喇叭的音量开到最大，对匪徒进行心理攻势。借着警察们的掩护，蒋天虎带着学员们如同脱弦利箭般分别从三个方向冲入黑暗，迂回到各自的攻击出发线。
蒋天虎带着一组，顺着东侧的楼梯直奔五楼，打开天窗口上了楼顶。洪天龙、侯卫东在水塔上绑好绳子，穿好安全索做好了滑降准备。
为了不刺激匪徒警方没有停电，楼道里灯火通明。楼外，警笛声、喊话声还在继续，嘈杂的声浪穿过房间充满了楼道。二组几乎同时在两头出现。于平安向在楼梯井内监视的警察问了问情况，向对面的队员招招手，两队人马，立刻排成一路纵队紧贴墙壁弯腰疾进。距离302室门口15米，二、三组同时停止前进，各有一名组员在同伴的据枪掩护下站起来，准备打开与302相邻的宿舍门进入房间埋伏，掩护洪天龙他们进攻。
突然伴着一声沉闷的惨叫，两名鼻青脸肿被反绑双手的学生出现在302室的门口。匪徒藏在他们身后走出房间。猛一侧头，嗷一声号叫起来：“你妈的，玩我？老子打死他！”
匪徒紧紧抓住勒在学生脖子上的细绳，推着他们分别向二、三组逼过去。
“哒哒！”匪徒把手枪架在学生的肩膀上开了两枪，嚣张地喊道：“老子说话你们当是放屁呢，有种开枪，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
子弹带着嗖嗖的啸声从于平安的头顶上飞过，打在墙壁上改了个方向，打穿一扇门钻进宿舍里。
“撤！”于平安打开电台低喝一声，二组立刻快速倒退着向楼梯井走去，另一组也在匪徒的注视下急速后撤。匪徒们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追赶着他们，大喊着：“所有人，都给我退到楼外去，再敢进来，老子敲死人质！”
匪徒们一直追到楼梯井才停住脚步，声嘶力竭地对着慌忙退出楼房的警察们喊道：“你们还有十分钟完成我们提出的条件，到时我看不见车、看不见钱，你们就会看见这两个学生的尸体从窗口飞出去！”
楼顶上，蒋天虎高举右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耳机里的声音，洪天龙、侯卫东拉紧绳子脚蹬楼顶边缘身体悬空，双眼死死盯着蒋天虎右手。三组分成两群分别围在洪天龙、侯卫东身边，据枪瞄准楼下掩护他们行动。
蒋天虎大手终于劈了下来，洪天龙、侯卫东双腿用力一蹬楼檐跃了下去，两个起落到了各自的目标点。学员们立刻紧张起来，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预压扳机。洪天龙、侯卫东此刻的处境最危险，他们用绳子吊在半空中移动不便，如果被匪徒发现了无处躲藏只能面对面的硬扛。
洪天龙到位后，把绳子固定好，左手推墙、叉开双腿有力蹬墙，三点定位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壁上，腾出右手掏出枪瞄准准备进入的洗漱间窗口。侯卫东到了窗口的左上角就停止了下降，双腿蹬住墙壁，左手扶住窗口右手持枪，探头向302室内看去。
302室面积只有二十平方米的样子，室内床翻桌倒一片狼藉，外房角摆着几个吃剩的一次性餐盒，旁边还有几个啤酒瓶子，地面上摊满了衣物、被褥、书籍，上面全是杂乱的脚印，和点点滴滴暗红色的血迹。匪徒和学生还没有回来，司马的耳孔里全是警察喊话的声音，听不见匪徒的脚步声，他无奈地按下送话钮低声说：“02看不见目标！”
“待命！”耳机里，蒋天虎的声音冷冰冰的，侯卫东吐吐舌头使劲的抬头。他这个头朝下的姿势不舒服，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部集中。
蒋天虎按住耳机，仔细听着于平安报告匪徒行动的情况，突然说道：“01，进去！”
洪天龙拉着绳子向右横跨一步跳上窗台，右手持枪瞄准门口，左手解开绳子。这个洗漱间不附带厕所功能，房间两侧和正中都是洗漱池。洪天龙猫一样无声无息的跳下窗台，躲在中央位置的洗漱池后低声说道：“01到位，但看不见目标！”
话音未落，楼外的警笛和灯光全部关闭，刺耳的高音喇叭再喊了声：“经过研究，我们同意你们的条件，但必须把最后时限再向后推迟十分钟，送钱的车正在途中！”之后，嗽叭也不吭声了，乱糟糟的宿舍楼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妈的，还要十分钟！我靠，警察是不是在玩我们？”楼道里传来匪徒殴打人质嗷嗷声和人质呜呜含糊不清的哭喊声。
洪天龙窜出洗漱池，几步来到洗漱间门口，背靠墙壁隐蔽好，听着逐渐逼进的脚步声，低声说：“目标接近！”
两名匪徒把学生挡在身前，慢慢倒退着终于到达302室两侧。一名匪徒留在楼道里背靠墙壁警戒，另一名匪徒先把人质推到门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室内的情况。在洗漱间露出一只眼睛死盯着他们的洪天龙，立刻在通话器上连续叩击三下，耳机里马上传来蒋天虎“3、2、1”的倒数声。宿舍楼的电力供应突然被掐断，楼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洪天龙一个箭步跃出洗漱间，扑向匪徒。
楼道里的匪徒被亮了灭、灭了亮的灯光搞得双眼发花，正在破口大骂间，猛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抓住他的下巴猛地向外一带，他听见自己的颈椎“咔嚓”一声脆响，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接着一个人影从他头上跨过，他看着那斑斓的迷彩，心想，是他娘的特战兵！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洪天龙一把把人质从匪徒的怀里拽出来示意他快跑，接着从匪徒的头上跨过去，扑到302室门口伸手在送话器上弹了一下。排成一路纵队的二、三组立刻从楼道两端现身，紧靠墙壁举枪瞄准302室，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一路无声急行扑向人质。
