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这几天一直忙美食广场的事。陶莉莉是不管具体事的,荣飞必须顶起她的缺。所以回家比较少。邢芳的预产期过了近十天,还没有任何动静,陶莉莉建议邢芳住进医院。邢菊一直陪着待产的妹妹,荣飞在忙美食广场的事,偶尔回家,便到父母这边混饭。
7月1日上午,荣飞从陶莉莉那儿看了市政府的批文,和陶莉莉、叶家澜、崔虎、谷南阳、韩慕荣等人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张诚也在。现在荣诚美食已经自成体系,和陶氏完全脱离了关系,双方的股权也明晰了,反正是一家人,内部拆分股权很顺利。按照荣飞的设想,荣诚和陶氏将走不同的经营路线,都是联合投资公司的下属单位。
下一步的工作早已明确了,目前主要是陶氏的事。拆迁红星厂和随后的修建美食广场都由韩慕荣具体负责,崔虎已经向荣飞提出提升老韩为副总经理。目前韩慕荣的待遇比仍兼着陶氏副总经理的郭凯庆低,也比新加盟的谷南阳低,但在陶氏做的工作似乎不比那两人少。荣飞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想想看。崔虎和荣飞彼此都有找机会认真谈一谈的想法。
中午回避了跟大家在一起喝酒,崔虎喜酒,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荣飞有意改正他的毛病,想起好几天没和奶奶一起吃饭了,便自己开车回了家。中午魏瑞兰做了大米,菜只有一荤一素两道,他们已经吃完了,不过剩下的够他吃。荣飞喜欢简捷,三口二口吃完了,准备到奶奶屋里坐一会儿,见荣逸也在,正在写字台前看杂志,奶奶却已经睡下了。还没说话,就听父亲在客厅叫他。
“小飞,爸爸跟你说件事。你坐下。”很少这么正式谈,荣飞稍有些意外,“最近你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马马虎虎吧。”荣飞的生意没有跟父母详细谈过,他们只知道大概的情况。像明华贸易及荣诚火锅,就没有跟父母提过。
“道北街明华服装专卖店,是你的吧?”
“不是。”
“怎么会不是?明华服装你不是有股份吗?”
“我在明华有股份。但专卖店是明华服装的,不是我的。是所有股东的。”
“还有几个股东?”荣之贵觉着自己很窝囊。
“大股东还有一个,小股东有四五个。”
“你是大股东吧?”
“是。”
“最大的?”
“最大的。”经过整合,明华及其他体系的股权关系已经很明确了。
“这不就结了?我今天提个要求,我想接管道北街专卖店。”
荣飞吃了一惊,不相信地看着父亲。刚才他俩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魏瑞兰和荣逸都出来了。
“你要接管道北街分店?”
“是。我现在没什么事做,厂里放了长假,你是知道的。我才五十出头,每天闲得慌。想找个事情做。”荣之贵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将烟盒装起来,又取出来递给荣飞一支,荣飞摆手拒绝了。“而且,我爱好挺多,这也是最近发现的。之前每天忙,没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摩挲着史老板给他养过的茶壶,“我让你给我买茶,不能总开口吧,不说你,我自己也不好意思。最近我常去古井巷,你知道那个巷子吧?”
“知道。”
“看着那些钱币古玩,心里就痒痒。看到一个紫铜水烟壶,要价140元,我真掏不出这140。我没赶上好时候,这辈子马上就完了,没想到赶上了改革开放,没想到世界变得如此繁华,我就想自己挣几个花花。你说我过分吗?”
第一次听父亲这样说,荣飞沉思着,一时间没有回答。
“那个道北街专卖店,有指标的吧?”
“当然。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荣飞如实说。
“我想我能干了那个。交了你的公司,剩下的不就是我的?也省得我买个茶叶都向你伸手。”
荣飞笑笑,“爸爸,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
“第一,我是明华的股东,但由于一些因素,既不是董事长,也不是总经理。明华公司有很严格细致的管理制度,像专卖店经理考核录用总经理都不管,是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的事。你说的那个店的经理绝对不认识我。我是制度的制定者,不能带头违反。第二,专卖店是明华最基层组织,经理们受过很严格的培训。从1986年,明华服装就在广州组建了自己的员工培训中心,店长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说这话时,荣飞有些自豪。明华是他旗下企业管理的典范,陶氏等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你是说我干不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另外,明华的制度规定不用私人,主要就是不用自己的亲属。虽然明华是私企,但却不能用私人。如果你管了店,亏损了,上面开了你,碍着我的面子,不开,坏了制度。希望爸爸能理解。”
“你刚才说你不是明华的董事长,你身为大股东却不是董事长?”
“董事长是董事会选举产生的,不一定要大股东担任。我在北阳这边的事情多,顾不上明华服装的事,所以我推掉了。”
魏瑞兰插话,担心明华服装落在外人手里,荣飞解释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小理
“小飞,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荣之贵道。
“过分了。”荣飞觉着还是要坚持原则。
“小飞,明华服装一年能挣多少?”
