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part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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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比我更不舒服的,就是唐宛如了。当她听说几个活跃在杂志上的帅哥男模也会出席今晚的酒会时,她就像是一只树懒般地挂在了顾里身上,直到顾里翻着白眼,咬牙切齿地从包里拿了一张邀请卡给她。而这种场合,她总是会不时地拉扯着她的低胸小礼服裙。当然,为了不再上演上一次的悲剧,顾里在出发前,一边对着镜子涂唇膏,一边警告她,“如如,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的NuBra从你的胸里掏出来丢在茶几上,我一定当场把它塞进你的食道里。”

    “哎哟,吓死我了,还好是‘食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唐宛如扶住胸口,松了一口气。

    而顾里的唇膏一笔走歪,涂到了脸上,唐宛如的这句话,具有一种微妙的杀伤力,智商越高,伤害越高。

    而当晚,顾里穿着一身仿佛黑色雾气般飘逸的纱裙,出现在了酒会上,当然,她的衣服不是公司借的,她的衣柜里有无数这样的漂亮裙子供她换来换去。她双手带着一副长长的手套,头发上有一小枚黑色的羽毛宝石头饰,脖子上一圈闪烁的宝石项链,看上去高贵极了。当然,这一切美丽的背后,充满了戏剧化的对比。比如出门之前,她一边吸气,一边尖叫着让我们帮她把后背的拉链拉上去,她裹在紧得快要透不过气的胸衣里一边吸气缩腹,一边翻白眼的样子,让唐宛如觉得“连我看了都觉得呼吸困难”,当然还包括我和南湘反复地帮她调整她的NuBra,把她的胸型衬托得更加完美,然后再缠上一圈一圈的胶带,以达到她死活要求达到的“呼之欲出”的视觉效果。同样她在家里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直到最后一刻,才肯把脚塞进那双高得简直不像话的鞋子里面去,看她站立时表情痛苦的样子,真让人怀疑鞋子里是不是撒满了玻璃碎渣子。

    而这些痛苦,换来了顾里美艳的登场。她从门口的红毯上走进来,就像一只修长而又冷艳的白天鹅。她走路的姿态优雅地不可方物,让人感觉之前在家里踩在这双细跟鞋上龇牙咧嘴的那个女人不是她,她就像是如履平地般,从半空里漂浮了进来。(……)沿路的闪光灯不断地捕捉她,她圆满了。她升天了。她达到了人类新的境界和高度。我看傻了,唐宛如更看傻了,她抓着我问:“你确定走进来这个女的,就是之前我们在家里帮她裹胸部的那个龇牙咧嘴的女人?”

    然后这个梦幻般飘逸的女人,幽幽地凌空浮到我的身边,她顺手牵了个男人,往我面前一送:“来林萧,和他聊聊。”

    我抬头一看,简溪。

    如果说半个小时之前,对我提起简溪的话,我心里能够想起来的,除了伤痛、悲哀、失败的恋爱、背叛之外,没有别的。而半个小时之后,这个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男生,此刻正坐在我的身边,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讲着他过去的一切,讲着这些分别的日子,讲着当初各种各样如同肥皂剧般荒谬的故事。他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我,滚烫的目光下,我内心那些锋利而寒冷的冰块,渐渐融化开来。所有的感觉都在融化之后复苏过来,当然,包括那些痛苦,和恨。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像一把被煎炒得滚烫的沙子。

    “林萧你知道么,过去的那几个月,我一直让着她、迁就她。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想尽快赎罪,我想让她尽快厌倦我。等她腻烦我的时候,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我总是这么跟自己说,真的。”

    “后来她就开始老折磨我,想和我吵架,想各种方法折磨我,有时候大半夜的她在外面喝得大醉,大冬天的让我出门去找她,在大街上,下着雪,她把大衣脱了从天桥上丢下去,我脱了衣服给她穿,北京的冬天特别冷。有时候她大半夜故意说想吃什么东西,让我去给她买,我也二话不说,低头就出门去给她买回来,很多商店关门了,我就挨着满大街找给她。我什么都为她做,但是我就是不肯碰她,也不亲她,我都是自己睡沙发上,或者地板上。”