“老四，外面怎么了？”人质的奔跑声惊动了室内的匪徒，他推着人质急惶惶地奔出来。人质刚在房间门口露头，洪天龙大吼一声：“行动！”左手按低人质的头部，右手带着一路风声砍向匪徒的喉咙。
匪徒们猝不及防，嗷的怪叫一声急退一步，洪天龙乘机把人质拉到身后，匪徒的枪“哒！”地打响了。
“快跑！”洪天龙大喊着抽出手枪，左跨一步与墙壁成45°角据枪瞄准房门。几乎就在匪徒枪响的同时，侯卫东一蹬墙壁腾空跃起，荡起的绳索猛地把他拽回来，借着巨大的冲击力，一脚踹开铝合金窗跳进室内，脚刚沾地手里的枪就响了。
“嗖嗖！”两枪之间的间隔时间短得像是打了一枪，匪徒的后脑部整个被子弹掀开，一头扑倒闯进洪天龙的瞄准线。
“哒！”洪天龙又是一枪，子弹穿过匪徒的太阳穴打在门框上。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把匪徒的身体带得也撞上了门框，污血瞬间染红了墙壁。
“安全！”洪天龙喊叫着转身拉起瘫软的人质，飞快的把他送到迎面而来的学员手中，架着两名心力皆摧的人质退了下去。三组飞速赶上来，把整个现场控制起来。楼外传来警察们压低声音的欢呼声，洪天龙长吁一口气，关上手枪保险插回枪套，这才发现他的作训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腿由于紧张还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被打烂头部的尸体，不知被谁找来一件衣服盖上，三组已经完成对尸体的搜身，侯卫东还没有出来，洪天龙跑到302室门口探头一看，侯卫东坐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你受伤啦？”洪天龙惊慌地跑进去，抱住他的肩膀。
“我…我…我杀人了！”侯卫东脸色灰白，不停地看他的右手。看一眼使劲在身上擦擦，再看一眼再擦，好像他手上有擦不去的血迹。
“没事儿，没事儿！他是坏人！”洪天龙安慰着侯卫东，不由自主地向匪徒的尸体看去。
“不要看！”手里提着侯卫东手枪的蒋天虎，猛跨一步想挡住洪天龙的视线，但那具已经被抬起来准备运走的尸体，血淋淋像个烂瓢似的头部还是撞进了他的视线。
洪天龙的脸色瞬间灰白，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的灵魂像是被血淋淋的场景撞出了身体，飘浮在空中看着那个发呆的躯壳。
“洪天龙，洪天龙！”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呼唤声急速逼近，鸿飞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蒋天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杀人啦？”
“没错，你们消灭了两个军人的败类！”蒋天虎大声说：“但你们又拯救两条生命！”
“但…我还是杀人了。”
“没错！”蒋天虎抓住洪天龙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把洪天龙的视线从门口尸体躺倒的地方摇到他的脸上：“你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作为军人总有一天你会杀人。但我们杀的是敌人、坏人，明白吗？”
“明白！”洪天龙用力地点点头，但脸色仍然灰白。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洪天龙、侯卫东陷入了疯狂训练的状态，他们不敢让自己闲下来，稍有空闲那个烂瓢一样的脑袋就会立刻闯进他们的脑海。睡觉对他们来说成了一种负担，他们甚至对熄灯号产生了恐惧感，那种冷汗淋漓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的感觉让他们万分痛苦。
两个人脸色灰白日渐消瘦，蒋天虎找到他们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没有从那事走出来？”
两个人苦笑着说：“还差一点！现在吓醒后能再次睡着了！”
蒋天虎点点头又问：“你们只是害怕？”
“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害怕、恶心、内疚什么都有一点。”侯卫东挠挠头，习惯性地看看他的右手说：“总感觉我手指就那么微微一动，就把一条生命终结了！”
“靠！”蒋天虎粗鲁地他们说：“你们手指不动他们就会把那两个学生终结了，甚至把你们也一块给终结了！你们内疚个屁，让他把你给咔嚓了，你们就不内疚了，你们怎么不想想他们杀人后会内疚吗？”
洪天龙说：“这就是好人和坏人的区别！”
“你这是假好人！”蒋天虎说：“军人的使命是保卫祖国、保卫人民的生命安全，想想如果战争有一天爆发，外敌入侵，你们会不会去为祖国而战？”
“肯定会！”
“那消灭入侵者是不是杀人？”蒋天虎看看发愣的两人，“如果你们生在抗日战争年代，你们会不会去杀小日本鬼子？”
“坚决消灭！”
“为什么？”
“杀了他们，老百姓才不被祸害！”
“那不就结了，鬼子、匪徒都是祸害老百姓的坏人，你们被一具尸体吓成这个熊样，将来上了战场不要当逃兵。”蒋天虎恨铁不成钢地说：“想想你们是正义的化身，你们是在保卫老百姓们的安定生活。把那两个学生想象成你们的战友或者兄弟，你们就有了仇恨，有了仇恨很快就会解脱出来！”蒋天虎话一完，扭头走。
洪天龙、侯卫东觉得蒋天虎说的这通话表面上大而空，但细想想又很有道理。洪天龙却想起了一人，那就是韩香香，她马上就是警察了，如果有一天，她也开枪了，血淋淋的手回来抚摩自己，那是什么感觉？瘪三，带血才刺激呢！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洪天龙、侯卫东的脸色终于红润起来，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蒋天虎长吁一口气对于平安说：“这俩小子又过了一个坎，终于明白什么是责任、使命，知道为什么仇恨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