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日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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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张鹏的‘饭店’开张,羊舍值班室变得越来越热闹,先是江城的知青来串门吃饭,接着是和他同一批下连的知青,最后是连里的单身汉们一见张鹏扛枪出去,晚上就自带碗筷到羊舍集合,准备聚餐,张鹏打到什么大家就吃什么,打的多就光吃肉,打的少就搁点土豆白菜粉条乱炖,大家也不在意,张鹏做的饭怎么也比食堂好吃吧。总吃张鹏的大家也不好意思,这个拿瓶酒,那个搞点菜,连里分的东西,家里捎来的吃食都给他送,每逢聚餐,里外屋都是人,大家自觉的帮着做,吃完帮着收拾,饭后一起打扑克,下象棋,谈天说地,热闹非凡,简直就是个小型‘沙龙’。李倩是这里的常客,里里外外的帮着张罗,把她出色的组织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仿佛她就是女主人,大家戏称她是‘羊舍大酒店’的内掌柜。这里却很少有苏丽莉的身影,她刻意的回避着众人,只有交换‘禁书’时才会在这偶尔露个脸。

    张鹏和连里的几个部队子弟很说地来,曾经相同的生活经历,让他们对军队充满向往,一起谈些古今中外著名的战例,争论战场上的得失,竟吸引了一批军迷,大家渐渐的说着不过瘾了,一个木工班的知青手很巧,给他们做了个沙盘,十来人分成红蓝军,在沙盘上捉对厮杀,过过当指挥官的瘾。连里的几个现役军人知道了,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吃喝完毕,他们在连长的带领下组成红军和‘军迷’们的蓝军作战,军人们大多只受过连排指挥的教育,搞搞班排进攻还行,军迷们出身军人家庭,父辈大多是高级军官,耳染目睹,战略战策学了不少,实战不行,纸上谈兵绝对是没问题,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胜负的结果是次要的,也没人计较,大家就是图个乐,‘大战’过后,哈哈一笑,很有古时侠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张鹏打来的猎物吃不完就挂着屋檐下冻着,谁想吃和他打个招呼,拿了就走,一些爱贪小便宜的家属工,就总上他这‘打秋风’,他回回是大方的相送,张鹏很理解这些家属工,他们大多不是本地人,千里迢迢的来这里和丈夫团聚,每天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却只能拿一份临时工的工资,老职工家里的生活都很困难,上有老人,下有孩子,自己养头猪,还要卖给连里换口粮,平时根本吃不上肉,她们拿回家也是落到男人孩子的口中。

    年底,排长李思宇的老婆生了个胖小子,张鹏带着刚打的两只野鸡登门道喜,可李排长似乎不大高兴。

    “排长,嫂子给你生了个儿子,怎么不高兴啊?”张鹏问。

    “谁说我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李排长脸上挤出点笑容。

    “有什么事,看我能帮上忙吗?”张鹏热心的问。

    “这个忙你还真帮不上,你嫂子奶水不多,孩子饿的嗷嗷哭啊!”李排长让张鹏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那没想想别的办法?”张鹏坐下问。

    “怎么没想,家里养的鸡,攒了一年的鸡蛋让她可劲吃,也不行,偏方也试了,还是不行。隔壁的大嫂倒是说,野猪蹄下奶效果好,可现在家猪蹄子都不好找,哪找野猪蹄子去!”说完苦笑着摇头。

    “这好办,明天我到山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野猪。”张鹏说。

    “那可不行,野猪凶得很,别伤了你!”李排长一口拒绝了。张鹏没再坚持,坐了一会告辞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张鹏带了点干粮背着枪就出去了,他想打只野猪给李排长老婆下奶。野猪是种奇怪的动物,平时胆小的要命,可是一旦激怒它,比老虎还凶,东北给危险的动物排名是‘一猪、二熊、三虎’,可见野猪的凶猛。

    野猪大都是晚上觅食,白天想找到他们并不容易,张鹏这次走了很远,才在山脚下发现了新鲜的野猪粪便和脚印,野猪的腿短,山脚下雪厚,雪地上让野猪趟出一条小胡同。张鹏顺着脚印,踏着没膝的积雪艰难的行进,沿着雪胡同走进一片松林,终于发现一只二三百斤的大野猪在树林里寻找树上掉下的松塔,远远的可以看到灰褐色的野猪长着长长鬃毛,匕首一样的獠牙,树下已经让野猪拱的一片狼藉,张鹏悄悄的隐在一棵大树后,让开野猪拱出的路,朝天上放了一枪,枪声在寂静的树林中传得很远,震得树枝上的残雪簌簌而落,受惊的野猪马上顺着来路逃窜。

    这时的野猪最凶,谁挡它的路,它跟谁拼命!野猪经过张鹏隐藏的大树时,张鹏没有开枪,而是大喊着跟着野猪奔跑。张鹏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一些家里有刚生过孩子的人家杀猪时,先让猪跑起来,人在后面不断的驱赶,一直让猪跑的筋疲力尽时,才杀死它,快速砍下蹄子,据说这时的猪蹄子营养最丰富,下奶有奇效。

    张鹏追着野猪一路猛跑,当跑累了的野猪想休息时他就开一枪,听到枪声的野猪吓得又跑一阵,如此反复,跃沟过坎整整跑了两个多小时,野猪终于累趴下了,任凭张鹏放枪也不肯跑了,这时张鹏走近它,野猪躺在地上,小眼睛惊恐的望着他,鲜红的舌头耷拉在外面,张着大嘴拼命的呼吸,皮毛上挂着汗珠的已经冻成无数小冰粒,张鹏气喘吁吁的把枪口顶在野猪的脑门上开了枪。

    打死野猪后,张鹏迅速用匕首割下野猪的四个蹄子收好,自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他也累坏了,帽檐和眉毛上挂满霜花,摘下帽子脑袋就像刚出锅的馒头一样冒着热气。坐了好一会,张鹏歇过劲,随手划拉了点树枝,升起一堆火,烤了烤自己带的干粮,抓了把雪攥成团,一口干粮一口雪地解决了午饭。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张鹏砍下几根大树枝,用绳子扎了个简易的爬犁,把冻得梆硬的野猪翻上去,拉着爬犁往回走去。雪由小冰粒变成鹅毛般大小,雪光刺得眼睛生疼,雪花很快覆盖了来时的脚印,幸亏没有刮风,否则起来‘大烟泡’就危险了,身上出了汗,为防止冻伤,张鹏不敢停下脚步,又经过两个小时的跋涉,张鹏终于回到连里,顾不上休息,他用斧子劈下一支猪后腿,连带四个猪蹄子送到李排长家,李思宇一见满身霜雪的张鹏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李排长悄悄地塞给张鹏两个鸡蛋,欣喜告诉张鹏,喝了猪蹄汤,他老婆的奶下来了,又浓又稠。有这只野猪垫底,张鹏他们度过了一个欢快的元旦,送走了1975年,迎来了多灾多难的1976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