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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黑正明口气里带着十足的怀疑，眼皮一撩扫了金羽一眼之后，淡淡地说了句：“跟我结账吧。”
金羽跟在黑正明的身后苦笑不已，看来自己这个学徒的身份俨然不被这个碧渊阁的大老板看在眼里。随便吧，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可惜了那么精美的东西就这么毁掉了。
在柜台上，黑正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从抽屉里取出两枚大洋信手推到金羽面前，“这是木桶的价钱，收好了。”
金羽随手拿过递给站在一旁的张小花，正欲转身离去，可心里总是不甘。看到柜台上放着文房四宝，金羽抓过一张纸，不待黑正明斥责阻拦提笔就画了起来。
黑正明今天情绪特别低落，眼见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学徒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更是气得只想抓狂，正要伸手制止金羽这无礼的行为，但一看到金羽极快的画出的图像又马上停住了手，知道金羽一气呵成之时，顿时惊诧！
前世虽然是个混混，可金羽在没有堕落之前，在学校里最感兴趣的就是素描。老师在前面上课，而他就在课桌上信手涂鸦，不但是作业本慢慢都是，甚至连课本空白处也是画的到处都是。虽然没能一直往这方面发展，但素描的功底确实深厚的很。
这个时代的文房四宝早变了原来的模样，金羽手中握着的是一杆钢笔。这个时代这种钢笔不多，而且跟后世的钢笔相比起来，显得傻大憨粗。握在手里不是很舒服，只能将就着用着。
虽然钢笔用来画那个做工精美线条及其复杂多变的玉质鱼篓很有难度，但黑正明还是让金羽看似很随意的寥寥几笔给震撼了！
作为一个玉器制作大家，黑正明对于素描也有很深厚的功底。对制作或者勾画一件新的玉制品之时，他也会事先在纸上先勾画出一副草图。或者是买家事先给说明雕刻成说明样式的，有的甚至直接送来图纸。所以当看到金羽用极快地速度在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鱼篓的大致情形，还是震惊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似很寻常的小学徒竟然有这这么强悍的记忆力和深厚的画功！
等到金羽用极快的速度画完这幅画之后，抬起头对着黑正明一笑，自信地轻声说道：“黑老板，您可看好了。”
黑正明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显得木讷的学徒，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当金羽说这话的时候，一向自持身份性格沉稳的黑正明在这一瞬间甚至连怀疑的意思都没有，顺着金羽手中钢笔往他下笔的位置看去。
随着金羽手中钢笔画出的线条不断延伸点缀，黑正明那双呈现灰黑色的双眼登时瞪大了，并且越来越兴奋。等到金羽的笔下逐渐出现一只活灵活现的河虾之时，黑正明忍不住一拳打在桌子上，猛地嘶吼一声：“妙啊！”
金羽下笔画出的这河虾正式黑正明小屋里那只有瑕疵的鱼篓上的那道划痕的位置上！这只河虾正式利用那道无法掩盖的划痕巧妙地勾勒出来的。一通百通，黑正明在这方面可是精雕细刻的专家人物，金羽的这一番提醒，顿时让他顿悟！此番一只纠结在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一切问题立马迎刃而解！
“先生，先生！黑正明谢先生救命大恩！”黑正明高兴的欣喜若狂，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金羽面前双手一拱就要行大礼。
“别别别！俺，俺就是个小学徒，可不是什么先生，您千万别这样。”金羽哪敢受黑正明的这一礼？赶紧伸手扶住黑正明的双肘。
问题解决了，黑正明此时对待金羽和张小花的态度完全和刚才天壤之别。不等金羽和张小花拒绝就把两人让到后堂，两杯盖碗茶送到两人面前，黑正明竟然没有坐在主人做的位置上，居然坐在下首陪着金羽，这让金羽对黑正明的态度大为感观。
