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现在顾不上过深地理会这件事。邢梅和李声的麻烦又找上了他。
这段时间荣飞的主要精力还是在麒麟汽车上。在设计完成定型后矛盾主要集中在制造厂了。大部分时间荣飞都会泡在安堡基地里或者新都机械。
邢梅通过邢芳找了二遍荣飞了,希望荣飞去她家里一趟。
荣飞以为是李小玲的事。因为麒麟的事,也因为常乾坤的事,荣飞有些烦。第一次邢芳说起来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耐烦,小玲已是成人了,自己有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你姐就不要干涉了。我忙得很,没空过去。
邢芳知道荣飞最近确实忙,而且不顺。毕竟是妻子,能够感觉到丈夫焦虑的心情。
醒来解脱了那条高压线,但丈夫其实没有多少轻松。日子还是过得紧绷绷的,前段时间因为荣逸的事,公婆都很是不乐。现在又缠上了大姐夫的事。邢芳也不想打搅压力沉重的丈夫,但这事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所以还得缠住丈夫,让他一定去新华街一趟。
“不是小玲的事?”
“是大姐夫的事。还是让他跟你说吧。”
无奈,荣飞开了沃尔沃带了邢芳去邢梅家。李声也在,病了,请假在家休息。
“怎么了?”荣飞发现李声脸色很不好。
“一言难尽。你还是帮我换个工作吧。要不就到你的公司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不顺利?”荣飞摸烟,发现烟盒里只有一支了,对李声晃晃空烟盒,自己将最后一支烟点上。李声从柜子里取出好几种整条的名烟,“都是别人送的,你拿去抽吧。”
“嘿,我要你的烟干嘛?”
“以前没想到工程招标这么黑,我根本不适合干这个。真的。”李声给他讲述了几个月来的情况,因为这条高速,北阳市及其下属的县区的无数建筑公司和其他为想参与进这套大餐的单位使出浑身解数。打招呼批条子的领导数不胜数,让交通系统的几个领导身价倍增。
权力的拥有不仅是威风和实惠,伴随的还有危险和烦恼。一个工程给谁不给谁是学问很大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将人得罪了。如果真的按照程序走也就好办了,实际情况是招标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为此李声挨了余局长的好几次批评。余局长将不好处理的关系都推给了李声,这更增添了李声工作的难度。他提出辞掉招标组工作的请求被余向高驳回。
为此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李声苦恼不堪,甚至抱怨邢梅回北阳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邢梅开始埋怨丈夫太窝囊了。但当一个建筑公司敲开门将一帆布袋子钱丢在客厅里,二话不说就走了。邢梅点了竟是十万的现钞,她才感到问题的严重。现在不是去慈善机构捐款的问题了。福利院、残疾人协会都报道了“好心人”大笔捐款的事迹,《北阳晚报》已经发出“寻找献爱心的人”的呼吁了。连续报道了近期出现的大笔捐款但又不愿留下姓名的人。捐款的人不是一个(邢梅和李小玲也加进来了)而且戴着墨镜,连真面目都不愿示人,“为什么好心人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报道已经在做另一面的猜测了。
将捐出去都成了难事。
于是将荣飞叫进来商议。
“他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原想着落叶归根,回老家全家团聚,怎么就搞成了这样?现在黑社会都威胁上了,我接了两个警告电话了,真是吓死我了。”邢梅对荣飞唠叨了足足半个钟头。一旁听着大姐诉苦的邢芳也感到问题严重。但坐在沙发上一直抽烟的荣飞只是听,没有插言。
当初北北高速修建可没有这么热闹,至少他没有听说过这些故事。陶氏也承接了服务区等工程,荣飞甚至没有多过问。难道第二条高速就变成了这样?
行贿和受贿随着经济的发展变得越来越严重。毋庸讳言,我们比起很多国家都有一种不好的传统,或者文化,那就是贿赂,或者潜规则。读那些断代史和通览时注意到了,读那些显得更真实的古人笔记体也注意到了。但都没有吴思《隐蔽的秩序》讲的透彻。
似乎现实比历史更为严重。一直到下世纪,高速公路的建设都是蓬蓬勃勃,但其中的经济问题也越来越被曝光。交亣通部门成为腐亣败的高发区,有一个省的交通厅长不到二年就换了三任,简直就是无所畏惧地前赴后继。
跟程恪或者什么领导揭开这个盒子会得到解决吗?这个念头在荣飞脑子里一闪就打消了。就算程恪本人清白无瑕,他也不想着程恪会解决,能解决。
“你倒是说话呀。”邢芳见荣飞一直不吭气。
“对不起,我在想一些事。刚才你说黑社会威胁,怎么回事?”
邢梅将情况说了。也够嚣张的,敢留下自己的名字。
“没关系的。在北阳我们用不着怕这些渣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们放心吧。大姐夫,你决定离开交通局了?”
