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冷冷的问:“为什么要去追?”她要走,是她的事,她既然如此固执,即便是追到了,她也不会回楚府,要走便走。他冷冷的转身,关门上床。
丫鬟顿了顿看看屋内灭掉的灯光,想了想,转身走开。
大街上,钟初一独自一人走着,空寂的街头风追着箩筐跑,天冷得异常,似乎要下雨了。钟初一低眉,拉紧领口,这时,身后远远的传来车轮声,车夫扬鞭赶着马车,从身后急急的跑来。钟初一停下,下意识的看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与钟初一擦肩而过,车夫目光落在钟初一脸上,微微一怔,似不确定般,马车疾驰而过。
钟初一看一眼马车,低头继续往屋走去。
马车疾驰而去,消失在拐角处,停在钟家大门前,车夫跳下车,掀开车帘,道:“少爷,到了。”
车内,一身青衫的男子走出,抬眼看朱红紧闭的门,唇角勾起一抹笑,上前拍门。
“娘,子康回来了。”
身后车夫于是笑起来,上前拍门,大叫着:“开门,大少爷回来了。”
钟家门顿时亮起来,下人们急急的跑来开门,提着灯笼,照亮门口的人。顿时惊喜的叫起来。
“子康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钟子康进门,远远的,大夫人衣衫不整的跑过来,边跑边叫:“子康子康,你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呢,子康。”
钟子康慌忙迎上前去,扶住大夫人,笑起来:“娘,我回来了。”
大夫人笑出了泪,连连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便好。”
钟家内热闹了,下人丫鬟们纷纷起床了,二夫人远远的听见有人说回来了,心下以为钟初一回来了,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却见是钟子康,眼神不由一暗。她低头转身欲走,迎面看见钟二爷,他神色黯然,望着欢聚一堂的大夫人一家,默默转身离开。
二夫人张嘴,沙哑的喊出一个字“老……”后面的话却再也喊不出来,她要叫住老爷作什么呢?让他去找钟初一回来?让他原谅钟初一?
半晌,二夫人低头走开,身后一片喜气热闹,印在她落寞的身影上分外刺眼。
钟子康回到钟家,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高兴得很,要叫全家起来为他洗风接尘,钟子康慌忙推说累了,要休息,老太太这才不舍的放了他。
回到房间,钟静苒欢喜的绕在钟子康身旁,笑道:“子康,你回来可算好了,你不知,你不在这些日子,娘都是怎么过来的,天天念着盼着你回来。”
钟子康笑着看大夫人,又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钟大爷,想起一路听闻,钟家落败,被楚凡收了绸缎庄和茶庄,于是道:“爹,你放心,这次回来我是有备而来的,京城这边的生意是没有人能屹立不倒的,没有人是永远的能者,失去的,我们会如数讨回的。”
钟大爷这才笑起来,道:“子康,回来便好,你好生休息吧,什么话,明日再说。”
钟子康点头,望了眼四周,想起那个时常绕着自己讨糖吃的傻妹妹钟初一,于是问:“初一呢?”
钟静苒不悦的撇嘴,道:“你提她做什么,丢尽咱们钟家的脸了。她还有脸在这里。”
“怎么了?”钟子康不解的问。
大夫人拉过钟子康的手,道:“你常年在外不知道,三年前,钟初一从楼上跌下来,突然变得清白醒事了,谁知道胆子也大了,打了咱家静苒不说,前些日子,居然和楚凡签了卖身契,将自己卖给了楚凡,你说这叫什么事,你二叔气得半死,她也无脸呆在家中,干脆跑了出去。”
钟子康皱眉,道:“既然已醒事了,又为何会将自己卖给了楚凡呢?楚凡是商,唯利是图,他会不知道初一的价值,他又为何要买她呢?”
大夫人顿时哑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道:“总之她是把自己卖了,白纸黑字她自己写的,还能有假?”
钟子康更是不理解了,道:“初一又是如何会写字的呢?”
大夫人被他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推着他去休息,道:“你连夜赶路,也该累了,早早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钟子康于是笑道:“娘也早些休息,明日还会有东西陆续从苏州运来,娘记得找人做好清点。”
大夫人眼睛顿时一亮,问:“什么东西?”
钟子康道:“给大伙带了些东西,还有我从各地带过来的货物。”
大夫人于是呵呵直笑,连连点头道:“好好,你放心吧,早点休息,有事明日说。”
一屋子里的人退去,钟子康却无法入眠,钟初一卖身给人,他无法相信,但凡是正常的人绝不会这么做的。
这时,一直跟随他回来的陈海进门,端来热水道:“少爷,方才回来的途中,大街上我似乎看见一个人,很像初一姑娘。”
钟子康赶紧问:“在哪里看见的?”
