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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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提过,劳改场的饭菜不外乎白煮萝卜,外加一些据说能驱山寒、祛风湿的自产辣椒,虽然简朴单调,却也不难下咽,特别是对于在湖南长大的我来说,这味道还算凑合。

    温武警是吃过午饭才过来的,他就在一旁坐着,狐狸不时找他聊上几句,我虽然听不明白他们的家乡话,但从狐狸口沫横飞的神态看来,他一定是在忽悠,在吹牛。

    这时候陆续有外宿囚犯进来吃饭,每一个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神情就像在参观笼里的动物,让人好不自在。大家不由自主的加快扒饭速度,把嘴巴塞得鼓鼓的,然后向温武警举手示意。

    “好!大家把餐具带上,跟我去仓库。”温武警站起来手一扬,大踏步向外走去。

    离开食堂,顺着来时走的石径,我们再一次经过石像前面的空地。面对这座被风雨侵蚀得厉害的伟人雕像,我突然生出一丝困惑――这只是个小小的矿区驻地,没理由搞这么大一个工程,而且摆设在林荫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也许是那个年代的人狂热得失去理智了吧?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并不知道,这其中竟埋藏着秘密,埋藏着一段让人啼笑皆非的历史。

    石像的左边二三十米处也有一排旧平房,和食堂并列相对,温武警带着我们走过去。这排平房分隔成三间,从外形到格局都和我们那间相同,都是木门、大玻璃窗、铁床,只是更宽更大,更破旧。

    细看的话,能分辨出其中两间是宿舍,里面虽然没人,但囚犯的生活用品堆满各个角落。而最里那间却门窗紧闭,连玻璃都用旧报纸遮个严实,给人凝重的感觉。在房子的背阴处,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囚犯坐在石凳上吃饭。“你是仓库保管?”温武警对着他问。

    “报告管教,这个月轮到我当保管。”那人放下饭盆,垂下手从脚边摸起一只拐杖,支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一条腿明显干瘪了许多。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其他囚犯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们,原来现在在外宿区住着的都是老弱病残。

    “他们五个新来的,负责茶园,你进去配五套工具来。”温武警严肃的说。

    那人不敢怠慢,一瘸一拐的赶着去办,看他连走路都辛苦,温武警把黑仔和梁浩这两个大家伙叫过去帮忙。噼噼啪啪一阵乱响之后,他们搬出一大堆东西,在门口分成五份,除了锄头铲子这些工具之外,还有脸盆水桶等生活用品,不过全是铁做的,看着很不顺眼,可能是因为耐用吧!

    温武警在登记本上签下名字后,招呼我们继续上路,这次的目的地很重要,必须牢牢记住方向位置,因为这关系到以后的生活和劳动,那就是――水源。

    向左往密林深处走,地势渐渐下沉,不久便来到一处小山坳,这个和对面山坡形成的夹角并不深,也就三四十米的落差,底下尽是嶙峋怪石,其中隐藏着一洼山泉,要不是阳光反射,还真难发现。

    “这就是取水的地方,你们每人打一桶上来,先回去把屋子清扫干净,附近的杂草也要除掉,以后日子长着呢!好好弄吧!我的任务完成了。”温武警边说边整理军装,随后顺着原路往上走,突然又转过身来大声喊道,“有紧急事情就向值班反映,那些带红袖章的囚犯就是……”

    (以上记录的是我初次了解外宿区的经过,看似平静安宁,甚至有些枯燥。事后才发现,那一天我竟然离土司王墓的洞口如此之近,几乎是擦肩而过……)

    这天是农历十六,昨晚苦不堪言的经历,使我对黑夜产生某种恐惧,从暮色初露那一刻起,就感到胸口十分压抑。事实上其他人也如此,点名锁门之后,全都一言不发地躺到铁床上,然而谁也睡不着,翻床声此起彼伏。

    这种焦躁不安的反应老鬼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一句安慰或劝解,他头枕着手掌,神色凝重地死盯着上铺的床板,一连几个小时保持这样的姿势,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