“唉，您应该看得出来，我这碧渊阁除了经营一些玉器和古董之外，另外最大的生意就是给客人制作玉制品。本来在这乱世之秋能养家糊口不至于饿死就感谢真主安拉的眷顾了。可没想到祸从天降！”黑正明伸手示意金羽和张小花用茶，结果金羽和小花都没用过这玩意，一是手忙脚乱，张小花还差点失手打碎手里的茶杯。
黑正明完全没一点轻视两人的意思，赶紧上前擦掉茶几上泼洒的茶水，重新蓄满热水之后，这才笑着回道座位上继续刚才的话。
“前几日日本人的翻译官来到小店拿出一块玉石要订做一个鱼篓，那块玉就是先生现在看到的成品鱼篓，可当时那个叫孙二狗的汉奸拿出那块玉的时候，我虽然见识的玉石不少，但像这么大块的玉石并且没有半点瑕疵的极品玉却从来没有见过！先生不做这行可能不了解我们这种人，到了我这个年纪简直就成了玉痴！但凡看到这种极品玉石就忍不住想要一试身手，希望在有生之年雕刻出一件令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来。”说这话的时候，黑正明竟然脸色隐隐浮现出一种狂热，显然他当时见到那么大块极品玉时那种震撼是无法言喻的。虽然过去这么多天，又经历这次败笔还是不能自拔。
金羽心里苦苦一笑，像黑正明这种沉迷在一种事物中的人还少么？国外不是有个人因为特别喜欢斑点狗还把自己纹成斑点狗的样子么？见怪不怪了，所以他没有插话，静待黑正明下边的话。
“本来，我也知道这孙二狗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黑正明脸上现出无比的愤怒：“这狗汉奸明知道我们*不能和汉族通婚，可这混蛋竟然厚着脸皮一次次来提亲！要不是仗着有日本人撑腰，要不是现在小三无法进城，还容得上这狗东西在这里撒野！？”
小三？！金羽心中一动，难道黑正明说的小三是*中那个彪悍人物黑三？这个叫黑三的*人带领一百多本家的族人在林州柳林河夏州打得鬼子听到黑三的名字就吓得不行，隐隐和河北地界里的另一个*英雄马本斋成双雄之势！黑三是林州人，他们都是一个姓氏，难不成还是亲戚？
黑正明无比落魄地收住怒容，嘴里低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隐约听着好像是在跟他信奉的真主在忏悔什么。金羽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也就没敢问。
“现在日本人被八路军和小三的队伍打得龟缩在这林州县城里不敢挪窝，河野余次这个鬼子头头为了取得老百姓的信任弄了个什么大东亚共荣圈，不让日本人骚扰城里的百姓。可即使这样城里被鬼子和这群汉奸祸害的闺女和小媳妇少得了么？孙二狗这杂碎不知道在哪见过我闺女一回，然后就动了心思。一次次的厚颜无耻地来这里提亲。要不是有日本人给他撑腰，他那里敢这么嚣张？真主的信徒岂是他这种人渣能玷污的？！
我们轻易不招惹外人，孙二狗也不敢太过强硬。一计不成这杂碎又生一计！那块玉石说是给河野余次过寿用的。可当时孙二狗的意思谁都明白，要是这块玉石在雕刻的过程中出现一点差错，我的碧渊阁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恐怕任由他做主了。
当时虽然心情很是激动，真想一口应承下来，毕竟这么极品的玉石可能一辈子只能遇到这么一次！可孙二狗还是小看了我黑正明，这杂碎的狼子野心我早看的透彻，知道他这次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可当时孙二狗竟然拔出枪来对准我那徒弟，声称要是不答应就打死他！当时我一害怕就答应了！可没想到这只不过是一场戏！”黑正明一提到那个徒弟，顿时气得全身发抖。
金羽看了黑正明一眼，曾经听张老实说过，这林州城里的*不管是做清真食品或者是做其他东西都是用的自己族人，轻易不用汉人或者外人。难不成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伙有什么问题？
果然，也许黑正明这段时间真的被孙二狗给的麻烦憋闷坏了，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不等别人催促就把话全说了出来。
“一个月前，刚下了一场大雪。清晨我刚打开房门就见一个人满身是雪倒在我碧渊阁门口。出于真主安拉的仁慈我把这个冻得快死的人救了。这人清醒后说自己是穆斯林，逃难逃到林州来的。再加上这人很是机灵，我这辈子就两个孩子，儿子没在家也不愿意继承我的手艺，而闺女更是不行，祖宗撂下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眼看着这门手艺到了我这一辈就要断送，谁知道真主安拉怜惜我，正好给我送来了个学徒！于是我前思后想就收留了他。甚至我还曾想着，到了以后把闺女嫁给他！可没想到我救得竟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的饿狼！”
