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脚蜘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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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一年那个闷热的六月,注定是个不祥的时日,是我人生中的一道沟坎――我在军车中糊里糊涂的中了蛊,一种前所未闻的毒蛊……

    写到这,我搁下笔卷起衣袖,望着手臂上残留至今的蜘蛛状疤痕感慨万端,不明白人世间为何会有这么歹毒的蛊术?这么难缠的阴魂?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不济?厄难不断,莫非是上天给我下的一个毒咒?

    当年在军车上,老鬼最后的一段讲述,让所有深受七脚蜘蛛毒害的人惊颤不已,包括我在内,直到现在,这段话依然深藏在我的记忆里。老鬼说:

    “……苗寨的老巫师告诉我,中这种毒蛊是解不了的,他也无能为力,除非把蜘蛛供养起来,每发作一次就用一只母蜘蛛,就这样一辈子养下去……”

    “啊!这怎么可能做到?”伤得最重的黑仔忍不住叫出声来。

    “当时我也是觉得这不可能,老巫师解释说,其实这种毒蛊的‘命口’并不是单纯的守墓,更有让墓主人的阴魂在蜘蛛身上寄养、延续下去的毒意。着蛊的人要么成了蜘蛛的食物,要么帮他供养更多的蜘蛛,不然就是自己变成蜘蛛让他藏魂。”

    “藏魂?陈木桂,你别胡扯了,就说你是怎么治好的。”李科长不耐烦的打断老鬼的话,看来狐狸没猜错,用什么办法医治?这才是李科长最想知道的。

    老鬼长叹一口气,接着说:“我苦求老巫师想办法救我,他却说,这种毒蛊到他这一代已经失传了,要想彻底解咒,只能去找传说中的‘土司王墓’,据说里面有解除一切蛊咒的东西。”

    (土司王墓?这是老鬼第二次提到这个地方,当初周师傅把他带出村寨,不就是为了寻找这座古墓?可周师傅穷其一生都找不到,老鬼一时间又能如何?)

    “我一听便傻了眼,要找一座毫无头绪的古墓简直就如大海捞针,比养蜘蛛更难做到,于是再次跪求老巫师,梁家文的叔父也帮忙说情。老巫师拗不过纠缠,随口说出一个从没试过的方法,他说,事到如今只好来个鱼死网破,你们去把所有蜘蛛一只不留的消灭掉,这样墓主人就无法藏身了,阴魂失去寄体,很快就会散掉的,也许就能解掉蛊咒。”

    “老巫师接着说,这只是他临时想到的无奈之举,是否有效心里没底,而且这也不是容易办到的,因为绝不能有一只蜘蛛漏网,如果让阴魂逃脱,那将会有更残酷的报复。”

    “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有发作的迹象,惊恐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谢过老巫师后,马上和梁家文的叔父一起赶往鸡公山……”

    “我们带了两桶汽油,先在墓的四周淋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再把点燃的汽油瓶扔进墓室里,然后提着火把在外面巡视……烧了半天,眼看墓土都烤焦了,突然,有一团青烟从盗洞口冒出来,‘呼’的一下凝聚成一个人型,一个我曾经在墓室里见到的、那个苗族打扮的人,他满脸凶光的向我扑来。我下意识的抬起手中的火把,这时他一阵痛苦的挣扎,随后整个身形就如一滴落在水中的浓墨,慢慢地散开、慢慢地变淡,最后融化在空气中……”

    “我紧张得有些虚脱,意识到这恶鬼已经魂消魄丧了,只是不清楚毒咒是否已经解掉,也不敢多想,照老巫师的交代立刻离开融水县。之后我走南闯北的游荡了二十几年,而广西我是不敢再踏进一步了。”

    老鬼终于讲完他那次痛苦的经历,大家惊恐之余又有些安慰,毕竟还有得救,而且这解蛊的方法也不难做到,因为所有蜘蛛几乎都藏在军车里,要想一只不留的消灭并不困难,关键就看李科长是否相信老鬼的话?是否把毒蛊当一回事?

