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再往纪双木那头多看一眼,赶紧跟上小德子。小德子摆好下驾石,掀起门帘,再换小顺子上去扶着太子妃下驾,然后又换我上去随旁伺候。当我站到太子妃身边,并与她保持同一朝向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两列长队侍立在太子宫门的两侧,宫婢妆容统一,一律是淡粉的窄袖宫衣、荷花色绸裙和桃色腰带,内侍站姿整齐,一概是青灰色宫袍、淡靛青的帽冠和灰绿的腰带,宫婢弯腰、内侍躬身,齐声高喊:“恭迎太子妃回宫。”那一刻,我心有所触。回想皇后驾临尚礼院之时,我站于躬身行礼的队伍之中,所以才未有所感觉。如今跳出来一看,此情此景还真算是阵容强大气势磅礴,一般宫婢奴才,若非心中有所坚持,一旦站出来,便不会再想着回去了。
蒲妃跟着下了马车,走在太子妃的右后侧,宫婢内侍们也是依例行礼,“蒲妃娘娘吉祥。”
我注意到蒲妃的衣裳,颜色搭配竟然与宫婢的衣衫几乎撞上,今日特殊,宫婢的着装是由太子妃在前一天就定下的,那么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制造的尴尬?蒲妃的贴身婢女银心穿着绿绦色的宫裙,是太子妃允许她例外,还是故意让她例外呢?我偷偷瞄向蒲妃,她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样儿,相比之下,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小德子此刻正掀起安国郡主的车驾门帘,我两头看着,生怕太子妃突然就跨了门槛进宫里去,谁知她突然转身走向安国郡主的车驾,抢在纪双木之前将手伸过去,托住下车之人的芊芊玉手。这一举动让我和纪双木都心中一惊,随即互望了一眼,顿时无所适从起来。下车之人顾着脚下的裙带,竟然还未发觉托扶之人乃是太子妃,居然还真把手搭在了太子妃的手上,踩着下驾石落了地。
“郡主娘娘走稳了。”太子妃一出声,立刻惊得万淑宁猛然抬头,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太子妃时,赶紧将手缩了回去,受宠若惊的模样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必须承认,万淑宁是我入宫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鹅蛋脸,轮廓清晰而且线条柔和,显得面庞如鹅绒般粉嫩软腻;眉尖若蹙,青黛之色浑然天成,目若杏桃,眼尾微垂,眼角含情轻透朦胧之美;鼻梁高挺,鼻头小巧,唇染玫瑰,颊惹桃色,娇艳欲滴又不失秀气,高贵优雅又不显骄胜,比太子妃多一分含苞羞涩,比蒲妃多一分落落大方。尽管此刻她略有惊恐,却仍难掩饰她那惊世的容颜与眼中绽放的流光异彩。
“不敢劳烦太子妃,”万淑宁退后一步,“还请太子妃先行。”
“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本就只比我小半级,又被太后认作了义孙女,跟我也算是平肩了,哪还有什么谁先行谁后行的道理,一同走就是了。”太子妃硬是把万淑宁拉到自己身边,肩并肩地跟她一同跨过门槛,进入太子宫。我和纪双木跟在她们身后,也是双双迈过门槛,只是我还没有忘记,在我这个小小宫婢的身后,还有一个蒲妃,被生生遗落了。
“我虚长你几岁,姑且叫你一声妹妹,”太子妃拉着万淑宁在太子宫的小花园竹沁园里逛,一边说些家常话,“我听说你的这个丫头是从将军府里带来的,从小一块儿读书玩耍,亲姐妹一样长大的,如今见了,果然有妹妹的几分品格,看来还真是腹有诗书自来香,妹妹持才抱谦,行为端和,孝义可嘉,可谓功德圆满,连身边的人都惠及极深哪。”
