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太子几乎可以杀人一般的目光,黄琼只是淡淡的问候了一声之后,便不再搭理。老爷子刚刚的教诲还犹在耳边,他犯不着在这场合与这位眼高于顶,心胸狭窄的太子爷斗。即便斗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皇后的驾崩,最伤心的人固然是老爷子。可这位太子爷,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母丧只是一方面。但是中宫的过世,对于这位太子爷来说,未尝不是失去了在宫中最大的一个后援。皇后的驾崩恐怕在目前形式之下,恐怕是对太子最大的一个打击。这场已经拉开序幕的帝位争夺战也会随着皇后的驾崩而更加激烈。
对于太子投过来的敌视目光,黄琼只是淡淡一笑了之,并没有过于放在心上。黄琼知道自己与太子之间现在已经出现一个恐怕永远再也无法打开的死结,所以对于太子的敌视,黄琼虽然有些头疼,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只要太子一天还没有真正登上皇位,就只能在暗地里使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等太子在这场帝位争夺战中真正站稳了位置,才是自己真正该担心的时候。
太子的敌视对于黄琼来说已经是习惯了,也不算太在意。但是除了太子那有如杀人般的目光之外,黄琼却总感觉这间屋子里还有一道犹如毒蛇般的目光在暗中窥视着自己。太子的敌视目光对于黄琼来说,不怎么太在乎。但是这道不时飘来的目光,却是让他有些心神不定。
在几次暗中查找这个**自己的人无果之后,黄琼只能无奈的挠挠头,自嘲自己也许是多疑了。满屋子的太监、宫女正忙着在接圣旨急匆匆赶过来的礼部官员的指挥之下,按照祖制布置丧礼。而太子和一直以为母后伺疾为借口,赖在京城不走的蜀王则跪地嚎啕大哭,努力在皇帝面前装出一付仁孝的样子,又有谁那有功夫看自己。
皇后驾崩,效力的人多的是,自然论不到黄琼一个庶子参合。与这位皇后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黄琼,也不想装模作样瞎表现,人家的嫡子太子和蜀王还在不是?
守灵期间,除了按照祖制,每天按时跪倒哭上一嗓子,表达一番自己作为名义上的儿子的孝心之外,黄琼每天唯一做的事就是与一起轮番守灵的在京诸王、大臣扯淡。
当然那些涉及到风花雪月等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说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被那个有心人一本奏上去,难保正为皇后病逝,伤心之极的皇帝,不大发雷霆,来一个从重从快的处罚。要想谈这种事情也不在这一时。
几天的守灵下来,黄琼除了身心疲惫之外,倒是有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收获。以前见过寥寥数面,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那些尚未就藩的兄弟们以及朝中的那些重臣关系倒是熟悉了许多。
尤其那些朝臣,自从黄琼遇刺,老爷子在英王府守了一夜的事情传出来之后,这些朝臣对这位英王早就不在象之前那样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了。都上赶着没事找事的找英王说话。弄的每天黄琼身边围着的官员,在现场诸王中是最多的一个。
对这些墙头草的表现,尽管心中感觉到很厌烦,更不想在此刻出什么风头,但又不能过于得罪这些人。黄琼也只能在太子和其他诸王能杀人的眼光之下,奈着性子与之应付。
都说丧事最磨人,虽然即不用自己劳心,更不用自己劳力。但是接连七天的丧礼下来也让重伤初愈,身体还远未恢复的黄琼明显有些感觉到吃不消。头几天还因为对古代帝后丧礼制度好奇,还能顶的住,到后来却是越来越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若不是因为礼制的关系,恐怕黄琼早就请假回府调理去了。一看到比自己小很多的弟都还在坚持,无奈之下,黄琼也只能硬着头皮勉强硬撑下去。
按照大齐祖制,正宫皇后薨,当日小殓,七日大殓。除皇帝除为服缟素三日外在京诸王应在灵前守制二十七日,这期间诸王不得回府,只能在宫中集体住宿守灵。诸大臣也要轮番进宫守灵。这个制度没有人敢违反,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几天的守灵下来,吃不好,更是休息不好让本来就面色苍白的黄琼,此时的脸色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吃的上他倒是不怎么挑剔,可连着几天没有合眼,却是让他实在有些顶不住了。看着满屋的太监、宫女忙着给皇后大殓,这些先下来跪的两腿发麻的黄琼心中不禁哀叹一声,这才七天,还有二十天,可怎么熬啊。
