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公主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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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家的晚饭因为六郎的归来而异常丰盛。

    只是四郎平常坐的位置上,空出了一副碗筷。赛花目光每一次不经意的扫过,都暗含了哀叹。

    杨景察言观色般的看着父亲,求请,“爹,孩儿离家快一年了,挺想念四哥的。不如放四哥出来,跟大家吃个团圆饭吧。”

    一桌子人齐齐的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杨业。

    “呵,就知道你早晚都得跟我提这一茬儿。今天不行,那小子一点悔悟的意思都没有。让他继续在那里思过吧。”

    “爹!”

    “爹!”

    “老爷!”

    “不用求了。我的儿子,我最知道。他那个倔脾气,现在放他出来,一准儿给我惹事。”杨业难得的没恼,“小八,回头给你四哥多拿一床棉被,再送几样他喜欢的饭菜。也不用再撬锁了,直接跟洪叔要钥匙。哼,枉你在自己的园子里摆弄了那么久的机关,连点撬锁的本事都不精通,哼!”

    杨昱吐吐舌头。“爹打算什么时候放四哥出来啊?再过两天就是长公生的寿宴了,爹还要靠四哥给您老人家脸上争光呢。”每一年的公主寿宴,都如同是一场豪门子弟间的斗艳大会。去年四郎参加时,以一首浣溪沙和一套六合枪技压群才,冠赢满座。让杨业的颜面大增光彩。连皇上都称赞说,杨业有子如此,足矣。

    杨业冷哼,“我不需要这个逆子来给我充门面。今年景儿回来了,就由他去。”说着,又看了一眼杨昱,“今天尉迟公子是不是去了你哪里?”

    杨昱含着筷子,点头,“是。”

    “你要是心动,就也跟去见见世面。”

    “真的?”杨昱不敢相信。

    “不要给我惹事就行。你也大了。不应该成天闲逛,无所事事。”

    杨昱大喜。看来六哥的归来,的确是让父亲格外的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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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

    长公主府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下,尉迟玉珩与弟弟玉桓锦衣华服,满面笑容的迎接各路宾客。

    有司仪一声声高唱着贵宾的名贴与寿礼。尉迟兄弟还礼答谢。

    今晚,会聚在长公主府的客人们,无一不是京城里的皇亲国戚,达宫贵人。更有许多富甲一方的商贾,为了攀权倚贵,慕名而来。

    杨昱远远的看着尉迟玉珩一副杉杉公子,一丝不苟的模样,暗自偷笑。心想这皇族世家的高贵华雅果然都是做在面子上给外人看的。要是这些往来的宾客们看到过尉迟平时无赖泼皮的形像,那还不得跌破门牙。

    尉迟玉珩见到杨昱,也很意外,“你小子怎么来了?”

    杨昱一努嘴,“我爹他老人家的恩赏。”

    “秀才和高飞他们都到了,你进去找吧。他奶奶的,这劳什子接客之礼累死我了。还好我娘每年就过一个寿辰。这要是连过个两三个,还不把我们兄弟累到虚脱。”

    杨昱笑捶了他一下,“公主大寿,你这做儿子的就积点口德吧。”又看了眼父亲,见已经不耐烦的样子,赶紧说,“我先进去了。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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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寿宴摆在了驸马府靠汴河一边的太和园中。太和园是先皇太祖统一江山后,为最心爱的妹妹长公主下嫁而特意斥资兴建的一处人工园林。园林采用江南景色,每一花,每一景无不精心布置。一条人工渠,从园西角横穿而过,在园中形成了一弯月形的碧水湖。湖面上荷叶青青,映着水榭亭阁,别有一番旖旎风情。园中又兴建有三层高的太和楼,可登高望远,一览全景。

    太和园此时灯光辉煌,一盏盏琉璃灯下,映着的是一张张或真或假的笑脸。

    杨业带着二子,一路不停的跟同僚朝官们招呼见礼。到杨昱鞠躬鞠到腰酸背痛时,才终于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高叔叔!八王爷!”