“太子妃谬赞了,双木自小聪慧,凡事一点即通,且能举一反三,名义上是我的陪读丫头,实则为良师益友,我虽读过书,却是死读,虽通琴棋书画,却难自成一派,多以临摹、仿学为主,倒不似双木,虽造诣不深,却心思奇妙,凡事略教其一二,便可触类旁通,正经诗书文章兴许能难倒她,可这春花秋月、夏荷冬梅,无人问津的东西,她却能拿来做出好几处的学问,如此天赋,倒是我望尘莫及,哪还敢当什么惠及极深的功德。”万淑宁边说边看看纪双木,又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停留片刻,“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太子妃调教出来的人,想必更有过人之处吧。”
“思想单纯,却又好奇心重,不知道这在妹妹眼里,算不算得上是过人之处呢?”太子妃用说不清是褒奖还是贬低的目光飘了我一眼,“你们两个也别跟着了,自己找个地方说会儿话吧,午膳的时候来伺候着就行。”
我答应得痛快,倒是纪双木眼巴巴地看着万淑宁等吩咐。太子妃见纪双木有些犹豫,就笑着跟万淑宁说,“果然是你的人,还得听你的,本来这贴身宫婢是不该随便就离身的,可她们俩在尚礼院的时候就感情好,虽然昨儿个还黏在一块儿,可保不齐今后隔三差五地才难得能见一回,定是有体己话还没说够,不如放了她们去,一次把掏心掏肺的话都说干净了,日后也好专心当差,免得心里惦记着彼此,倒把伺候主子的正经事给忘了,妹妹说呢。”
“太子妃言重了,她们不过是彼此投缘,进宫时日又浅,才乱了礼数,这心里,必定还是敬重主子的,太子妃既然有意让她们俩说会儿体己话,那是体恤奴婢当差辛苦,妹妹又怎么会不乐意呢。”万淑宁说着,朝纪双木挥挥帕子,“你去吧,别忘了时辰就好。”
我与纪双木退下,转过身迎面便遇上了蒲妃。
“这是要去偷懒吗?”银心没轻重地质问我们。
“太子妃说不用我们两个伺候。”我如实相告。
“这话我倒是信,就你这样,也能伺候主子?”银心露出嘲笑的嘴脸,我的心隐隐发酸。
“银心你这话错了。”蒲妃冷不丁地说了一句,然后绕过我,沿着太子妃走过的路往前去。
“快跟上吧,你是伺候主子的样儿,别跟我们学。”纪双木难得说这么刻薄的话,我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银心走远后,我便拉了纪双木的手,“以后别这样说话,我跟你不同,你这样说,会给郡主和你自己惹麻烦的。”
“我在你面前也不藏着掖着,你听不出来吗,太子妃在宫门口说的那些话,分明是抬我们郡主,故意要压着蒲妃的,蒲妃顶不了太子妃的嘴,所以只好让银心来触你的眉头,这个时候你不能忍辱退让,因为你不再是你,你代表的是太子妃啊。”
纪双木的话让我意外,小顺子说的,宫婢奴才没有自己,只有主子才能有立场,我白听他唠叨了那么多回,而纪双木早已对这种宫中法则了然于胸而且付诸行动了。看来万淑宁对她的夸奖并不是闲话一句。
“我知道了,”我怕她担心,赶紧答应下来,“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今天你们小姐正式册封为郡主,皇上可有宫殿赐住?”
“皇上赐住文秀阁烟霞殿。”
“文秀阁?跟文秀公主一起?”我突然发现缘分这种东西也像一张网一样,错落相结。
纪双木摇摇头,“文秀公主要出嫁了,今日册封大典上皇上亲自指婚,配给了新任的吏部侍郎曾博文。”
“曾博文?和曾太妃有什么关系吗?”
“是曾太妃兄长的亲孙。”纪双木停顿了一下,“肖玉华可能要出宫去了。”
“什么?”我脑子恍了一下。
“是做文秀公主的陪嫁。”纪双木解释。
我想起之前肖玉华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这才明白她确是言有所指。宫里宫外两重天,对于陪嫁出宫,她似乎是抗拒远远大于期待了。“我今天见过她,她没告诉我什么事,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话,我听她的意思,好像不愿意出宫。”
“这恐怕由不得她了,不是有规矩吗,十五到二十岁的宫婢,貌端品正,身体健康的,就可以作为陪嫁婢,随公主出宫,以后嫁娶生死,由公主做主,不必再循宫规。仔细想想,这也是一桩恩典,说不定能求公主给许个好人家,否则留在宫里,要到几时才能熬出头,最终免不了老死宫中,何苦来呢?”