就在黄琼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件即在意料之中,又算在意料之外的事情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皇后病重期间,自从在各自封地所作所为曝光之后,对于皇帝屡次下旨,传令进宫侍疾百般推脱。虽然封地距离京城近在咫尺,却是找尽借口就不进京的韩、陈二王这次终于按照老爷子的要求,进京奔丧。只是这二王进京不是自己来的,每人还带了数万兵马。借口也很过硬,保护自己免遭英王之险。
接到下边奏折的老爷子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差点没有被气晕。这二人进京奔丧居然还带了数万兵马。他们这是奔丧来的,还是来谋逆的?外地藩王无圣旨,擅自带兵进京这本身就已经是大罪。更别提,按照祖制,藩王只能拥有六百人的卫队,超出一人便视为有谋反嫌疑。这二王此次进京每人足足带了三万人马还多。这在一般人眼中已经可以算的上谋逆了。
“畜生,朕怎么生出这样两只白眼狼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中去了。连最基本的人伦都顾不上了。”御书房中,老爷子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对着下边跪满一地的诸皇子怒道。在接到奏折之后,所有成年皇子,一个不拉的被拎到御书房听训。
“请父皇息怒。此二子罔顾人伦,借吊孝之名,行谋逆之事。无旨擅自募兵,现在更是公然带兵进京,实属大逆不道。儿臣愿意带兵诛杀此二贼,为父皇分忧。”对于太子来说,多年来,此二王公然与之对抗,兄弟之情,早就被抛到脑后。现在有这个难得机会,不除掉这两个心腹大患,更待何时。
雪中送炭的事情,在竞争极为激烈的皇子中是不会有的。落井下石的事情,却是大家都愿意做的。只要帝位一天没有确定,储君一天没有登基,这场兄弟之间的争夺战就不可能停止。
不管怎么说,能趁这个机会除掉两个对手,那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事情。更何况,更何况这也是一个难得能抓住军权,接触、收买军中将领的机会。经历过淮阳之乱的老爷子始终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别说一般的王公大臣,就是这些皇子也半点沾染不得。
老爷子如果真的选中某一位皇子带兵解决二王之乱,总不会只派这个皇子自己带着两个侍卫去捉拿韩、陈二王吧。对于做梦都想将自己的手伸进军中的这些皇子来说,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可就不在了。
见到太子先出头,开了头一抢,其他诸皇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表忠心外加孝心的时机。也是你三言,我两语的信誓旦旦的表示愿意为父皇诛此二贼。此刻,韩、陈二王在这些人口中早就已经从兄弟,直线降落成敢犯上作乱,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永王正要随大溜的张嘴,却感觉站在自己身边黄琼轻轻拽了拽袖子。永王转头看了看,只见黄琼轻轻的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老爷子听完这些人的表态之后,没有半点喜悦反到是越来越铁青的脸色。还不太清楚黄琼的用意,但也听话的沉默了下来。
除了蜀王、黄琼,以及被黄琼制止住的永王之外,其余众皇子在太子的带头之下接连表态,群情激奋,让平时大多数时候严肃无比,静的吓人的御书房一时热闹纷呈。这些人只顾着张嘴为父皇解难,闭嘴为父皇排忧,却没有人去看老爷子此刻极为难看的脸色。
“好,很好。你们真都是朕的好儿子。真是忠孝无比,朕真的很欣慰。不过,朕想问一句,如果让你们去捉拿韩、陈二王,你们会怎么处理他们?”老爷子看到踊跃报名的众人皇子,突然问了一句。