“是。这个岗位不适合我。至于什么级别,现在更想能了。你还是帮我辞掉这份工作吧。交通局我也不想呆了,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你收留我到你的公司,赏我碗饭吃吧。”
“哈哈,辞职还不简单?到联投也不是问题。不要发愁了。”荣飞忽然觉得轻松。腐亣败问题,文化问题,跟自己有屌的关系?不就是李声一个人吗?随便找个地方安排就是了。
李声见荣飞答应,身上立即轻松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写辞职报告交上去。”
“不过,可能会有人问你为什么辞职。余向高也可能不批。”一个新来的没有多少实权的科级就有如此的好处,真相披露,有几人相信上面没有问题?真亣他妈的!
“我要辞职,他有什么办法?”
“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圈。对付几个道上的毛贼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摆平,但我可对付不了官场的积年陋习。所以,脱身可以,决不能牵出任何腐败问题。”
“这个我晓得厉害。你放心吧。”李声郁郁的,“北阳的风气真糟糕。”
荣飞笑了,“大姐夫你也算是读书人,岂是北阳一地?就算是联投,我也不敢说是净土。卢总,哦,就是我在北重时的老领导,现在是主管麒麟汽车配套的副总经理,曾因类似的事情开除了一个采购员。这是看到的,看不到的比看到的多一百倍。陶氏工程不断,哪里会干净了?联投制定了一系列的制度,但再好的制度也要人来执行。”荣飞想说就是你李声的事,要我表态“收留”本身就不合规矩。联投系各企业的人事部门会将大老板提出的要求拒之门外?可见希望用制度解决还是有问题,还是有理想主义的毛病,“你说的问题,根本还是个文化问题。我们总是用人情做一切问题的出发点。什么时候用法律和程序替代人情还差不多。”荣飞摇摇头,“算了,不要谈这个事了。大姐说的没错,你们年龄都不小了,仕途上也没什么奔头了,安心搞好自己的身体是上策。”
“要不你跟余向高打个招呼?”
“我和他也不熟。还是算了吧。”
“还有,小玲的事,你知道吧?”邢梅给荣飞洗了刚买的酥梨,“这个丫头太不听说了。你说话她会听的,你得劝劝她。”
“大姐,这件事你做的不对。小玲不是小孩子,她的事交给她自己处理。”
“小五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但我见过那个男孩,他配不上我家小玲。”
荣飞很反感这种话。心里知道答案又不愿说出来。确实爱情需要坚实的经济基础,而且,越来越需要经济基础的支撑。可是,将经济基础或其他现实的问题加进来,爱情也就变了味道。纯真的爱情只能在小说中寻找了。“就算你说的有理。你怎么知道小玲的男朋友不是一支线绩优股?八年前小五跟我认识,她怎么知道我创立联投并且发展到今天?所以,大姐你错了。”
“他怎么能跟你比?”邢梅说这话时底气很不足。那个男孩除掉个子低之外,学历比荣飞高得多。至于家境,邢梅知道荣飞的家境也不好。荣飞的话顶的她无法辩白了。
“将来鹏鹏长大了,我不信你不管。”
“我当然要管。但只限于给他当个参谋。日子是他去过,他喜欢我不喜欢无所谓,我喜欢他不喜欢就麻烦了。我们做家长的,只是给他一个相对好的环境,除此之外,还是要给他们足够的自由。听我的没错。你就放手吧。”荣飞觉得自己管的也太多了些。
“前些日子邢兰来才知道佻在北新收购了二桥煤矿。童贵山想到矿上找个事做,不知行不行?”
“哦?”童贵山和邢兰都是自理的人,绝少提出什么要求。就邢家而言,经济相对困难的也就是留在老家的邢兰夫妇了。荣飞不好拒绝,“是这样。目前二桥矿,还有一个四洞矿确实属于联投的资产了,暂时由联投总部直接管辖,将来会做些组织上的调整。二桥矿的矿长叫严金兵,小五你给二姐夫打个电话,让他去找找这个严金兵,打着我的旗号也行。”
得,再一次违反自己的制度吧。
“李建光是不是还在北新?”邢芳问。
“对。找建光更好。不过,最好不要指望去负什么责任,一份普通的井上工作应当可以----”前些日子,荣飞听说小舅子邢彪在陶氏也升了官,当了一个什么副主管。有他在,联投系的亲戚们不自觉地就会受到照顾。或许他们胜任新的岗位,更多的恐怕是滥竽充数。可是摊子大了,总不能事必躬亲地去了解,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地一概否定下面企业的人事上的决定。真是难啊。
又是那种无数次有过的感觉,当事业做大后它就逐渐失去了掌控,变得身不由已了。而对于自己,创业的激情逐渐消退,守成的难题一道道摆上来了。你曾给予无限希望的企业或团体,正滑向你不愿看到的路上,你却有些无能为力。
太组搞什么再革亣命,也是出于这种目的吗?
麒麟汽车是自己最后一个项目了。荣飞对自己说,等它成功了,自己就逐步退下来,寻找一种喜欢的生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