“这是你的想法,在很多人眼里,在宫外当奴婢是奴婢,在宫里当奴婢也是奴婢,既然都是奴婢,不如做宫里的奴婢,万一运气好,飞上枝头乌鸦变凤凰的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了。”我回忆着那些进来墓园的女人,她们就是想飞,结果不是撞到了墙就是遇见了鹰,最后只能折翅断翼。
我和纪双木又聊了一会儿,小厨房的艾梅来唤我们去玉暖阁伺候午膳。由于太子缺席,便由太子妃坐了主位,万淑宁坐东侧位,为主宾,蒲妃坐西侧位,为次主人,我们三个贴身婢女则由小顺子领着服侍主子用膳。宴席并不铺张,席间也是客套话成篇,略有意思的,就是太子妃讲了玉暖阁修葺时的几桩趣闻。万淑宁说话不多,蒲妃更是一言不发,太子妃却能滔滔不绝,丝毫不见冷场。我看见小顺子往太子妃的茶中加了薄荷叶,想必是润喉之用。
午膳过后,太子妃亲自送万淑宁出了太子宫,蒲妃没有作陪,好在太子妃也未曾在意。我趁着太子妃与万淑宁别前小谈,偷偷问小顺子,“娘娘都亲自送客了,蒲妃也不作陪,平时背着人有违宫规就算了,如今摆在台面上,蒲妃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你不是不信我说的吗,如今怎么又来问我?”小顺子逮到教诲我的机会,立刻先冷嘲热讽一番,“告诉你,不是蒲妃不作陪,是娘娘不让她作陪。”
我一怔,这倒是让我意外得很,“可这样的话,不是让郡主娘娘笑话我们太子宫没有礼数吗?”
“笑话,那也不是笑话娘娘呀。”小顺子眯起眼,一甩拂尘,上前替万淑宁掀起车驾门帘。
我看着纪双木伴随着那驾马车逐渐远去,收拾心情,和小顺子搀扶太子妃回到寝宫,服侍她宽衣歇息。
“你今天和纪双木都说了些什么呀?”太子妃似乎并无睡意,反倒让小顺子退下,让我挨着她的床榻铺了软垫子在地上,我坐在垫子上,给她回话。
“说文秀公主出嫁的事。”我捣鼓着香炉,很快便青烟袅然了。
“你知道文秀公主未来的夫婿是谁了?”
“听说是曾太妃娘家的人。”
“看来纪双木对皇亲国戚了解得很嘛,连曾博文这样偏门的亲戚都能如数家珍。”太子妃把暖炉压到被子上,然后竟然拉了我的手放上去,我立刻感觉暖暖的。
“身在宫中,是应该对这些事有所了解的,是奴婢才疏学浅,做得不好。”
“奴婢都做好了,还要主子干什么!”太子妃喝了口茶,“今日午膳,万淑宁和蒲妃都箴口不言,你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想必她们说不过娘娘,就不敢多言了。”我含糊其辞,其实是摸不准太子妃的意思。
“说不过我?哼!”太子妃哐当一声把茶碗砸在桌面上,“说多错多,不说就不会错,蒲妃反正就这样了,当面做乖背后作怪,进到这东宫本就是与我为敌来的,至于万淑宁,”太子妃的手指在暖炉盖上吧嗒吧嗒地敲打着,“哼,可别让我猜中了!”
我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猜中什么?我刚要深究,就听见太子妃吩咐,“去让小厨房做几样甜味的点心,明日本宫要去文秀阁走一趟。”
“是去看郡主吗?”我抬头问。
“她哪有那个福分,本宫是去看文秀公主。”太子妃直露露的表态让我唏嘘不已,如此寒如风霜的口吻,与之前她表现出来的与万淑宁的热络劲相差甚远。当面做乖背后作怪,又何止蒲妃一人?
我按太子妃的吩咐让小厨房准备了点心,等着明天去文秀阁的时候用。程掌礼给我们讲文秀阁的时候就说过,文秀阁不大,但非常精致,从香榧园里的山石竹桂、曲池长蒿,到锦绣殿里的梁柱窗格、桌椅柜榻,都是错落有致、疏密有律,曲线分明、镂刻有丝,既含水墨写意之笔,又见勾勒描画之功,与文秀阁的文秀二字极为匹配。由于娘亲与文秀公主的一段缘份,使我对这个陌生的宫殿顿生亲切之感。
我陪太子妃站在锦绣殿的正殿门口,正忙进忙出的奴才们跪了一地,齐声给太子妃请安。
“这忙进忙出的,是在做什么呀?”太子妃问话。
“回太子妃,这是曾太妃送来的贺礼,如今奴才们正在点收。”一个手里不搬东西,像个领事公公的小太监答话。
“贺礼?”太子妃的口吻竟有几分讥讽的意味,“文秀公主呢?”