“父皇,此二人值此母后驾崩之际,不思入朝为母后举丧,反倒趁机找借口兴兵趁机作乱,实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此等乱臣贼子,人人的而诛之。如果父皇派儿臣领兵讨伐,儿臣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势必为父皇格杀此二贼。”作为诸皇子之长,国之储君,太子自然再一次当仁不让,一马当先的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二人此举就是要造反作乱?毕竟近来京城地面不宁,甚至发生暗杀亲王之事。他们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还有,他们可都是你的同母兄弟,你这样做,真的能下的去手?”老爷子貌似有些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黄琼听到老爷子怎么问,心中不禁暗笑,这是老爷子要钓鱼了。如果太子聪明一些,不利令智昏的话,说都说到这份子上,他也应该反应过来了。只是看到太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一改皇后驾崩以来的颓丧,有如打了鸡血般的兴奋。黄琼只能在心中苦笑摇头,太子今天的下场,恐怕会相当的不妙。
果然正如黄琼心中所想的那样,太子言语中甚至带些兴奋道:“父皇,此二逆贼,违背我大齐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私下募兵。如今更是公然带兵入京,其谋反之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没有什么疑虑的。”
“他们是儿臣的兄弟,但是更是我大齐的臣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不敢因为他们是儿臣的兄弟,就徇私枉法。此二贼犯下如此大的滔天罪行,不诛天理难容。”
“儿臣知道父皇心念父子之情,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天家更当为世人之表率。儿臣愿意替父皇诛此二贼,以全父皇父子之情。”对于老爷子的反问,太子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道。
“好啊,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能有太子这样的儿子为朕分忧,朕应该赶到心满意足。看来太子今儿下决心要代替朕出手解决此事了?好,不错,真的不错。”听完太子的这句之后,老爷子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声有点渗人,语气中没有半分高兴之意,反倒是冲满一股浓浓的悲凉意味。
半晌,老爷子没有回答太子,而是抬起头问其余刚刚也与太子一样意思的皇子道:“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个想法?”
老爷子的笑声,让刚才还喊的欢的几位皇子,此时都傻了眼,搞不明白老爷子的真实想法。听到老爷子的问话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真都是朕的好儿子啊。看来手足亲情在你们的眼中什么都不是,远不及权位重要。难怪都说天家无亲情,今天朕是领教了。”老爷子这番话一出口,让太子和诸王不禁呆若木鸡。
老爷子说完这番话之后,没有看诸王的表情,而站起身来走到太子的面前道:“韩、陈二王与你不仅是君臣,更是一母同胞,虽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兄弟。你非但不为他们求情,反倒是落井下石。更要亲自出手,杀掉他们。你真是一个好兄长啊。”
“你这么做怎么对的起你那刚刚辞世,现在还没有入土的母后?逆贼二字也是你这个做兄长的能说的吗?你马上给朕滚到你母后灵位前跪着,朕现在不想见到你。”
“还有你们,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别以为你们心中打的小算盘朕不知道,你们心里那些龌龊事,朕清楚很。你们现在都给朕滚回去,把陈思王的那首七步诗给朕默写一百遍。好好体会一下这首诗的涵义。”
“父皇,儿臣不服。韩、陈二王如今反意已经昭然,儿臣与诸位皇弟一心替父皇分忧,除去此二逆贼有什么错?换得父皇如此责骂?二王与儿臣是兄弟不假,但儿臣并不能因为他们是儿臣的兄弟,就放任他们犯上作乱。如果儿臣因为他们是儿臣的兄弟,便姑息养奸,又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面对我大齐的列祖列宗。”对于老爷子的话,太子明显不服气,难得的顶撞起来。只是他这次聪明的多,知道把几个弟弟都拉上来。