    “还没去北京之前,我和她吵过一次架,唯一一次,那是我睡着了,她到我身边来,和我接吻,然后拍了照片,之后发给你了。有一天她给我看手机里拍的照片儿,不小心就看到了那张,我问她这什么时候的事儿,以为我知道根本没和她亲过,她就告诉我了,说故意发给你的。那次我和她吵得特别凶。”

    “你知道么,我在北京老想着回来。好多次,我都快要摔门走了。但是每次都能听见她在房间里哭,我又忍不下心了。很多时候我想你,特别想你的时候,我也受不了。我就对自己说,等结束了这边的事情,我一定立刻坐飞机回去,大半夜我也立刻飞回去,然后我就跟你在一起,这辈子无论你怎么踢我,怎么撵我,我都不走了。我怎么都不走了。”

    “我总是安慰自己,我甚至开玩笑跟自己说,这就像是小两口子贷款买了房子,老公有责任还房贷。当初是我们惹出来的事儿,那就我来还。我把自己当奴隶,陪着她,她想干嘛我就干嘛。”

    “在北京的时候,我给你写了好多信,特别多的信,但是我也没敢寄给你,我怕你不肯看,直接烧了。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有次吵架,我写信给你你也是看也不看就烧了。后来还是得当面哄你。但是我高兴,我乐意。我在北京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回上海当面哄你,该有多好啊,我就死死地抱着你,你拳打脚踢我都不放你走,就让你在我胸口里发脾气,反正最后你总会乖的。想到这些有几次我都哭了,呵呵,真的,你别笑话我。后来她看见了这些信,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她把这些信都从窗户扔了出去。晚上她睡了之后,我去楼下找,有些找回来了。有些没有,可能掉到河里被水冲走了。”

    “后来她终于受不了了。因为她知道我不爱她。最后她问我,是不是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是不是只有林萧死了,我才会和她在一起。我就和她说,是的,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而且,就算林萧死了,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简溪抬起头,抓着我的手,放到他的脸上,这么久没见,他变成熟了,甚至下巴上也有了一些扎手的胡渣。他的轮廓像是在冬天的风里被雕刻地更深,眉毛投下的阴影里,是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再是以前那个阳光下灿烂的少年了,他以前纯净得像是天山上的湖泊般动人的瞳孔里,现在漂浮着一层风沙,他的目光让人看了胸口发痛。

    他的喉结滚动着,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只爱你,我他妈这辈子只爱你。”他的眼眶红红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泛滥着悲痛。他张开手臂抱着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把我抱痛了。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胸膛里一样。

    我的心里,像是淋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汁,酸涩地皱在一起。我看着面前的简溪,他凌乱的头发软软地挂在额前,他睁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脸上是揉碎了的心酸,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坐在面前抬起头寂寂地望着你一样。

    我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颗浑圆的眼泪,我从来没看过自己掉出那么大滴的眼泪来。

    简溪往沙发里面坐了坐,把他长长的腿张开,在他面前空出一小块地方来,他把我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中间,从背后抱着我。他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用脸摩挲着我的脖子,皮肤上是他胡渣的触感。

    周围的空气里都是他的气味。所有的酒味、香烟味、香水味,都退散不见。只剩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几年来我熟悉的那种清香。温暖而又和煦的阳光味道,如同太阳下发光的溪涧。

    而在那一个瞬间,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崇光的面容。我甚至幻觉看到酒会大厅的某个角落里,崇光的身影一闪而逝,我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起来。

