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钟颜笑着进门,见钟初一伏案认真的写着什么,悄悄走近,只看一眼,惊喜的叫起来:“呀,初一会写字?!”
钟初一吓了一跳,最后一个“悴”字手下一抖,狠狠的一点戳在纸上。抬头见是钟颜,吐了口气道:“姐姐你吓着我了。”
钟颜看着她写的东西,念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念罢,她抬头,钟初一放下笔,钟颜道,“你知道北宋词人柳永的词?”
钟初一笑道:“平日里没事了,便随便找来看看了,我只知这词美,却不知是柳永所作。”她呵呵笑着,故作不知。
钟颜看着钟初一的字,啧啧道:“写得真好,平日里没少练习呢。”她说着,抬头笑问,“东西可曾拿出去了?”她来这,却是为了那几件绣好的衣裳,不知钟初一是否将衣裳拿了出去。
钟初一道:“已经给了,这是大娘给的钱。”她说着,解下腰间的钱囊要将钱给钟颜。
“你留着用吧,你不找娘要钱,老太太又不赏你,留个钱在身上,上街买点小吃还是够的。”钟颜笑着,转身坐下,道,“据说京城里来了个戏班,唱得那牡丹亭可好听了,今晚,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钟家是不准女儿夜出的,听戏去更是不可了。钟初一道:“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可不好。”
钟颜起身,挽住钟初一,道:“傻瓜,晚上咱们悄悄出去,看完了马上回来,谁知道呢。”
钟初一想了想,点头道:“好,我陪你去瞧瞧。”
钟颜满意的笑着,抬眼,目光落在钟初一头上的钗上,只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问:“你头上那钗哪来的?”
钟初一伸手摸了摸,笑道:“是柳儿送的。”
闻言,钟颜更是奇怪了,道:“柳儿又如何买得起这样的钗?”这样说着,隐约只觉不安,钟颜道,“你把它取下来吧,还是问清柳儿这钗来历再说吧。”
钟初一不以为然,笑道:“无碍,倘若这钗来得不干不净,柳儿不会如此胆大给我了。”
钟颜皱眉,道:“柳儿这丫鬟要当心了,她可不是安分的人,仔细别吃了她的亏。”
“知道了。”钟初一道。
钟颜望着钟初一头上的钗,片刻叹了口气,别了钟初一离开。钟初一转身收起笔墨,一时又没了事做,往钟二爷书房去拿些书来看着。
花园里,三夫人指着丫鬟采玫瑰,老太太被闹得不悦要分家,三夫人得知老太太喜欢吃糖玫瑰,于是她开始忙着为老太太采花做糖玫瑰,只望能讨老太太消气。站太阳下,三夫人越发是不耐烦了,点手指着一边的玫瑰叫
“这边这边,没看见吗,慢手慢脚的,要采到什么时候去。”三夫人不耐烦的叫着。
丫鬟们随着三夫人的手指的地方走动,丫鬟们动作无论多快,在三夫人眼里,终是不得力,看不下去了,三夫人跑上前,推开一旁的丫鬟自己动手去摘。
“滚开,笨手笨脚。”三夫人说着,伸手就去摘。
一旁的丫鬟慌忙提醒:“三夫人小心刺。”
“嘶!”她话音未落,三夫人已被刺了,不由恼了,啐道:“死蹄子,咋咋呼呼吓我一跳!”她说着,收手向一旁愣住的丫鬟道,“还不快摘,愣着做什么。”
那丫鬟慌忙低头去摘玫瑰,却又欲言又止,半晌,抬头走近,道:“三夫人,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夫人瞟了她眼,道:“有话就说。”
丫鬟道:“我听说,子康少爷要回来了,说是要助大爷夺回生意。”
“钟子康要回来了?”三夫人吃了惊,老太太素来对钟子康宠爱有加,为人精明机智,若他要借钱,老太太自是百般乐意了,她若再加阻扰,倒显得自己不是人了。大夫人有了钟子康这颗好棋,日后还不是趾高气昂了,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自己了。
“不行。”三夫人慌忙转身急急的离开。丫鬟们抬头不解的看着突然远去的三夫人,片刻,低头继续采花。
三夫人回到房中,好生打扮,让人出去买了糕点回来,静心包好,捧着往大夫人房里走去。来到大夫人房门前,门是开着的,大夫人床帐闭着,丫鬟守在一旁。三夫人小心进屋,笑呵呵的看着丫鬟,看了眼帐内的人,低声问:“大夫人睡了呢?”
丫鬟低声道:“大夫人身子不适,才睡下呢。”
这时,床上大夫人睁眼,听见三夫人的声音,宛如随时备战的野兽,大夫人懒声问:“是谁呢?”