听黑正明这么一说，金羽心中一禀，忍不住把实现转移到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喝着茶水的找张小花身上。难不成张老实也是和着黑正明想的一样？想要收自己做他的倒插门女婿？！
张小花被金羽猛然看的小脸通红，和金羽对视了一眼之后，赶紧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这一切看在金羽眼里更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来这老实人也不是真老实啊！自己还没表明态度呢就给私定了终生！这要是让陈香秀知道了还不得拔了自己的皮！？想起陈香秀那娇憨火辣的模样，金羽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赶紧离开张老实的家了。
“原来狗东西竟然不是我们回回，他竟然是个汉人！而且这狗东西竟然暗地里受了孙二狗的蛊惑，在那件即将完成的玉鱼篓上用刻刀画了那么一道！”虽然事情已经挽回，可黑正明还是气的全身直哆嗦，显然，那个假冒穆斯林的杂碎骗的他不轻。
“这还不止！当初我没办法之下只好答应了孙二狗，可没想到原先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玉石一打开之后竟然完全变了模样！”
“变成什么了？难不成被掉包换成了转头？”金羽很无语，这个年代都有这种把戏？你好歹也是碧渊阁的大家，怎么会连这点小伎俩都没有看出来？
黑正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倒没有。可是原先看到的那块纯正无暇的缅甸玉竟然变成了南阳玉！”
“南阳玉？不都是玉么？和缅甸玉有什么不同么？”南阳这个地方金羽倒是知道，诸葛亮的老家么？三顾茅庐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产玉金羽是不知道的。
黑正明看看金羽一脸不解的样子，知道金羽真的是不懂玉，轻咳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之后，才缓缓说道：“当然不同，缅甸玉颜色鲜亮平和，质地细腻，纹丝明显，号称是玉中之王！更是尊称为‘国玉’！其价值岂是一般玉可以比拟！而南阳玉又称独山玉，名列四大玉石之一，也是玉中极品！但眼下这块却不是独山玉，而是南阳玉的一种，叫做青海翠《其实就是青独山玉，地域不同叫法不一样而已，不必深究！》，这种玉相对来说要差上一些。但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孙二狗那个吃货根本不懂玉，要是真的原先那块缅甸玉雕刻成这么繁杂的制品，遑论是我，就是我的师傅也不敢动手！缅甸玉质地坚硬很难在上面做更复杂的刀工，而这青海翠就不同了，所以先生一画出那只龙虾之时，我顿时大悟！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这次孙二狗就是再找上门来，我也不怕了！哈哈哈哈！”
金羽不禁愕然，黑正明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要是孙二狗以此为要挟说玉不对，那岂不糟了？！
黑正明看出金羽的疑虑，微微笑道：“青海翠虽然要差一些但只是相对别的玉来讲，单独来说这么大的青海翠也算是极为难得了。这件东西经过我的雕刻之后，估计没有三千大洋是不会卖的！
当初孙二狗还未离开门口几步我就打开了包裹，看到不对立刻就追了出去。孙二狗本来是想栽赃的，可这么短的距离要说我调包任谁也不会相信，所有这汉奸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对于玉来说，金羽那里知道这么多？黑正明这一番话早把他说的迷糊了。好不容易等他讲完，金羽刚要站起身说要走，这是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58xs8.com