“销售额早过亿了,服装利润越来越低,不过上千万总是有的。”
荣之贵魏瑞兰荣逸都吓了一跳。
“明华总部在深圳,香港,广州,南京,北阳等城市都有分公司。明华北阳公司就是其中一个。广州还有一个研发中心和培训中心。幸好从82年创立明华,没有犯过大的错误。”自豪感又升起来。
“你挣这么多钱”荣之贵想说什么,但思维比较乱,一时间组织不起合适的话语。
“爸爸,办企业目的有两个,一是挣钱,二是花钱。企业总是要扩张,生意总是想越做越大。每年的利润除了必要的分红,全部用来扩大再生产。公司准备在哈尔滨再建一家分公司,还准备向银行贷款呢。”或许这就是个合适的机会,荣飞决定公布一部分真相。
“你去什么专卖店?小飞说的有道理。”魏瑞兰终于说话了,“不过小飞啊,妈妈听你这么有出息真是高兴。我想说的是你只有小逸一个亲兄弟,他每天晃荡着不是个事,你就不能在明华给他找个事情做?小逸前些日子和小杰谋上做彩电生意,跟我借钱,我哪有钱借给他?所谓打虎亲兄弟,小逸总比外人跟你一心。我和你爸没本事,但总算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今儿正好都在,小逸的事你得管管。”
“做彩电生意?怎么做?”荣飞眯着眼看着靠着门站着的弟弟,“跟我说说,能打动我我就投资。”
荣逸来了兴趣,“现在彩电多紧俏。我有个战友在海南,有路子搞到进口彩电。倒回来就是钱。”
做倒爷?荣飞笑了,弟弟还是头脑简单啊。“这是做倒爷。你那个战友是做什么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家有关系,他爸是个领导。”
“倒卖彩电现在或许能挣钱。但几年后彩电将会过剩,厂家会想尽办法推销自己的产品。长虹,海尔,康佳等国产巨头已经成气候了,他们的产品从技术上和进口的差距的越来越小。即使你说的是靠的住的,生意也没几年好做。再有,你没有正规的销售渠道,属于违法倒卖,万一被工商查了,损失就不是一点半点。还有,你战友的情况并不清楚,他家如果有权,能搞到进口彩电交给你卖,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又不咬手。所以,你说的生意其实不是正经生意,我不会支持。”
“早让你跟你哥商量,你就不听。”魏瑞兰批评荣逸,“不过,小飞你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好,比纺织厂都厉害多了。总得给小逸找条长远的路子,不能让他这么晃荡了。你说是吧?”
“其实我已经给过他机会。陶氏也有我的股份,在公司我还是可以说上话的,但他不争气,小事不愿干,大事做不了。我能怎么办?现在陶氏还给他发着工资呢。你既然说了,我就把实情告诉你们,小逸的工资都是我个人给的,他从陶氏领工资,但一直不上班。我只好将等额的钱交给陶氏,包括他的养老金。陶氏有规矩,不可能给不上班的发工资。任何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规矩,不上班就给发工资的除了国企外没有第二家。”
荣之贵和魏瑞兰沉默了,这个情况他们才知道。
“陶氏给他发多少?”
“300。不含养老保险。”荣飞看一眼荣逸,“是实情吧?”
“让我到建筑队当小工,我不干。”荣逸对安排他的工作极为不满。
“陶氏是建筑公司,建筑队的工作就是最基础的工作。你不从最基础的学起怎么行?难道我一下子就安排你做总经理副总经理?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陶氏你说了算?”荣之贵闷声问。
“我是陶氏的董事长。去年接任的。”
原来如此。棉花巷的房子总算有了合理的解释。之前魏瑞兰一直想问,但总没有问出口。
“你哥是为了你好。你倒是行啊,拿着300块的工资每天晃荡,那些钱你都花在哪儿了?”荣之贵生了气,瞪着荣逸。
花在哪儿?什么都是钱,300块够吗?如果够我做什么生意?荣逸腹诽不止,但这个场合他又不敢说,哥哥刚才展现的实力震住了他。
两件事都被荣飞顶了回来,荣之贵心里极为郁闷。表面上长子说的都在理,仔细一想就变了味,挣了钱继续扩大生产没问题,可是挣钱的目的是什么?按照荣飞的逻辑,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自己每月为几十块钱奔忙,那边放着几千万的巨款却看都看不见。
这个话怎么跟儿子说?向自己的父母伸手容易,向自己的儿子伸手就难了荣之贵心里一片悲凉。
“爸爸,家里的经济情况跟前几年比好多了,也不必刻意存钱,生活完全可以过的好一些。比如中午晚上的菜,花样数量都可以多一些,不想做就出去买。这都没问题。你和我妈都五十开外的人了,不上班也好,就歇着养好身体吧。我说过小逸的婚事花钱包在我身上,这话算数。至于你喜欢喝茶,收集古玩,每个月需要多少?”
“需要多少?”荣之贵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样吧,我每月给你三千零花,够了吧?”
三千?荣之贵喜出望外,随即冷静下来,“够了。”说出这句话,做父亲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
“小逸的生意就算了吧,如果不想在陶氏干,其他的工作我也可以找,但必须从基层干起。小逸你自己考虑吧。”
王老太一直听着父子间的对话,没有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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