三夫人慌忙上前笑道:“大嫂,是我。”
“哼。”大夫人冷哼一声,掀开帐子下床,目光落在三夫人手里的盒子上,问,“不知三夫人有何事呢?”语气生疏冷漠。
三夫人笑道:“大嫂,今日我事,是我不对,今日回去我细细思量,想起往日里大夫人给的好,悔不该啊,我怎么就昏了头呢,大嫂,您大人大量,莫要往心里去。”
大夫人愣住,似没料到三夫人会这么说般,中午吵得不可开交,此时突然前来赔罪,她知道了什么吗?大夫人疑惑的看着三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三夫人慌忙道:“大嫂,都是自家人,您这说哪里话呢,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大爷出了事,咱们就该一条心,你们好了,也就是钟家好了,钟家好了,大家都好。这是我特地去叫人买的苏记醉酥,您莫要再气了,您也知道,弟妹本不是那般精明的人,糊涂人做糊涂事,您莫要放在心里了。”她说着,将准备好的糕点递过去。
大夫人并不接,三夫人东西悬在那好不尴尬,大夫人盯着她,片刻,笑起来,道:“弟妹,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何必如此见外来,话儿说清楚便好了,何必买来东西呢。”她说着,抬眼向一旁的丫鬟示意,丫鬟上前接过东西。
大夫人接受了东西,三夫人心稍稍宽下了,笑道:“还是大嫂度量好啊,不跟我这糊涂人一般见识。”
大夫人笑道:“弟妹莫要自贬了,都是一家人,吵架的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只是,这才惹怒了老太太,分家的事,恐怕……”她说到这停下,两人闯下的事,须得有个人出面承担。
三夫人心领神会,笑道:“老太太那,交给我来说,是我惹下的事,我来说,不劳姐姐费心。”
大夫人呵呵笑道:“怎么好劳烦弟妹呢,这老太太息怒了是一桩,可是大爷的事,也不知老太太肯借钱不,这一闹呢,老太太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倒是左右为难了,我也不好再找老太太说了。”她说着目光掠向三夫人。
三夫人脸色微变,低头不语,想着大夫人的话。大夫人见她不表态,冷哼一声,道:“也罢,大爷的事,我还是另想办法吧,也不好劳烦别人,自己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吧。”她说着,甩了甩袖,冷眼看一旁的丫鬟,道,“三夫人酒楼想必很忙的,我就不便挽留了。”
言下便是下逐客令了。三夫人慌忙抬头,笑道:“大嫂说哪里的话,什么自己的事,大嫂的事便是我的事,都是一家人怎说两家话呢,那一千两,也莫要找老太太借了,我借给大爷。”她说到“借”字时牙齿狠咬嘴唇,却强颜欢笑陪着大夫人。
大夫人满意的看着三夫人的表情,热拢的握住三夫人的手,笑道:“可就难为弟妹了,你放心,这一千两,我自会还你的,只是,咱们的事,莫要向老太太提起了,明日,我随你一道去见老太太,请老太太原谅,今日的事,我也是有过错的。”
三夫人不知大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笑着点头,道:“好勒。”
大夫人与三夫人和好如初,两人相伴走在走廊里,下人丫鬟们看了只当二人姐妹情深,钟大爷与钟三爷看得一头雾水,两人深知,自家女人绝不是那般易善罢甘休之人。大夫人占尽三夫人便宜,另一个算盘也打得响亮,接受了三夫人的道歉并不是无条件的,那一千两从三夫人手里借来周转,明日请了老太太安,老太太息怒了,她再向老太太借一千,合计便是两千了,钟大爷有了钱,做起来也不会畏手畏脚了。
三夫人被大夫人占尽便宜,一肚子窝火,姜还是老的辣,她始终斗不过这个老狐狸。但是,以钟子康的能耐,别说是一千了,便是夺回茶庄也不稀奇,钟子辰和钟子燕还小,往后的日子要用到钟子康的地方不少,断不能与钟子康一家把关系闹僵了。
两人各怀鬼胎,笑靥和气,平静和气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夜晚,吃过饭,各房的人散了去,钟初一与钟颜相约在钟初一房间,两人低头匆匆往后院走去。这时,身后钟静苒四处寻着柳儿,撞见远去的人影,不由狐疑。
“是谁?半夜三更的鬼鬼祟祟做什么?”钟静苒疑惑的自语,悄悄跟上前去。
钟初一两人来到后院,打开后门偷偷溜了出去。钟初一不由担心道:“姐,屋里没个人接应,晚上咱们怎么回来?”
钟颜道:“没关系,后门咱们扣上,这个时辰过了,是没人再来后院的了,没人会想到后门没关的,走吧。”钟颜笑着,拉着钟初一就走。
钟初一不安的回头,看那门。两人远去,钟静苒在暗处看得清楚,出门的二人正是钟颜与钟初一,她慌忙跑到门前,打开门,望着两人消失的幽深巷子,冷笑一声。
“好大胆,半夜三更敢外出,看我不告诉老太太,打断你们的狗腿!”她冷笑一声,转身要去找老太太,没走几步,她停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就这样告诉老太太了,抬便宜她们了。”她说着,转身将后门落闩关上,笑得阴冷,这个时候去告诉老太太只能便宜二人了,若二人胡诌个有要事外出,二夫人偏袒,老太太又欢喜钟颜,便是受罚,也不重。倘若两人整夜不归,任凭二夫人如何狡辩,老太太如何欢喜,看她钟颜和钟初一如何逃脱升天!
钟静苒得意的笑着,转身走开,似不放心般,特地转告守门的人,夜里任谁敲门,不准开门。
想到明日钟颜与钟初一的下场,钟静苒兴奋得不能自己,高兴的在走廊里又是跳又是跑,远远的,柳儿端着水走来,钟静苒抬头,见到柳儿,上前笑道:“你在做什么?”
柳儿笑起来,老远便见是钟静苒乱蹦乱跳,于是道:“给三夫人送热水过去呢,大姑娘何事如此高兴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