“回太子妃,公主在偏殿书房里看书,奴才这就去通报。”小太监拔腿就想跑。
“不用了!”太子妃喝止住他,然后径直往锦绣殿里走。
我不明白以太子妃与文秀公主的交情,她为什么还要如此执意而为,竟然不顾宫婢们的请安劝阻,直闯锦绣殿至偏殿书阁,一把推开正在守门的宫婢,双手用力将书阁的门重重推开。
书阁里的人惊住了,我也惊住了。书阁里并非只有一位公主,还有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正抬起手,欲抹去公主脸上的泪珠。他们俩同时回头,万分惊愕地看着我们,眼中的神色从惊慌变为尴尬变为平和,然后,公主背过身去,似乎在自己抹去眼泪,那男子则面向太子妃站正身体,点头致意,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臣,赵翰扬,参见太子妃。”
我完全傻掉了,我感觉一个不可被剖白的皇室秘密正在我的面前一点一点地露出真实的颜色。太子妃跨入书阁,“灵珠、西樵在门外守着,其他人全部退出偏殿,无召不得擅入!”说完,太子妃砰的一声反手将门关上,门板直顶到我的鼻尖,我听到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成了那一记关门声连绵不绝的回音。
宫婢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刚才那个把门的宫婢还没走,她应该就是太子妃口中的灵珠了。她确实长得灵巧动人,与相貌平平的文秀公主相比,她似乎更好看些,只是公主与身俱来的贵族气质,是多么精致漂亮的五官也无可比拟的。偏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我与灵珠的呼吸,以及从书阁里传出的断断续续的争论。
“你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敢来私会文秀,你的命不值钱,难道要拉着文秀一起背上不贞的罪名吗?”这是太子妃的声音。
“这与他不相干,是我召见他的。”话音刚落,我看见灵珠的眉头皱了一下,这应该是文秀公主在说话。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你也是该骂的,你是公主,纵然名节有染又有谁能耐你何,可赵翰扬的生死,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了,你难道真要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让他做你们爱情的陪葬吗!”太子妃这话说得好,像是她该说的话。
“父皇已经指婚,难道无动于衷坐以待毙吗?”文秀公主语气平和,但情真意切尽在其中。
“你们有死的勇气吗?”太子妃坚定地问,“如果你们不怕死,也愿意对方去死,那就尽管暗通款曲,本宫不会说出去但也不会护着你们!”
“我不会让公主去死的!”赵翰扬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赌咒发誓般的承诺,“也绝不会让公主的贞洁之名有染。”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太子妃一句反问立时让赵翰扬哑口无言。
“君怡,”文秀公主突然喊了太子妃的名讳,“这不是我们的错——”我听出她在哭,那是她向太子妃求救的声音。只是我不明白,像太子妃这样的人,把名利荣耀视作一生最高追求的人,怎么会成为文秀公主托付爱情的对象。
太子妃像是被感染了,声音也柔弱凄凉起来,只是依然坚决,“文秀,你们没得选择——”
“君怡,”文秀公主激动起来,声音颤抖着,满是哭腔,“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会听的,可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最了解我们的,为什么你也这么说呢?”我听着文秀公主的意思,太子妃俨然是她与赵翰扬爱情的见证。
“正因为我了解,我才知道一意孤行有多么得可怕!”太子妃仍然坚持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你们问我,我只给你们一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书阁里安静下来,太子妃这句话似乎平息了文秀公主与赵翰扬心中的怒火,一场争论最终以一句诗文得以终结。然而狂风刚过暴雨即至,忽高忽低的吵嚷声重新打破了偏殿的宁静。
哗啦一声,太子妃打开书阁的门,跨步出来,“什么人在喊叫,拉上来!”
几个小太监架着一个小宫婢进来,在太子妃跟前跪下。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若不能道清原委,本宫就治你惊驾之罪!”太子妃关上身后的门,我和灵珠搬了椅子过去,拦住书阁的门,太子妃正襟危坐,一副当家人的模样。
“回娘娘,有个宫婢从香榧园的桂花树上跌了下来,已经昏过去了。”小宫婢惊魂未定地说。
“小小一个宫婢不慎受伤,只管找太医瞧就是了,何须惊动公主!”
“此宫婢乃是皇后选定的陪嫁婢女,明日就要觐见太后与曾太妃,十五日后就要随公主大婚出宫,如今这一跌,肯定是要误事的,所以奴婢——”小宫婢话说得快,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天生性急。
“文秀阁宫婢成群,一个不成,换一个便是,再说陪嫁婢女原就是皇后所选,此事只需回明皇后,何必来叨扰公主,最后还不是要兜到皇后那里!”太子妃思路清晰,判断果决。
小宫婢抬起头,犹豫着说,“奴婢也知道,这事并非由公主裁夺,奴婢只是怕,这事到了皇后那儿,就绕不过去了。这个陪嫁婢,是皇后指明了一定要的。”
太子妃眼中一亮,似有所思,“这个宫婢,叫什么名字?”
小宫婢咽了咽口水,“她叫,肖玉华。”
我心里一颤,敏感地回头朝太子妃看去,正好碰上她,同样尖锐质疑的目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