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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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下,我们挥汗如雨地刨土搬石头,这劳改生活确实不好过,没多久大家便气喘吁吁的放慢节奏,到后来,连举手投足都要费上一番力气。然而令我难以承受的并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来自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郁闷和沮丧,自从与老鬼怪异的眼神相对之后,这种感觉骤然而起,越来越浓……

    难道是中暑了?我强打起精神,偷偷掏出何医生给的清凉油,据说这东西在劳改场可是宝贝,也不敢多擦,只是甩几滴在太阳穴上。当一阵刺激的冰凉过后,突然乍起一身鸡皮,原本发热的脑袋变得极为迟钝,只觉得阳光渐渐褪色,不!不止是阳光,几乎所有东西都在慢慢失去色彩,到最后只剩一片迷蒙。

    “什么味道?”狐狸的鼻子最灵,一下寻到我身边,“哦!清凉油!给我擦下,今天真是邪门,感觉怪怪的,老是起鸡皮疙瘩。”

    “别嚷嚷,这是趁医生打吊针时偷来的。”我不忘掩饰与何医生的关系。

    就在狐狸接过清凉油的那一刻,我又是一震,只见他那双原本眯小的绿豆眼,此时正极力张大,给人很诡异的感觉,更震撼我的是从中流露出的眼神,既空洞又茫然,和老鬼一模一样。

    “徐荣,你……你的眼睛怎么啦?怪吓人的。”狐狸往后退了一步,大惊失色地说。

    刹那间一股恐惧的阴云把我笼罩,难道我也变成那模样――眼睛暴凸、死灰色的脸满是狰狞?我颤颤巍巍地左顾右盼,下意识地观察周围同伴的五官,见到的却是一张张如同泥塑,毫无表情的脸,他们鬼魅般的在晃动。当中黑仔的动作最奇怪,他叉开双脚,腰弯得很低,像一把快要折断的弓,紧握锄头的手肘部往上翘,一下接一下地刨土,整套动作极像一只原地爬行的蜘蛛……

    怎么会这样?莫非是癔症又发作了?我拼命的甩头,想把这令人不安的一幕甩掉。然而很快就明白这是徒劳的,因为那绝不是幻觉,狐狸也在惊叫,“他们……他们怎么像木偶一样的?”

    这是我来到大茶岭后第一次参加室外劳动,加上其间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事情,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当时由于过度恐惧和难受,全身上下不受制的打哆嗦,新穿上的囚衣也被冷汗所湿透,而双手仍在不停的扬起锄头刨土……

    时间在惊惶恍惚中流逝,艳阳不知不觉的西斜,当两长两短的警报响彻整面山坡时,我才回过神来,看看脚下这片荒地,竟然被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记得这是吃饭的警声,劳改场的晚饭是六点开始,也就是说,这转眼间我已经干了四五个小时。

    此时段组长走出树荫,召唤我们过去集合,大家迷迷糊糊地锄了半天土,骤然停下,这疲劳感立刻涌上心头,手脚就像注了铅一样的沉重,已经不太受控制了,踉踉跄跄走到树荫后,全都横七竖八瘫倒在地。

    “嗯!你们今天的表现还可以,现在是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家吃完饭再收拾一下,任务就算完成了。”段组长用军人特有的大嗓音说着,但这时谁也提不起精神来,个个望着蓝天,喘着粗气。

    没多久,两个囚犯挑来木桶,分别放到武警和我们面前。我长吐一口气撑起身来,接过饭盆,那股麻辣的味道直冲鼻孔,还是中午那一套――散发出奇怪颜色的米饭,上面加一勺淋上酱料的白萝卜。

    “哇呸!好难吃啊!”黑仔皱着眉大叫,鼓鼓的眼晴把整张脸撑得变了形,模样煞是可怕,我只看一眼便寒毛卓竖,赶紧把目光转向老鬼,哪知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拿着饭勺在一旁发愣,那神色和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

    “张克,看来你是不饿了。”段组长满脸怒气,而黑仔仍不知死活的喋喋不休,“是很难吃嘛!什么味道都没有,跟嚼泥巴一样……”

    “组长,我也吃不下,可能是太累了没胃口。”狐狸过来打圆场。

    我捞起一勺送进嘴里,马上吐了出来,那感觉真像在咀嚼泥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