    太和楼边的一张桌上,镇北候高怀亮正陪着一位而立之年,玉面儒雅王服贵冠的男子,对坐而饮。杨业上前见礼,杨景也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八王爷。”

    八王身后一位文雅书生,摇扇而立。八王介绍说这是他新请到的幕僚宋别,文采学识,运筹谋略都胜于常人。八王爷十分爱才惜才,所以对宋别特别的器重。

    高怀亮看着杨昱一脸拘束的样子,笑骂道,“你小子,也别立在我们这里受罪了,滚去一边自己玩吧。”

    杨昱如获大释般跑开。杨景则陪同宋别在靠后的一桌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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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礼炮齐响,园口一路至太和楼的石路边,有如变魔术一般,燃起了串串烟花。

    一个尖利的嗓音高唱,“皇上驾到!”

    众人跪拜。

    锦团簇拥下,皇帝一身明黄便服,携众妃,皇子们以及长公主夫妇,缓步走进太和楼高座。

    皇上笑意盈盈的一扫锦绣景象,说了句“免礼平身”。司礼太监敲鸣编钟。寿宴开始。

    同时,园东门处,有一顶顶茜纱软轿,抬进太和楼。太和楼上,倩影蝶蝶。众人知道这是诸位公主郡主们到了。

    宾客们依主次高低分坐。侍女云列穿梭,众人推杯换盏。

    戏台上唱起了王母摘桃的祝寿老戏。戏台下有杂技魔术,各显神通。一通热闹之后,杂人散去。

    长公主击掌,传特请的湘月班上前敬献歌舞。一群舞女徐徐而上,鼓乐奏响。萝袖纷飞。

    一曲毕,右首桌上的太师潘仁美起身抱袖说,“陛下,公主千岁,臣斗胆也有一曲献给长公主,为寿宴祝兴。”

    “哦?潘相也请了歌舞班?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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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仁美神秘的一拍手。编钟三响,碧水湖上传来鼓声阵阵。每击一响,便有一盏河灯点燃,鼓声猝然,湖面上连连绽放开了朵朵烛火灯花。

    满园的琉璃灯忽然暗淡了下来。银月下,长亭中,一位雪白衣衫的女子,仿佛幽灵般降在了这繁花似锦中,翩然起舞。鼓声止,琴瑟响。那抹笼罩着月光流彩的白色身影,仿佛月宫嫦娥,耐不住桂宫寂寞,飘然落尘。

    喧闹的太和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湖间起舞的少女身上。潘仁美得意的拈着胡须,看向高座。皇上和皇子们正一脸惊艳的目瞪口呆。

    柳腰轻,莺足啭,萝袖娉娉,裙佩珊珊。

    宁静,宁静,宁静。

    然后悠扬的音乐初起,琴声婉约,弦音含蓄。少女轻悠悠,转起水袖,宛如一个羞怯的姑娘,对镜贴黄,顾影自怜,眉眼间尽是含苞初放的芬芳。

    水袖坠,莲足后挽,少女顾盼,像是在品赏这浊世间的翩翩公子。回眸一笑,百媚丛生。在场的所有男子,都仿佛如沐春风,好像少女的每一眼都在看向自己,而每一眼却又扑朔难追。

    萧瑟起,琴声高扬。少女敞开胸怀,姿意妙舞。流云般的黑发在夜风中飞扬,衬着白纱缨裙,如同月夜精灵,搅乱了一湖碧水。也搅乱了所有人的心绪。

    那种曼妙流转,美的窒息,美的忘我。

    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止。

    当所有的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

    那盈盈少女早已收起华彩,静静的站在灯火阑珊处,巧笑嫣然。

    宁静,宁静,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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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率先重重击掌,“好!好!好!”

    众人哗然,连声称“好”。

    长公主喜形于色,站起身,招唤少女走近前。

    少女袅袅而行,每过一处,如春照隆冬。叹声一片。

    少女行至玉座前,翩翩然施礼。

    皇帝早已急色般询问,“你是哪个歌舞班的舞女?”

    一旁华髻凤服的潘妃轻轻的握了一下皇帝的手,娇笑着说,“陛下这回可看错了,她可不是什么舞女。这是我的亲侄女,潘太师的掌中明珠,闺名潘雪盈。”

    皇帝失落之色尽显。一旁的王子元佑元侃则欣喜的盯着潘雪盈,目光热烈。

    一旁潘仁美得意的上前,“小女献丑。还望陛下,公主见谅。”

    长公主高兴的离座,把潘雪盈拉到近前,细细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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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哗然。众论不一。

    八王一桌,高怀亮蔑视的一饮而尽,“哼,这个老狐狸,竟做些软根子的事。连女儿都能巴巴的给卖出去。”八王,杨业但笑不语。

    侧桌上宋别轻摇折扇,赞叹,“‘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如此佳人,如此佳人。”

