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已经陆续过来了。
方欣不让黎中华走开，说是要让他做翻译，表现好了还有面包吃。
黎中华当然乐意了。
会开的很顺利，村民们都领了表，凌波让李梅向大家介绍，同时请那些看得懂传单的乡民互想帮着解释，让大家先不忙着填表，好好商量一下，表可以过两天再交。
接着凌波就走到乡民的中间跟大家聊天，问乡民在这里住的是否习惯，想不想到外面去住等，李梅虽然有在翻译，但她一直心神不宁，没法专心，出现了好多错误，反而黎中华派上了用场。
寨子里读过几年书的人都能听懂凌波他们的说话，他们很快也参与了进来。
“到外面去住？”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不好，我不愿意去。”
“为什么？”
“主要是不习惯。在外面，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总感觉那不是自己的家，迟早要被撵走的，在这里，虽然苦点，但心里踏实。”
“如果现在政府出钱，让你们出力，去把河里的水引到寨子里来，你们愿意去吗？”凌波问那几个比较年轻小伙子。
“当然愿意。”
“不给工钱，还愿意不愿意？”
“愿意。有饭吃就可以了。呵呵。”
“那如果让你们出去打工，不但有饭吃，还有工钱拿，你们愿意不愿意？”凌波又问。
“不愿意。”几个小伙子同时摇头。
“为什么？”
“因为外面的人欺负我们，他们骗人的。说给钱，其实不给，拿不到钱的，跟他们要，还会被打。”这个寨子里就有人被骗过。
“那现在是政府组织你们去，而且你们吃住都在一起，安排你们一起在厂里上班，有干部帮着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去？”
“看情况吧，大寨子里的人去我们就去。”
“大寨子？是不是像蓝光华住的那个石井寨就属于大寨子？”
“蓝光华？我们认识呢，认识的，他现在是干部了吧？真有出息。”有一个年轻人赞到，“我跟他小学的时候一起念过书呢！”
“那你为什么不念了呢？”
“念书不好玩。呵呵。”那个男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寨子与寨子离得这么远，平时的信息是怎么交流的呀？”凌波转移了话题。
“听号角声。我们每个寨子都有号角，一般是家里有大事我们才聚在一起。号角分两种，就是喜事和丧事。听到号角后我们就会带着干粮去。”
“这样呀。可惜这次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可惜了。”凌波觉得的些惋惜，其实，他对少数民族的民风民俗还是很感兴趣的。
“这很容易，”黎大明说，“以后我们寨子里有谁家嫁女儿就请你们来观赏，我们苗家人很好客的。”
“好呀好呀，一定一定。”凌波连声答应。
黎大明跟李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造假”事件对黎大明来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李梅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他完全不懂或是根本就不在意？
连方欣对黎大明这种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也觉得奇怪。
最后，他们与苗民告辞，回到车上，吃了一些干粮后又去了另外两个寨子，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了乡政府。
乡政府的食堂已经煮好了晚饭，先回来的工作组都吃完了，王雷虎和尹佩佩没有吃，特意等凌波他们这一组。
李梅一直没有机会告诉王雷虎今天在寨子里发生的事情，而凌波也没有想问王雷虎的意思，大家只是说说笑笑的吃完晚饭，凌波让大家休息一会，八点钟准时在乡政府的会议室开会，交换一下意见，而他明天一早就去石井寨见族长，然后回N市。
李梅终于找到了机会见王雷虎，把凌波发现他们造假的事情告诉了王雷虎。
王雷虎听了并没有大发雷霆，虽然他有警告过李梅他们两个民政人员要把表格收好，可是李梅并没有引起重视，她以为工作队员不会去她的办公室的，因为平时工作队员最多是乡长书记的办会室，要么就是在乡里的大办公室，偏偏方欣就去了她的办公室。
“算了，该来的总要来，瞒也瞒不过。”王雷虎叹了一气，当初他同意这么做，是因为阳光乡从成立之初就一直这样做，通过多报人数拿到国家的补助做全乡干部的年底奖金，还有，上级部门发给他们的专项资金，比如植树造林、建沼气池等，他们都造一张假表格领取资金，然后做奖金发放。反正是人人有份，他也没有全部放入一个人的腰包，不是有法不治众的说法吗？当然，他作为乡里的党委书记，承担的责任肯定要大，背个处分什么的他都不在意，只要能让他离开这里就行了。
王雷虎等着凌波跟他谈话。
可凌波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情。晚上开会的时候只是听取各个工作队的汇报，然后把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记下，说是第一阶段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但是，为了使工作连续不间断，凌波建议每个单位派出一个人长期蹲点在乡下，这样有问题可以随时解决，而他们也才能随时了解下面的动态。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本来凌波计划还在这里呆上一天的，好好跟乡民们聊聊，可他接到吴代市长的电话，说是过两天H市的冯彬书记要下来检查工作，便让他提前一天回去，准备一下。
凌波答应了。
郑主任却还想留在阳光乡一天，她还没有录完她想要的资料，她对凌波说：“没关系了，我可以跟梅局长或是李局长他们的车回去，虽然挤些，但还是坐得下的。”
散会后，凌波回房洗漱，听到了敲门声，莫伟东去开门看到了王雷虎。
“让他进来吧。”凌波知道王雷虎为什么找他。
莫伟东知趣的离开了。
“凌书记，李梅跟我说了。”王雷虎虽然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怎么样跟凌波谈这件事，可见了凌波，一切客套话都忘记了，只剩下了这一句。
“说什么？”凌波看了他一眼。
“就是，就是那个表格的问题。”
“哦，这件事呀，我也有些奇怪。不过，这不是我管的事情，今晚你既然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我觉得你主动跟纪检部门谈比我向纪检部门说效果要好一些，你觉得呢?”
“知道了。”王雷虎知道凌书记话里的意思，自己去说那是去自首坦白，当然处理的结果会轻一些，看来凌波是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王雷虎立刻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下来。
凌波看他丧气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这是纪律呀，犯了纪律当然由纪律委员会来处理，他拍了拍王雷虎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在阳光乡一呆就是五年很不容易，但也不能因为这里条件的艰苦就可以违反组织纪律。纪委的调查结果最后都会上报到我那里，我想，我也不是一点人性都不讲的人，会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的。”
凌波很艰难地说出这番话，他不想让王雷虎绝望。
“还有你的调动问题我也会考虑。”
王雷虎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凌波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个问题，他虽然很想调动，但是，他从来没有在凌波的面前要求过。
“五年了，都快两届了，真的很不容易，这是我们的疏忽，以后在三个民族乡工作的干部都会有特殊的考虑。”凌波像是对王雷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王雷虎却第一次在凌波的面前流下了眼泪。
他抹了抹眼睛，说：“明天我就去纪委。”
凌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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