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者是萧翎,那伙人原本有些霸道的做派也收敛了一些,领头那人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朝萧翎抱拳道:“兄台又来运煤?”
“是啊,今年田里的收成可是不咋的,不多贩几次煤补贴补贴,年末如何交得上那些税款?”萧翎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递到那人手中,道:“这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例钱,兄台看看对不对?”
那人将碎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连忙说道:“这银子多了,几位哪儿用得了这么多啊?”
萧翎给张山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带着其他人推着独轮车进了矿洞。那块银子足有一两之多,确实超出了“买路财”的数目,只见领头那人从钱袋中掏出一块二三钱大小的碎银锭,伸到萧翎面前,道:“说好了一人一百文钱,哪儿用得着兄台多出?”
“兄台这话就见外了!”萧翎将那人的手推了回去,微微笑道:“这点小钱碍得了什么事?就当兄弟我请各位弟兄喝酒了,大家交个朋友嘛!”
那人倒也没有怀疑什么,见萧翎坚持不收,对方也只得作罢。萧翎说话客气有余,其他几人的面上也多出些暖意,自顾自地忙去了。
萧翎见状,对着领头那人有意无意地说道:“看兄台这买卖,每天的收入想必也是可观,何必整晚在这儿风吹雨淋的,不若将事务交给下面的弟兄们分担,自己在家休息休息不是更好?”
那人一听这话,脸色明显一暗,旋即苦笑道:“兄台是不知兄弟的苦处,兄弟也不愿意在这儿熬夜,可若是不这样,只怕连养家糊口的钱都拿不到!”
“这话兄弟就听不明白了!”萧翎奇道:“这么大个煤矿,每晚一两百号人还是靠得住的,一个月起码收个四五百两银子,兄台这二三十号弟兄就算是吃香的喝辣的都不为过,如何还只能勉强糊口?”
看到那人心事重重的模样,萧翎念头一转,微笑道:“兄台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也就不说了吧,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唉!”那人犹豫了一番,当下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和兄台聊得投缘,兄弟我也就豁出去了。看兄台也是读过书的人,倒是给兄弟我评评理,这是个什么世道?”
听着这人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萧翎不禁感慨:缘分那,竟然梅开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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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名叫李跃,家住煤矿南面一个叫李家冲的村子。李跃的父亲以前在镖局干过,是一名老武师,李跃虽然没有乃父那副练功夫的筋骨,倒也学到了三拳两脚,平日里就喜欢与人争强好斗,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料。
大半年前,李跃听说狍子岭一带的矿洞有不少人出入,于是也动起了赚钱的心。不过李跃的父亲好歹也算个江湖中人,士工农商,挖煤贩煤的事情还真拉不下那个脸。
不过李跃身上多少有些江湖气息,当下召集了李家沟内不太安分的年轻人,从家中那堆闲置已久的刀剑中选出可用之物,李跃一声呼唤,二十几号人就浩浩荡荡地杀到了狍子岭,堵在矿洞外面做起这收受买路财的勾当。
一开始的时候,往来的私煤贩子单干户们自然是不愿交这笔钱,近百号人就僵持在矿洞门口大声聒噪。不过李跃那二十多号手持刀剑的汉子也不是摆设,在“教训”了几个闹得厉害的刺头后,小煤贩子们自然是乖乖地破财消灾。
虽说这私煤贩子们额外交出一百文的买路财后,贩煤的成本增加了,不过这往来的人数却也没少多少。半个月的时间,李跃一行人就收到了两百多两的银子,李跃这人也是仗义,把银子一平分,每个弟兄都分到了七八两银子,大伙儿不光把往年的欠税换上了,还盈余了一部分,家里人也都是欢天喜地的。
不过这好景不长,第二个月的一天中午,几名二狗子堵在了李跃家门口。不过他们并没有出手抓人,而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明州城田四爷的手下。
这田四爷的名号在明州一带可是响亮,配合着二狗子动辄将人逼迫的家破人亡的作风,据说可以把小孩子吓得止哭。这些二狗子也不废话,直接“豪言”这明州城一带都是田四爷罩的,你李跃不前去拜山头,就在这儿收起了买路财,实在是坏了规矩。
按说,不要说一个明州城了,整个东海道最大的绿林是清风寨,拜山头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田四。这些二狗子估计听说过李跃的名头,知道面前也是一好斗的主,也不好把对方逼得狗急跳墙。当下抛出一句话:你李跃若是还想在煤矿混饭吃,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现在四爷在招兵买马,你李跃带着手下弟兄前去投奔的话,多少也能当上个捕快,以后就是官家人了,吃香的喝辣的岂不舒坦?
第二条路,如果不想投奔,那就要按照四爷的规矩来,每月孝敬四爷五百两银子,这个矿洞你继续用,多出来的钱你自己看着办,少了你也得补足!
李跃听到这话,差点没当即窜起来,不过想到二狗子在明州一带的势力,当下又把怒火压了下去。投奔田四自然是不行,那些官差捕快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李跃为人虽然好斗,却也分得清善恶,自己是万万不愿和那些畜生为伍。
至于那第二条路,五百两银子可是天文数字,每个月赚不赚的到还是个问题。乍看之下,不做这买卖了才是上策,不过李跃旋即一想,自己若是就这么不干了,这些二狗子日后说不定会翻脸不认人,李家冲内也有被二狗子逼得上吊的例子。自己若是继续干下去的话,每月还有五百两送到田四那儿,这些二狗子们自然不会翻脸抓人。
就这样,李跃和他的那票弟兄坚持了下来,还真别说,每月的收入凑巧也超过了五百两,除去交到田四那儿的,每个弟兄还能分到一两多二两的银子,大家伙儿也算是勉强撑了下来。不过一想到是为那些二狗子赚钱,李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否则今天也不会对萧翎说这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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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萧翎一行人回到张家屯,此次运回的私煤大概有十七八担之多,再运两个晚上,估计就可以凑齐五十担煤了。这一晚上的功夫又是挖煤又是走山路的,加上推着装满私煤的独轮车也着实有些累人,在将私煤堆放在萧翎家的牛棚中后,大伙儿都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回自家歇息去了。
这一晚上的时间不长,遇到的事儿可是不少,怎么绕来绕去,还都和那位田四爷牵扯上关联了?从控制小煤商,逼迫清溪镇的煤商,到控制煤矿,这位田四爷可真是画了一个大圈,不会是想将私煤行业一网打尽,尽数收归己有吧!
不过你田四在怎么厉害,也要差上我几个时代!萧翎在床上翻过一个身,心中暗笑:跟我比垄断,你还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