陈海道:“东条街那里,她一人走在街上,我不确定是不是,又一心想着回家,没想到会是她,方才听大夫人讲,初一姑娘是搬到外面住去了,许是她。”
钟子康想了想,道:“明日一同去看看她吧,也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海点头,钟子康洗过后便睡了,回到家中,似乎变得陌生,一夜望着屋顶睡不着,心中感叹万千。圈圈转转,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辗转一夜,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见敲门声,大夫人兴奋的声音传来,催他起床。
钟子康睁眼,这才发现,天已大亮,于是起床,开门见大夫人,大夫人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钟子康点头,一心想着钟初一的事,道:“还好,娘,你可知初一住在哪里?带我去见见她吧。”
一早起来钟子康便要找钟初一,大夫人不由埋怨道:“找她做什么,你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找她做什么。”
钟子康一脸认真,道:“娘,我是钟家长子,钟家的事便是我的事,初一的事我怎么能不管呢。”
闻言,大夫人心下又是欢喜,儿子能有此想法她自然高兴了,于是道:“要见也得吃过饭了不是,吃过后我带你去找她。”
钟子康摇头,道:“先去看看她,看过了再回来吃饭。”
大夫人跺脚,拗不过他,道:“你忙谁的事不好忙她的,真是……”后面的话她吞进肚子里,想了想,钟子康回来了,也好带过去见见钟初一,挫挫她的锐气,于是道,“好,我带你去找她。”
钟子康笑起来随大夫人离开去找钟初一。一路上大夫人叨唠不停,问东问西,钟子康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钟初一所在的小屋前,望着破旧的小屋,钟子康眉头不觉紧皱。这时,屋内钟初一走出,转身关上门,抬眼,远远的看见大夫人与一名陌生的男子,不由垂下眼皮。
大夫人,真是阴魂不散呢。
暗叹一声,她上前向大夫人道:“大伯娘早呢,找我有事么?”说着,目光落在身旁男子身上。
大夫人冷哼一声,环顾四周,道:“我以为你跑出钟家会有多大出息呢,住的地方连咱们钟家的猪圈都不如,好好的三姑娘你不做,偏偏要跑到这里来,真是犯贱。”
这时,墙角正欲走出的楚凡停下,听见大夫人的话不觉皱眉。今早起床,本是想要来看看钟初一是否痊愈,想要将她叫去码头,却撞见钟家大夫人。不由顿住脚步。
一口气噎在胸口,钟初一冷冷道:“大夫人若无事,便慢慢欣赏吧,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她说着便要走。
从见到钟初一开始,她的谈吐自然,条例清晰,果真是清白醒事了,只是,她的眼里似乎没有他了。
“初一。”钟子康叫住她。
钟初一停下,扭头看他,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问:“你是?”
钟子康走过去,道:“初一,我是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钟子康?
钟初一颇为吃惊,没料到钟子康这个时候便回来了,顿时微张了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并非他认识的钟初一,她要如何去认他。
大夫人拉了拉钟子康,道:“子康,走吧,像她这般不知好歹的人,活该受苦,天生就是贱命,好好的钟家三姑娘不做,偏偏要给人做丫鬟,犯贱。丢了自己的脸不说,咱们钟家的脸都给丢净了,往后只当没她这个人的。”
楚凡眼神暗下来,冷冷的看着大夫人,过往的一切在眼前一一闪过。
和你娘一样,天生下贱,你有什么资格和威儿争。
楚凡你给我听着,楚家的产业全部是我的,你就是一个废物,对我摇尾巴,也许我能让你以后留在楚家。
你就是被人践踏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话,滚!
一瞬间,大夫人与楚家那些人的嘴脸重合,在他眼前晃。他眼神愈加阴沉。
钟子康皱眉,道:“初一,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钟初一低头道:“对不起大哥,从楼上摔下后,该记住的,不该记住的,我都忘了,唯一能记住的是,我是钟初一。”
听她叫一声“大哥”,钟子康淡淡笑起来,道:“没关系,会记起来的。初一,既然你已不傻,为何要将自己卖身给楚凡呢?”
钟初一抬头,眼中是难掩的怒意,冷冷道:“大哥是来兴师问罪的么?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将自己卖身给人不吗?我有什么理由要将自己卖给人?”
大夫人冷哼一声,道:“谁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要作贱自己,别人又怎么知道。”
钟初已冷冷的看一眼大夫人,又看一眼钟子康,钟子康是大夫人的儿子,自然是偏内不偏她这个“外人”了,她又何必同他们纠缠下去。
“是楚凡陷害我,信不信罢了,我还有事,告辞。”她说罢,冷冷的绕过大夫人走开。
“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你好心来看她,她冷言冷语的便走了,这种人,你又惦记着做什么呢,走吧子康,往后啊,看见她了走远点,只当没看见的。”大夫人瞪着钟初一远去的背影尖声叫着。
钟子康皱眉,终于忍不住了,道:“娘,少说两句吧。”
她说是楚凡陷害了她?
钟子康想了想,道:“娘,回去吧。”
大夫人闭嘴,点了点头,随钟子康离开。
走出了胡同,钟初一长长的吐了口气,心中依旧窝了一股火,若不是楚凡,她又何至于此。也许,从开始她就不该耍心眼在楚凡身上,妄想从他身上捞到生意。
正走着,突然一个人走来,低沉着声音问:“方才你为什么不回击?”
楚凡?!
钟初一停下,身旁站着的,果然是他,他一脸阴沉,似乎心情不佳。钟初一没好气道:“那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骤地,他拉住她,拉她的手力度大而狠,他眼中一片冷酷,狠狠的问:“为什么不还击?别人骂你,别人辱你,你便是那人苟且偷生?别人给你一巴掌,你不会还一耳光吗?同我斗嘴你倒是伶牙俐齿,怎么遇见狠角色倒畏畏缩缩了呢?!”
钟初一愣住,他这样激动做什么?是她被骂不是他,他这样气愤做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