“好,你想不明白是吗?那你就去你母后灵前跪着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现在你们都给朕滚。”见到老爷子动了真怒,在老爷子天威之下长大的众皇子,不敢在反驳什么,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永王拉了拉黄琼,有意的落在诸王身后。等到诸王都走远了,永王将黄琼拉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中,拍拍胸口叹息良久才道:“老九,今儿多亏了你,要不你七哥我现在估计也在皇后灵前默写那个什么陈思王的七步诗了。”
“奶奶的,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可是听说了,皇后薨的那天,你与老爷子在宫城的城墙上单独的说了半天的话。诸皇子包括太子在内可还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你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老爷子对你另眼相看。我说你小子别太锋芒毕露行不行?惹得别人眼红。上次你好运,碰到几个什么武林高手,下回可就不一定有这个运气了。”
听完永王的话,黄琼淡淡的一笑道:“我那有那个本事。只不过我只是按照人之常情推断出来而已。韩、陈二王,虽然已经反迹毕露,但是他们毕竟与你我一样是老爷子的亲生骨肉。不到万不得已,老爷子是不会下决心除掉他们。尤其现在皇后的尸骨还未寒的时候。即便二王现在所作所为,已经等于谋反。”
“老爷子熟读史书,历史上那些皇室子弟为争夺帝位相互残杀的事情,老爷子清楚的很。你真的以为老爷子会愿意看到我们这些皇子之间有如其他朝代一样骨肉相残?”
“太子今天有点过于急躁了。想一想也是,这些年来,韩、陈二王在朝中到处拉拢大臣处处与太子作对,处处与太子掣肘,与太子争夺势力。虽是一母同胞,但相互的积怨极深,几成水火之势。”
“如今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除掉此二王,太子又那里忍耐的住?太子自请领兵剿灭二王本身到是无可厚非,但他要格杀二王就是老爷子不能容忍的了。二王即便造反,也是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说二王只能有老爷子处理,太子如今想越庖代俎,这就是老爷子不能容忍的了。尤其现在赵王与任城郡王死因不明之时,老爷子绝对不会在容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况且,今儿老爷子虽然因为二王此举震怒异常,但估计早就心里有应对之策。二王在封地横征暴敛募集私兵,打造兵器,老爷子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之所以拖到今天,恐怕还是因为皇后的病势。老爷子与皇后一向感情甚佳,老爷子不想看到皇后走的时候能够闭不上眼睛。老爷子既然心中有了定数,你我又何必参合进去。”
“你小子果然有一套,我当初就说你小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了不得。你算是把老爷子的心思看透了。我这个混人可没有这个本事。”永王在听完黄琼的分析之后,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七哥你真的是混人?以小弟之见,七哥只不过是难得糊涂罢了。好了,不说了,咱们也该过去了。省的在这里呆时间长了,别人该以为咱们在这里又有什么龌龊事了。”对于永王的称赞,黄琼淡淡一笑了之。这位永王的心机虽然不算太深,但那也是分与谁相比。若是与普通人相比,这位永王恐怕还算是城府极深的人。
就在两人慢悠悠的向现在作为皇后灵堂的皇后寝宫走去的时候,高无庸急匆匆的赶过来,打个签恭敬的道:“英王殿下,原来您与永王殿下在这里,真是让奴才这一顿好找。殿下,万岁爷传旨让您马上到御书房去。”
听到老爷子传旨让自己去御书房,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老爷子传自己过去干嘛的黄琼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不是自己想躲就能躲的过去的。其他皇子刚挨了老爷子一顿臭骂,此时老爷子单独召对自己,恐怕自己这下弄不好会成为诸皇子的公敌。
只是老爷子相召,自己又不能不去。无法推脱的黄琼只能在永王一付了解的眼光中,无奈的跟在高无庸身后,向自己刚出来没有多久的御书房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