    “好久没有被我抱了,都不习惯了吧。”简溪在我的耳边,温柔地说。他肯定也感觉到我的僵硬的后背。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脑海里是崇光悲伤的脸。就像几个月前,我和简溪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做梦梦见的场景一样。他站在窗外的大雨里,黄色的街灯照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大雨把他的头发和肩膀都淋湿了,最后他无声地冲我摆摆手,然后悲哀地转身消失在黑色的雨夜里。留给我一双像被大雨淋湿了的悲伤的眼神,湿漉漉的黑色瞳孔。

    与我和简溪这边悲伤而宁静的气氛不同,唐宛如和南湘卫海那边,完全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但是在这番火热的表面之下,三个人各怀鬼胎。纯洁的如如盯着英俊而健壮的卫海盯了一晚上,眼睛都没挪开过,当然,嘴也没闲着,一杯一杯地喝着各种鸡尾酒。在迷上了mojito之后,她更了连要了三杯,唯一她对杯子里那些薄荷叶末有意见,所以她都是用嘴把漂浮在表面的薄荷叶吹散,然后喝――动作就是老年人喝盖碗儿茶一模一样。而卫海,看着身边美丽动人的南湘,也高兴得很,于是一不小心,也喝高了。而南湘如履薄冰地,小心翼翼不露出自己和卫海的马脚。她揉着太阳穴,非常焦虑,她一直都没想好,应该怎样告诉如如自己和卫海的关系。而身边这个大男生,一点心眼也没有,特别是喝醉了之后,好几次握着自己的手,用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如果唐宛如的神经有顾里的十分之一敏锐的话,今晚早就闹场了。

    而酒会还没过半,卫海已经躺在沙发上了,像一只睡熟的大狮子。南湘头痛,要把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等下给搞回家,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情。而旁边的唐宛如,酒过三巡之后,旁若无人地做起了瑜伽,表情安静而祥和,目光游离四散,无法聚焦。她把脚掰到头上的时候,南湘都怀疑自己听见了卡擦卡擦的声音,特别吓人。

    当顾里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昏睡过去的卫海,和淡定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样的唐宛如。她和南湘对望一眼,此刻的南湘也喝得差不多了,眼神迷离,看上去也不知道是醒是睡。顾里皱着眉头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Kitty走了过来,顾里问Kitty:“公司定的那些给客人的房间,有多余的么?我这有个朋友,估计走不了了,让他住这儿吧。”Kitty从包里掏出个本子,查了查,然后掏出一个装着房卡的小信封,给顾里:“上面写着放号,你让服务生送他上去吧。”

    顾里回头叫了个服务生,把房卡给他,然后指着沙发上那个庞然大物,说:“你送这位先生去这个房间休息吧。”

    过了几分钟后,那服务生回来了,把房卡交给顾里,说已经把那位先生送到了。顾里随手拿了张一百的给那个服务生,然后顺手把那张房卡丢在了自己包里。南湘刚要和她说什么,她就转身朝舞台边上走过去了。因为她要代表今天的主办方发言。

    当喧闹的音乐停下来之后,黑天鹅一般的顾里,优雅地站在了舞台的聚光灯下面。作为这次主办方的代表,她举着香槟杯,用她那张精致到虚假的笑脸,感谢着八方来客。

    坐在台下的我简溪和顾源,看着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顾里,都觉得她真美。

    简溪用手撞了撞顾源,对他说:“喂,你不是准备求婚么?就趁现在啊。”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你说什么?顾源准备求婚?”

    简溪冲我眯起眼睛笑着:“是啊,这小子买了个戒指,今天拿给我看问我好不好看,说是准备向顾里求婚了,准备订婚呢。”

    明显有些酒意的顾源,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舞台上的顾里,心有不甘地说:“我今天生日,她都忘记了。求个屁。”

    “她记着呢,”我心虚地喝了口酒,“我和你说了你不准说是我告的密,她在楼上定了一个情侣套房,房间里布置着玫瑰啊蜡烛啊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和南湘忙活半天呢。她晚上要给你个惊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