    杨景也含着欣赏,呷了一口酒,“美则美已,只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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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雪盈一舞惊艳后,令官家兴致大开。

    他连连号召世家公子,名门小姐们登台献艺。并且赏下了不少彩头。

    于是许多愿意出风头的人,争先恐后般的各展才技。可惜再没有潘小姐那般的绝世技艺。小姐们含蓄,敢当众献技的毕竟是少数。在场的公子少爷们可各各都摩拳擦掌的想在官家面前一显身手。更有互相攀比的,扯皮拉风的。于是单练演变成了双打。就连杨昱都在傅丁奎叫阵下,迫不得已,打了一遍杨家枪,赢回了一个玉如意的彩头。可惜杨业在一边,直看得连连不满的摇头。

    宋别看到六郎杨景稳坐如山的模样,笑问道,“六公子怎么不下去一展绝技?”

    杨景摇头,但笑不语。

    宋别突然“咦”了一声,手指着杨景腰间的一把折扇问,“六公子的这把扇子是从何得来?”

    杨景低头看,原来宋别问的是马车上小姐赠与的那把,他也喜欢苏才子的墨宝,所以就带在了身边,“哦,这是一个朋友送的。”

    宋别换上了一个暧昧表情,“六公子,可否把折扇借在下一观?”

    杨景递出。

    宋别“啪”的一声抖开扇子。扇面上是飘若游龙的八个字“盈盈如雪,暗香浮动”,扇底是一株梅花的画饰,扇角处落着汴梁苏询的名款。

    “盈盈如雪,暗香浮动,美人赠扇,公子多情。怪不得,怪不得六公子不愿登台献计,与俗人争雅,原来公子心中早有佳人身影。”

    杨景窘得俊脸微红,“宋兄何出此言。赠扇之人不过是一面之缘的朋友吧。”

    宋别促狭的看着他,“不仅仅是一面之缘吧。这一副苏询的墨宝里含的,可不是一面之缘的交情。”

    “宋兄也知道苏询,苏才子?”

    宋别笑的更加恣意,“何止知道,手伸出来。”杨景不解,伸出右手。宋别食指沾酒,在杨景的手心上虚画了几笔。

    杨景蹙眉,恍然大悟般,“原来宋兄就是……”

    “嘘,嘘,小声点,小声点。这事你知我知即可,不要外传了。说出来也是不光采的。”

    杨景疑惑。

    宋别苦笑了两声,“这事说来话长。当年我只身一人闯京城,盘缠用尽,落魄街头,无耐之下只好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做西席,给一个5岁的小少爷启蒙。这户人家性苏,还有一位大少爷,叫苏合。说到这里你也能猜了个大概吧。”

    杨景抿嘴笑着点头。

    “那个苏合就是草包一个,偏偏还总不自量力,自诩才高,让家人拿着自己的字画去卖。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我随手写给小少爷的字,也拿了出去。偏巧,那天就那一副字卖了个好价钱。他也就就势印上了自己的名印。谁知后来买家又过来买,他只好跟我商量,让我再写。我也是个随意的人,也就写了。于是一来二去,寻我字的人越来越多。苏合便成了才子苏合,他从此自己也不再写字。后来,我离开了苏家另寻生路。苏合怕我揭他的底,要求我为他保密。我念在当年苏老爷帮扶过我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他这个人竟是个没脸的。后来再接活,还是来找我。我也不看重名利,有时间便写,没时间便不写。所以,就照成了现在这个,清高自大,脾气古怪的才子‘苏合’。”

    宋别说完,斟满了两杯酒,举杯互敬。“所以我一见你这扇子,我就知道它的来历。六公子,也不必隐瞒我了。”

    杨景听了“才子苏合”的故事,大感有趣。又见宋别坦白,也不再隐瞒,所扇子的来龙去胧一说,又问,“宋兄可知,跟你求墨宝的这位小姐是谁?”

    宋别听后,峰眉轻拢。“这可真是美人意难测了。这个小姐,六公子刚刚见过。公子聪慧,不难猜出吧。”

    杨景心里一转,“盈盈如雪,潘雪盈?难到是她?”

    转眼望去,潘雪盈正坐在长公主和潘妃的桌旁,轻声细语,左右逢源。谈话间,含水的目光竟悄悄的向杨景这边扫过,眼中的话语,似有似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