    当大家都把眼光转向李科长的时候,只见他仍是一脸严肃,慢悠悠的拿起报话机说了一句,“各分队靠边停车……”

    军车很快减下速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李科长交代看守武警“加强戒备”,然后迅速跳下车。就在他拉开篷布的这一下,车外射进一抹红彤彤的晨曦,原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李科长突然下车,我估计他是去安排剿灭蜘蛛的行动,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愿能布置得细致点,千万别漏掉一只。胡思乱想中军车开始启动,感觉车速更快了……

    车厢灯在震动中摇曳,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气氛油然而生,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战”即将来临,而这之前更要小心,必须防范七脚蜘蛛最后的疯狂。看押的武警也清楚这一点,每人各拿一个灭火器严阵以待。

    我无意间瞄了一眼老鬼,此时他反而很淡定,嘴角甚至露出难以捉摸的浅笑。这种奇怪的变化让我大惑不解,突然间想到,他昨晚找个话题讲了一大堆恐怖经历,目的就是为了让李科长了解这种蛊虫的险恶,从而把他引入局,再不动声色的借手把蜘蛛剿灭?这样做是以退为进,既不会得罪警官,又能救大家性命……老鬼不愧为“老鬼”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慢慢的减速,这是自从离开恐怖军营后的第六次停车。未等停稳,篷布便“哗啦”的打开,耀眼的阳光一下涌进车里,我抬起手遮在眉角,依稀看到几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武警围在车旁。

    “全部下车,快!”李科长就站在车尾,他一边下命令一边打手势。武警迅速解开铁笼,我们六个囚犯还没回过神来,已被拉到车下,推搡到一个角落蹲着。脚链摩擦水泡带来的刺痛这时侯已经不在意了,因为我的心全系在接下来的这场生死攸关的行动中。

    烈日照得人有些眼花,不过我还是看清周围的环境――我们这是在一个大操场中央,四面围墙上写着部队特有的标语口号。又是军营?在韶关的经历让我打了个冷颤。当抬头望向大门的时候,只见门顶上竖着一排字――武警百色中队。我们到了百色?

    操场上一群人影在忙碌,一股刺鼻的汽油味迎风而来,这时我才看清,军车的周围尽是身穿防化服的士兵,他们身背喷雾器,一手拿工兵铲,整齐而严肃的等待着。看到这阵势,大家很是安慰,平生第一次对这些“阿SIR”生出好感。

    只听一声口哨,不知谁往军车的车底扔烟雾弹,浓烟迅速笼罩住整辆车,不到十几秒的功夫,从车子底盘涌出黑压压的一大片蜘蛛,它们像无头苍蝇般的四处逃窜,数量之多让人咋舌,真不明白这窄小的车底空间是怎么容下这么一大群蜘蛛的?

    眼看这些小蜘蛛就要爬出包围圈,这时李科长一声令下,四周“呼”的窜起一副火墙,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就算有蜘蛛冒死闯出来,也逃不过穿防化服武警的工兵铲。我们几个兴奋得差点鼓掌,恨不得抢过铲子拍它个稀烂。

    “这样行吗?如果有一两只躲在车里,或是没被熏到漏网了,那会怎样?”我还是有点担心,悄悄的问老鬼。

    “那也没办法,听天由命咯!鬼魂只要有一只蜘蛛藏身,你们的毒蛊就解不了,可这个问题李科长是不会考虑的。但愿能借这股煞气把毒蛊解掉……”

    老鬼话音未落,军车中突然冒起一股青烟,很快的化作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个穿着单排扣布衫,头顶盘着布条的苗族人,他尖瘦的脸颊极为狰狞,在烈日下拼命的扭动身体,就像一只被扔进热锅里的活虾……

    而一幕就我和老鬼两个有“天眼”的人看到,我们目瞪口呆的对望,脊梁骨“嗖“的一下发硬,早被剃光毛发的头皮紧紧地收缩……然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这阴魂并不像老鬼说的那样烟消云散,而是积成一条白线,迅速的闯到空中,随后“嗖”的一下如箭般的顺着阳光向西飞驰而去……

    “啊!……”我失声惊叫起来,这时发觉手上的伤口开始有节奏的收缩,周围暴凸的血管就像扭动的蚯蚓,一条条似乎就要穿破薄皮……随着一阵钻心的胀痛,几股带着腥臭味的脓血从中喷射而出,所有不舒服的感觉一下消失殆尽,再看那伤痕,竟神奇般的愈合了,只留下淡淡的、形如蜘蛛的疤痕。

    而其他受伤的囚犯也都恢复神气,露出少见的笑脸,黑仔甚至乐得大声欢呼,“好了!好了!”

    只有我和老鬼心里明白,这阴魂并没有消散,他只是被迫暂时离开,我俩内心都有同样的预感,这恶魔一定会回来的,而下一次碰面将会有更恐怖的报复……

    这次清理蜘蛛的行动一直搞到接近中午,之后武警发给我们一份说不出味道的午餐,没等多久,我们六个重新被押上军车。“又少了一人,这才一半路呢!……”老鬼无不感慨的说,车篷布随即徐徐放下。

    只听刚换班的段武警拿起报话机汇报,“二号车一切正常,准备完毕。”不一会,军车缓缓的启动,转了几个弯后,加速往大茶岭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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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预告――《迷雾丛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